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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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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一向神经粗些,但小时候常偕同她姑姑编瞎话诓她老爹,于此道甚熟,中间的弯弯绕绕,亦甚了然。陌少说嫦棣此篇是个瞎话,编瞎话讲求个动机,嫦棣是个甚动机?

这篇话摆明是暗示息泽神君同阿兰若不和,情面上还不及他对橘诺嫦棣两姊妹。这种争风喝醋之事,台面底下唱一唱还算个风流逸闻,大喇喇摆到台面上来,却委实算不得好看。但要说嫦棣单单为了气自己一气说这个话……她的智商也不能低到这个田地。

凤九思索良久,恍然想起方才红衣侍女开席前的言语,恍如一道佛光普照,顿时开悟透彻。

将两位公主同时下嫁一位重臣,前朝不是没有先例。嫦棣喜欢息泽不是一天两天之事,照她的个性,决然已向上君请求过。这事却没有办成,要么是上君未向息泽提过,要么是提了却被拒了。息泽虽辞了神官之职,歧南神宫的根枝脉络却是几百年累在那里,比之沉晔,他这个前代神官其实更有威望,上君还是颇为忌惮,自然要全他的情绪。

那要嫁给息泽,还有什么法子?自毁清白,是条捷径……或许息泽一向防得严实,导致嫦棣自毁未遂,方出此下策,在大庭广众之下,家常言谈之中,毁一毁自己的名誉。

妙的是息泽不在,便是他过后听说此事,自辨清白,这种事,不是当场自辨没有任何意义。事后再辨,也只让人觉得欲盖弥彰罢了。往后推波助澜之言愈烈,待嫦棣同息泽传得风雨飘摇之时,上君为全她名誉,自然想方设法将她许给息泽。

此等妙计之下,凤九能做之事,唯深深拜服耳。

纵然在座诸位随上君出行的宠臣们望着自己时,皆会心会意地面露同情,但比之烦恼终有一日息泽要求同房同榻,届时自己该如何自处,他将嫦棣娶回来,却是桩再好不过的好事。

凤九心中一阵乐,嫦棣这个计,从细处看,的确让她失了些面子,但从大面上看,却是为她铺了条光明大道,且这个情分还不用她还,真是甚好甚好,妙极妙极,可喜可贺啊哈。

嫦棣一番言语,在席中显然惊起不小的动静,但在座诸君个个皆伶俐人,不管内里如何,门面上自然要装得平稳、平静且平和。

上君不动声色,接着嫦棣方才一腔剖白,只淡淡道了句,区区一座始空山想是还奈何不了息泽,倒是听说施医正有个什么宝贝呈送?轻描淡写立时将话题带转,一个有眼色的老医正赶紧站出来,回禀确然有个宝贝呈送。

老医正躬腰驼背道:“早前听上君提及三位公主体质有些寒凉,今日得了几枚蓟柏果,此种果子非要春分日服下最见成效,是以已命药童熬成热粥,献给公主们调理体寒之症,请上君示下,是否需立时呈上来。”

上君正颔首间,木梯上传来一沉沉稳脚步,另一个声音恰如其时地传进席中:“蓟柏果?阿兰若她最近吃不了这个。”凤九回头一瞧,木梯上头露出来半身的,那紫衣银发的端肃样貌,可不是几日未见的、方才还在话桌上被提得香饽饽也似的息泽神君?

满座的视线都往声源处瞧。

青山群隐,河风渺渺。息泽神君手里头搭着一条披风,见得出有赶路的风尘仆仆,脸上却无丝毫急切,一派淡定,一派从容,风台上站稳,淡淡与上君君后见了个礼,不紧不慢到凤九的身旁,将一个汤盅放到案上,手中的披风兜头罩下来:“河风大,出来时也不晓得披件衣裳?”

不及凤九脑袋从披风里钻出来,息泽神君已顺势坐下,将她面前的茶杯拎起来,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周围有几声若有似无的倒抽气声。

凤九艰难地从披风里头钻出来,一眼定格在息泽嘴角边的杯子上,脑袋一轰,弄明白那几声抽气声所为何来,赶紧伸出一只手阻道:“住手英雄,那是我的杯子!”

息泽转头,脸上流露出不解:“你的不就是我的,有什么分别?”

凤九脑袋又是轰的一声,避开旁人目光,捂住半边脸恳切道:“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息泽顿了片刻,言简意赅道:“因为我以前吃错药了。”埋头将从汤盅里倒出的一碗热汤递给她:“来,这个喝了。”

今日息泽神君从言到行,完全不可捉摸,凤九简直一头雾水,疑惑地接过热汤:“这什么?你做的吗?”凑到鼻端一闻,赞叹道:“你竟然还会下厨哦,了不得了不得,我最欣赏会下厨的人了,改日咱们切磋切磋。”

息泽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脸上却神色不改地道:“嗯,我……下厨,看着茶茶做的。”

因并非什么正宴,气氛并不拘束,罗帏后头传出乐姬拨弹的三两声丝竹,座上诸君各有攀谈,倒不显得凤九他们这一桌几句言语的突兀。

只是,先前嫦棣铺垫了那么一出,世人皆有颗八卦的心,诸位臣子虽你一句“上次借贤兄的那本注疏,见贤兄文稿上头朱字的批注,可谓字字珠玑令愚弟好不敬佩”,我一句“愚兄一些乡野见识岂能同贤弟相比,不敢认得几个字便自负有学问,倒叫贤弟笑话”,面上瞧着像是小谈小酌得热闹,实则眼风都兑起来,耳朵都竖起来,全向着息凤二人这一桌。

息泽不远千里赶回来赴宴,上君自然要拎着空闲关怀两句,看在息泽的面子上,亦难得关怀阿兰若两句,道:“方才息泽说你近日用不得蓟柏果,却是为何?”

为何?凤九当然不晓得。瞧了一眼息泽,试探着向上君道:“可能……因为蓟柏果是好东西,橘诺病着,应该多吃点,所以我吃不得?嗨,其实我……”

她本意是剖白自己有一颗善让之心,个把果子给不给吃其实不放在心中,却连个话头都还没挑起来就被息泽生生截断:“她正用着护魂草,护魂草与蓟柏果药理相冲,她受不住。”

凤九心道你向着橘诺便向着橘诺罢,我又没有说什么,编哪门子瞎话,心中计较着,没留神脱口而出道:“我没记得我在服护魂草啊?”

息泽瞅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你碗里的不就是?”

凤九看向碗中,愣愣道:“这难道不是一碗放了姜的鱼汤?”

息泽瞟了一眼她用勺子舀出的两片姜,道:“护魂草生在极阴之地,腥气甚重……”话还没说完,精通厨艺的凤九已是满面开悟的明了:“哦,所以这道菜你是先用鱼的腥味来挡着护魂草的腥味,再用姜片来去掉鱼的腥味?不失为一个有见地的想法,但还有一个做法我才想起来也可以同你探讨探讨。这个草虽然腥吧,用羊肉的膻味我觉着也该压得住它……”

息泽满面赞同地道:“下次咱们可以试试。”

一旁服侍的茶茶终于忍不住插话:“二位殿下,但其实这不是一道菜……”

风台在他们一派闲说中渐渐静下来,橘诺嫦棣二位公主面色铁青,座下的臣子们低头互换着眼色,良久,倒是面露玩味的上君打破沉默,向息泽道:“这么说,那护魂草,你不是取给橘诺的?”

凤九头一大,倒是忘了这一茬。

这么说,几日未见息泽,他高山涉险,却是为自己去护魂草去了,自己真是何德何能,累他如此惦记,就算有个夫妻名分在,他不得不扛一个责任,但做到这个地步他也实在太过敬业,真是值得学习……

凤九脑中胡乱想着,眼中胡乱瞧着,见息泽瞅了一眼橘诺,目光重转回主座,面上神色却极为莫名地道:“若不是为了阿兰若,始空山路途遥远山势又险峻,我为何要去跑一趟?”想了一想,又道:“君后确邀我诊看过一段大公主的病情,依我看大公主已没有什么,无须我诊看了,倒是阿兰若,不看着我就不大放心。“

凤九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你……胡说的吧?你前一段明明跟我挺生分的,你……吃错药了吧?”

息泽侧身帮她拍背顺气,拍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哦,那是因为我难得下山一趟到宫里,你却没有来找我。”

凤九没有想通这个逻辑,本能拎着他话中一个错处道:“明明是你没有来找我好吧?”

息泽眉间的微蹙一闪而过,这个问题该怎么答,他想了片刻,诚恳地胡说道:“我来找你了,只是你见到我却像没有见到,整日只同你师父在一处,所以我故意不理你,其实是因为在吃醋。”

苏陌叶反应快,赶紧摊手道:“神君可不能冤枉我……”

凤九却是目瞪口呆得没有话说。

息泽又说了什么,苏陌叶又说了什么,上君又说了什么,因为凤九的脑子已被气得有些糊涂,全然没有注意,连晚宴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晓得,回过神来时,风台上唯剩下她同苏陌叶二人。

河风一阵凉似一阵,凤九颤颤巍巍向苏陌叶道:“陌少,你觉不觉得今日这个息泽有些……有些……哎我也说不好,总觉得……”

苏陌叶却笑了一笑,接着她的话头道:“是否让你觉得有些熟?”

【不知段落的片段】

叹息中,窗外突然飘进来一阵啾啾的鸟鸣。府中并未豢养什么家雀,入夜却有群鸟唱和,令人称奇。她伸手推门探头往外一瞧。

凤九觉得,她长到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

亭院打理上头,因阿兰若爱个自然谐趣,院中一景一物都挺朴实,以至她这个院子看上去就是个挺普通的院子,特别处不过院中央一棵虬根盘结的老树,太阳大时,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但此时,当空的皓月下,眼前却有丰盛花冠一簇挨着一簇,连成一片飘摇的佛铃花海,叫不出名字来的发光鸟雀穿梭在花海中,花瓣随风飘飞,在地上落成一条雪白的花毯,花毯上头寸许,漂浮着蓝色的优昙花,似一盏盏悬浮于空的明灯。

紫衣神君悠闲地立在花树下,嘴里含着半个糖狐狸,垂头摆弄着手上的一个花环,察觉她开了房门,瞧了她一会儿,将编好的花环伸向她,抬了抬下巴:“来。”

凤九半天没有动静,几只雀鸟已伶俐地飞到息泽手旁,衔起花环叽喳飞到凤九的头顶。安禅树的嫩枝为环,缀了一圈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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