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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书那张水肿的脸上,终于漾起了一丝笑意。
“不过你要告诉我,”张律师凝视三书,“为什么选中的人是赵四公子,而不是其他人?”
“哦?”三书一愣。
“你要明白,现在如果要我帮你扭转局势,你就不能再对我有所隐瞒。否则,我也帮不到你。”张律师运用起律师的攻心手段。
“你杀人,应该只是为了最后指证出夏子然来罢了——可是你为什么选中的是赵四公司,而不是其他人?”
三书面颊一紫,“因为,我跟赵四公子是情侣!”
“不要再胡说了。”张律师严肃而冷淡,“这话你用来对警员说,他们会采信;可是我却不会被你骗到。”
“我曾经代理过赵家,我很知道赵四公子的脾性,他最是‘外貌主义’,他就算想要同性恋,他又怎么会选中你?”
张律师耸肩,“请原谅我说话这样直接,但是我是想要救你的命;所以也请你不必再与我兜圈子,有话直说吧。”
三叔被说得满脸通红,鼻翼翕张。半晌之后终于萎靡回去,“因为,杀死他,才是最有把握的。其他人,我怕我杀不了。”
“哦?”张律师挑眉,“为什么确定一定可以杀得了赵四公子?”
“因为他原本就已是半个死人!”三书冲口而出,随即便死死咬住唇,“因为他,他吸。毒,还玩女人,各种不良嗜好都有,所以身子早被掏空了,想要杀他的话,就更容易!”
三书这一激动,招来了门口警员的警告。张律师便起身,“平静。你回去再好好回忆一下,我过两天再来。想起什么了,到时候再告诉我。”
。
目送三书被狱警带走,张律师这才微微挑了挑唇角,走出拘留所,上了外头一辆黑色奥迪。
律师行有律师行的用车偏好,几乎所有的著名律师,都喜欢奥迪。
不过这部车并不是张律师自己的,等在车里的人,是曾大状。
曾大状听完张律师带回来的录音就笑了,“干的不错。你故意将他的注意力引到‘为什么是赵四公子’这个问题上去,让他在毫无防备之下默认了你的提问:‘你杀人只是为了最后指证夏子然。”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默认了对于指证夏子然的主观故意。”
张律师便笑,“不过是最简单的陷阱,是他自己没注意到罢了。老师当年给我们做的质询预演,难度都比这个大得多。”
“理论永远高于现实。”曾大状含笑点头,“所以当你足够用功之后就会发现,实际上发生的案子,都比设想中要简单。”
整个律师行,不认识、不佩服曾大状的很少,许多年轻律师更是在法学院的时候便曾经师从过曾大状。法庭给三书指派的这位法律援助律师,其实根本就是曾大状的弟子。
“接下来你知道要做什么了吧?”曾大状望张律师。
张律师恭敬点头,“我会一步一步引导他推翻前面供词的关键论点。”
“好。”曾大状眯起眼睛,“不过你要提防警方,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尤其是两个人:狱警廖可——他是三书招供时候的审讯警官,急功近利,不会轻易容许你推翻他刚拿到手的功劳;还有一个,是刘二星。”
张律师眯起眼睛,“刘二星?他不是关阙的徒弟?凭关阙与夏沫蝉的私交,刘二星难道还能设置障碍?”
“难说。”曾大状手指翘着膝头,“做我们这行,任何的可能都要计算到,这才不会在上庭的时候被打得措手不及——刘二星是关阙的徒弟,但是他一直以来对莫邪都有所怀疑,我们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被这怀疑所影响。”
曾大状叹了口气,“再说,即便是关阙本人,谁又敢保证,他是永远站在夏沫蝉和莫邪这边的?”
“师父?……”张律师闻言便是一凛。
曾大状拍了拍小伙子,“照我说的做。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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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对不起,我杀人了
公司帮沫蝉联系了当地一位华人谢医师,让沫蝉住在他家开设的家庭旅馆。睍莼璩晓
澳大利亚相对地广人稀,尤其是东部的农业区,大片的农田和牧场将人类的生活空间挤压成一个一个小小的点,让沫蝉很有一种被伶仃地抛到大海上的感觉。
幸好谢医师家除了沫蝉之外,还租住着三个华人女子:
王颖,约莫25岁,在镇上的中餐馆打工;
赵乐乐,20岁上下,来自香港,是学画画的大学生塍;
郑泉,年纪不好说——化了彩妆的她看着像27岁左右;可是一旦洗尽铅华却看上去只有19岁的模样。她没职业,整天在家里呆着,要不就是去逛街、购物。
谢医师的妻子谢师母个子不高,155左右,长得白白胖胖,非常有亲和力。在谢师母的带领之下,几个女孩子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已经熟络了起来。谢师母满意地拍了拍掌,“我们都是漂泊异乡的,能遇见彼此都是缘分,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
沫蝉相信,她现在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孤独,那几个女孩儿也一定都有。谁让中国的人口密度那么大,冷不丁让你一整天都看不见几个人,便会觉得身边的人好宝贵。所以对于沫蝉的到来,无论是谢医师夫妻还是谢师母,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接纳和包容栗。
回房间去,在这异乡的土地上睡了第一个晚上。虽然睡眠质量不高,但是总算是让身心都得到了休息。
第二天沫蝉就开工,去寻找那个目标采访的农场主。
大片的土地被木栅栏分开,沫蝉左右四顾,不见有人,只有碧油油的庄稼,以及云朵一般的羊群。
终于,一个骑马的身影从天边快速奔过来,雪白的羊群闻声散开,等马匹跑过之后重又聚合起来。沫蝉便摇动着手臂高喊,“嘿,先生,请问这里是‘桉树桩农场’么?”
待得那一人一马跑近,沫蝉望着那马上人,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睛,“杰克?”
“哦,怎么,你来找我么?”杰克从马上跳下来,笑谑地走过来,隔着木栅栏盯着沫蝉,“别告诉我,经过昨天的一路同行,你跟我不打不相识,甚至——爱上我了。”
沫蝉只能大笑,“拜托,你这么说会把我这个内向的东方女孩儿给吓跑的!嘿杰克,别告诉我,你家的农场就是桉树桩农场!”
“为什么不能是?”杰克耸肩,“你昨天从未提过你要来桉树桩农场,所以我才也没提起过。”
“哦,不是吧。”沫蝉友善地伸出手去,“那现在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了,我叫夏沫蝉,来自中国,是《探秘》杂志的记者。”
杰克也有点惊讶,“《探秘》杂志,我想起来了……是打过电。话联系要来采访鼠患的那间中文刊物。不过我绝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派你这样一个小女生来采访!”
“为什么不能?”沫蝉笑。
杰克想了想,“莫非你会——功夫?所以不怕那几百万只的老鼠?”
“哈哈!”沫蝉爽朗大笑,“是啊,我是武功高手,不然昨天怎么敢上你的车?现在你知道了吧,就算你真的是开膛手杰克,也打不过我!”
“哦,巾帼女侠。”杰克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拱了拱手,“沫蝉,欢迎。”
。
“住在谢医师家,还习惯么?”杰克将沫蝉带到家中,送上咖啡问。
“很好啊。”沫蝉点头微笑,“很幸运这边华人很多,语言和生活习惯什么的不用太陌生。”
杰克耸了耸肩,“那家人,其实很——诡异。”
“你又来了……”沫蝉伸手警告地指着他。
昨天杰克刚说过华人多是黑。社会,今天又说和善文雅的谢医师诡异。
杰克笑着高举起双手来投降,“好好好,算我错了。不过请容我辩解一句:我不是乱说,而是这是镇上人都有的感受。”
“理由呢?”
“理由很多:比如他自称谢医师,可是他这么多年并未取得医师执照;比如说他既然没有医师执照,却能生活富足……”
“文化差异。”沫蝉了解了,含笑解释,“谢医师是中医师,他主要是针灸、按摩疗法;他出售的也都是草药、汤剂……这些可能不符合你们这里的习俗,所以得不到按照西医标准来设立的医师执照。”
“再者呢……”沫蝉摇了摇头,“在我们中国,亘古以来就是医巫不分,医生便是巫师,巫师同时也给人治病……古老的传统之下,他的治疗手法里可能还加了一点点玄学,所以会让你们觉得很诡异吧。”
杰克听得云里雾里,便只点头,“你理解就好了。出于朋友立场,我提醒过你了;而你既然明白那诡异背后的缘由,那我就不操心了。”
沫蝉含笑点头,“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杰克。”
“好说。”杰克一笑,“喝完你的咖啡,再深呼吸几下,接下来我就要带你进粮仓,参观铺天盖地而来的老鼠了——”
“哦——”沫蝉故意痛楚地叫了一声,含笑将咖啡喝光。
。
夜色低垂,跟澳大利亚的夏日温暖不同,此时纨素身处的依旧是孤独的冰寒。就像她这么多年来,独自在山洞中度过的那些岁月一样。
那时候围拢在她身旁的只是灵光四溢的各种晶石,很美,却冰冷得毫无温度。她被自己已经死去的肉身困着,无法移动,更无从取暖。漫长的时光里,只能从莫邪带着族人的定期祭祀里,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有时幸运,能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偶尔听得见他从上面传来的嗓音……
那是唯一陪着她熬过千年孤寂的依赖,是她不惜一切代价复生而回的动力。
可是不知怎地,如今一切达成,可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暖和起来。此时环望身边,这陌生的天地,仿佛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