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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尴尬的结论,四千多失踪的弟兄里边,绝大部分都是抢够了本儿钱,遂决定“金盆洗手”,自己找地方去做富家翁了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包括那近百名曳落河,恐怕是遭遇到了一支陌生的力量,被对方给尽数全歼了。
“全歼一整队曳落河,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下,谁养的家丁有这等本事?”孙孝哲摇摇头,满脸不信。
若是一百普通士卒被人不声不响地给消灭了,他还勉强能接受。毕竟京畿道各郡有很多田庄属于随李唐太祖起兵的关陇勋贵,整个家族树大根深,在庄院里边养上三、五百家丁,官府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被全歼的是一整队曳落河,列阵冲锋可以将上千中原兵马冲得七零八落的曳落河,要想把他们全部歼灭,连个报信的都不放走,得派出多少兵马?不在三千以上,根本没这个可能。
众文武也觉得这种推测有些不靠谱儿,可偏偏又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那些曳落河的家人都住在营州以北的大草原上,如果像其他河北士卒一样,卷了劫掠来的钱财逃回去,得走多远的路程?况且那些家伙自打追随大燕皇帝安禄山起兵以来,一路如蝗虫过境,正抢劫抢得过瘾之时,怎可能突然想起回家?
“会不会走得太远,不小心遭遇到了李亨那厮的残部?”有人突发奇想,把太子李亨当成了罪魁祸首。
“那厮?”孙孝哲撇嘴冷笑,“那厮要是有勇气面对我的曳落河,早留下守卫长安了。”
“也是。”众将讪笑着点头,据大伙后来了解,李隆基父子在逃走之前,各自手中都掌握着上万兵马,而长安城内的粮草辎重,也足足够五万大军消耗上三、四年,如果李家父子两个中的任意一人有勇气率领麾下兵马据城而守的话,凭借长安城完善的防御设施,支撑上个一年半载绝对没任何问题,而大伙一旦久攻长安不克,士气、补给都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有可能落入各地赶来勤王的唐军包围当中,连老本儿都赔个精光。
然而谁也没想到,曾经一手缔造了开元盛世的李隆基,到老来居然懦弱到了如此地步,没想到的是,国难当头,太子李亨首先对付的是政敌杨国忠和自家父亲,而不是千里迢迢赶来的燕军,整个大唐朝廷,从上到下,俱是一伙无胆鼠辈,也不怪他们这么快就丢了半壁江山,倒是那个将近百曳落河吃干抹净的家伙,有点儿本事,也有点儿意思,可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手中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如果真的是三千以上规模的话,大燕国早就派往京畿附近各地的细作,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注1
在座众文武当中,只有边令诚和崔光远两个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孙孝哲这厮心高气傲,素来瞧不起降官降将,对他们素来是用得到时就用,用不到时就顺手扔掉所以边令诚等人也吃一堑长一智,不敢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家底全都卖出去。
“再派斥候去找,至少要查出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消失的,”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孙孝哲很恼火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作出决定,“从现在起,把外面的所有兵马,除了斥候之外,都给我收回到白马堡大营中,没本镇守使的命令,谁也不准私自外出否则,军法从事。”
“诺!”众将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却没胆子挑衅他的虎威,一起躬身领命。
“都下去,记得认真操练士卒,距离刀枪入库之日还早着呢!”孙孝哲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宣布军议结束。
众文武又答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起身离开,孙孝哲却快朝众人扫了一眼,大声补充:“边令诚,你留下本镇守使有话问你。”
“啊,末将,末将遵命”边令诚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亏得崔光远反应及时,伸手扶了扶,才勉强站稳的身形。
“怕什么,我又没说要杀掉你,”孙孝哲耸耸肩,冷笑着安慰。
闻听此言,边令诚心中更加忐忑,讪笑着回过头,慢慢走到对方身边,抱拳施礼:“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边某,小的当效犬马之劳。”
“那我可不敢当,”孙孝哲扫了他一眼,继续冷笑,“你是大唐天子身边的红人,也是我大燕国皇帝陛下亲口加封的长安留守副使,孙某哪用得起你?说不定哪天遇到什么麻烦,孙某还得请边大人高抬贵手呢?”
边令诚被挤兑得脸色发黑,心里头又悔又怕,悔的是自己不该这么快就把长安城交出去,没留一点儿后手,怕的是孙孝哲存心找自己麻烦,以斧钺相加,若是被此人找借口给处死了,自己恐怕连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远在洛阳大燕国皇帝安禄山,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前朝的太监,就处分威名赫赫的领兵大将。
“怎么着?孙某就这么招人恨,以至于边大人连句正经话都懒得跟孙某说么?”孙孝哲才不管边令诚心里怎么难受,一边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此人,一边继续出言逼迫。
边令诚被看得冷汗直冒,立刻站直了身体,大声回应道:“不敢,不敢,镇守使大人言重了,真的言重了,您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轻慢于您啊!想让边某干什么您就直说,只要边某能办到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您办好。”
“那倒是不用”孙孝哲知道对方已经彻底服软,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回暖,“孙某只是想问问,那支失踪的曳落河,到底会死在谁人手里?别跟孙某说你也不清楚,既然前朝天子能委任你为长安留守,这京畿道附近的风吹草动,就不可能瞒过你的眼睛。”
“边某,边某真的——”边令诚习惯性地就准备继续扯谎,猛然间看到了孙孝哲眼睛里的杀气,立刻悬崖勒马,“大人明鉴,小人真的没把握确认是哪个下的毒手,小人只是猜测,猜测——”
“把你知道的,全说给我听,”孙孝哲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喝令,“不准隐瞒,不准东拉西扯,来人,取纸笔,记下边大人今天说的所有话,一个字都不准漏掉,如果日后本官发现京畿道内有什么情况边大人漏了说,或者与边大人所言不符,就证明他心里头还是感念着前朝皇帝的相待之恩,本官愿意成全他的忠义之名。”
“大人饶命,饶命,小人真的是因为没有把握,才不敢随便乱说的啊!”即便面对着大唐天子隆基,边令诚也没这么狼狈过,“扑通”一声跪倒,伸开双臂去抱孙孝哲的靴子。
“说,”孙孝哲厌恶地向旁边走了几步,躲开了边令诚的拉扯。
“遵,遵命”到了此刻,边令诚才明白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幸运,一边抹眼泪,一边悲悲切切地说道:“小人,小人只是记得,在将军未带兵马抵达长安之前,有两伙人曾经混进来,接走了不少女眷,后经小人查实,其中一伙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由一个姓马的郎将统帅,另外一伙来自安西军,主将姓王,这两伙人加在一起大概有两百出头,如果在半路上设伏的话,的确有可能将一整队曳落河悉数全歼,呜呜,呜呜!”
注1:大燕,安禄山的国号,所以叛军亦自称为燕军。
第二章天威(一下)
“两百人,你当曳落河都是泥捏的么?”孙孝哲根本不相信边令诚的话,瞪了他一眼,厉声反问。
“不是,不是!”边令诚吓得尿都快淌出来了,趴在地上连连叩头,“大人请听我解释,大人清听我解释。太子殿下的东宫六率,都是京畿各郡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战斗力本来就强于普通士卒。而那,那安西军王洵,是,是封常清的嫡传弟子,曾经,曾经在西域一带打得大食人抱头鼠窜!”
“还有这么回事?”孙孝哲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皱着眉头沉吟,“孙某跟封常清也曾交过手,比其他浪得虚名之辈难对付些,却也未必有多少真本事。他的一个嫡传弟子,带着两百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全歼我麾下一整队曳落河,我把这话如实汇报给远在洛阳的皇帝陛下,你说他可能相信么?”
“大人有所不知!”边令诚偷偷擦了把冷汗,继续低声补充:“封常清那厮,打仗的本事其实相当高明,当然,与大人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他当初在洛阳附近,带的全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而不是平素熟悉的安西军。所以,所以就,就一触即溃了。待到后来,待到后来,安西军的一些将领倒是赶到了前线,可,可前朝皇帝陛下,却又怕封,封常清那厮拥兵自重,所以,所以……”
他一直奉旨监军,了解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此刻如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立刻令孙孝哲眼前的迷雾渐渐消解。
原来李隆基在安禄山起兵之后,精神深受打击,变得非常易怒而多疑。对麾下任何一名武将,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所以朝廷给予封常清的支持非常有限,并且在暗中对其严加防范。导致封常清在前线要么有兵无将,要么有将无兵,好不容易从安西赶过来的援军陆续抵达了,朝廷又找了各种借口,把一些百战老将调归他人指挥,还派了荣王李宛、大将军毕思琛等在旁多方擎肘。严防封常清的势力借机做大,以步安禄山后尘。
到后来,安西军每被孙孝哲等人消灭掉一部分,朝廷就再补一部分给封常清。只够他勉强维持住防线,绝不肯多加一队一旅。直至整道渑池防线崩溃,官军士气尽丧,颓势已成,封常清纵使是孙武子再世,吴起重生,也无力回天了。
难得边令诚说了一次实话,孙孝哲在旁边越听越气愤,越听越窝火,忍不住用手力拍桌案,“昏账,混账透顶。有李隆基那老混蛋带着一群小混蛋在背后使坏,甭说封常清和哥舒翰两个,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大唐朝廷!”
“是大唐气数已尽,大燕国皇帝陛下洪福齐天!”边令诚脸皮红都不肯红一下,阿谀之词滚滚自口中而出。
“还有你这厮,为我大燕国鞠躬尽瘁,不求回报!”孙孝哲冲着边令诚撇撇嘴,低声讽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