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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峭壁的岩石松软细碎,每爬一步他的脚就往下滑一次,仿佛他正在爬的是个大沙丘。
他爬到峭壁处。
黑暗悄悄回来了,月亮已经快被云雾遮住,空气中快下雨的味道愈来愈浓。
找到了!他从河岸看到的那个黑影是峭壁上的一个凹槽。深度约有五、六英尺宽,内部平坦干燥,完全不受外头的天气影响。
伊森攀爬到它的边缘,跪着爬进里面。
后头的墙面有个自然的坡度让他靠背,愈来愈暗的世界被这小小洞穴的岩壁阻隔在外。从他所在的高点,他无法看到那条河,可是仍然听得到它宛如放大的耳语的湍急水声。
月光不见了,对岸松树森林也渐渐看不清楚,伊森终于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开始下雨了。
他坐起来,用颤抖的手指试着拉开从在公寓杀死那人身上抢来的靴子的鞋带。花了好几分钟才解开结、脱掉靴子。从每只鞋里倒出来的水至少有一品脱那么多。他脱下袜子,把水绞干,将它们铺在岩石上晾干。
他的衣服还在滴水。
他脱下连身帽棉衫、T恤、牛仔裤,甚至连内裤都脱了。然后,他全身赤裸地坐在山洞里,花了十分钟将水从衣服绞出来,直封它们只剩微湿。
伊森把连身帽棉衫盖在胸膛,长袖T恤盖在腿上,将牛仔裤折成枕头。他靠着山洞的后墙躺下,转向侧身,闭上眼睛。
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冷过。
刚开始时,他还怕自己会冷得睡不着。他的身体想温暖自己,颤抖得好厉害,却一语成效都没有。连身帽棉衫被抖得一直滑下来,他只好伸出手抓住两只袖子。
虽然他真的好冷,可是他实在太累太累了。
不到五分钟,睡神轻易获胜。
13
伊森的右脚踝被铐着,上头有一条链子连到栓在地板的铁环上。
他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前,上面摆了三样东西……
一张A4大小的白纸。
一支深蓝色原子笔。
还有一个黑沙不停往下漏的计时沙漏。
耶许夫警告伊森,在沙子漏完时,他就会回来,到时候如果伊森写在纸上的东西不能让他满意,伊森就会被凌迟至死。
可是伊森心里很明白,就算他写下的是即将发动的大规模攻击的清楚细节:时间、地点、目标、参加的基地人数和飞机数量,耶许夫还是不会满意。
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满意,因为不管伊森写了什么,他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凄惨。
伊森从耶许夫的声音和邪恶的棕色双眼中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军事情报,他只想刑求他。
审问的假动作不过是他的前戏。
只是为了让耶许夫兴奋勃起的前戏。
他是个虐待狂。而且大概还是个盖达恐怖份子。
不知为什么,伊森被吊在行刑室时,他不让大脑去想这些事,可是现在他独自坐在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明白了这个真相。
不管他写下什么,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他的人生将会变得非常非常糟。
房间里有个二尺长六尺宽的窗户,可是被木板封住了。
透过木板上的小裂缝,几缕伊拉克明亮的阳光射进屋子里。
温度上升得很快,每个毛孔都在飘汗。
他觉得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他就快受不了了,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环境带来的刺激瞬时将他淹没。
——外头有只狗在吠。
——这处的儿童嘻笑声。
——好几里外传来怪异犹如蝉鸣的机枪声。
——有只苍蝇飞过他的左耳。
——附近烹调伊拉克烤鲤鱼的香味。
——这个基地里,有个男人正在尖叫。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至少没有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知道我在这儿。
他的思绪飘向了留在美国而且怀孕中的泰瑞莎,但他的思念之情和想家的心让他更难以接受即将面对的可怕未来。他想回忆他们最后一次透过军方休闲综合服务网路的通讯对话、感受两人之间的深切爱意,但他明白如果这么做,他一定会心碎。
不,不能,不要去想。现在不要去想。也许留到我快死的时候再去想吧!
伊森拿起原子笔。
我需要做点什么,让我的脑子不要胡思乱想。不能只是呆坐在这儿,一直想着即将发生的不祥未来。
不然我就中了他的计。
因为,他就是想这样折磨我。
他从战争的恶梦中惊醒。
整整一分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一边发抖,一边却又因为发烧觉得好热。
伊森坐起来,在黑暗中伸出手。当他的手指碰触到粗糙的岩壁时,他内建的卫星定位系统立刻更新,而他目前面对的恐怖困境也瞬间全回到脑海。
他在睡梦中将所有的衣服踢开。现在它们全又冷又湿地散在他身边的岩石上。他将它们一一摊平,希望能让它们早点儿变干,然后屁股往前移动,直到身子靠在洞口为止。
雨已经停了。
夜空出现了星光。
他向来对天文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他发现自己在找熟悉的星座,心里想着不知道他现在看到的星星是不是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这和我从前看到的星空一样吗?
河流在他底下五十英尺处不停地唱着歌。
他往下瞪着河水,当他看见它时,他的血液几乎凝结了。
伊森的第一个反应是赶快躲回山洞,可是他忍住了,他怕突然的移动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
狗娘养的,他们跟来了。
他们还是渡过河了。
现在追兵在河边的巨大松树里搜索,完全被阴影遮住,让他无法判断出人数。
伊森以极慢的速度一寸一寸地移回山洞,将身子伏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从洞口窥伺。
所有的人全消失在树林里,有一段时间,河边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四周寂静无声,伊森几乎要怀疑刚才的事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想想他过去五天的经历,重复出现的幻觉说不定是回归正常神智的第一个好征兆。
不过,在三十秒后,他们从树林的影子里冒了出来,出现在陡坡的碎石底部,
搞什么?
只有一个,虽然看起来是正常人的高度,但移动的方式不像人,那东西四肢着地爬过岩石,在星光下苍白而且光溜溜的。
伊森的嘴巴尝到一股金属味——恐惧的味道,他赫然发现那东西的比例全错了,手臂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长。
那个东西抬起头,即使距离很远,伊森还是能看见它指向天空的超大鼻子。
嗅闻着。
伊森小心而缓慢地从洞口退后,退到不能再退才停下来,然后他用手臂环抱自己的腿,颤抖着,竖起耳朵听有没有任何接近的脚步声或石块移动滚落的声响。
可是他只能听到河流的咕噜咕噜声,而下一次他再往外望时,不管他刚才看见的、或他以为他看见的是什么,都已经消失无踪。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即使天仍旧是黑的,他却再也睡不着,
他太冷了。
也太痛了。
他经历过的事让他异常恐惧,使他无法再度入眠。
他躺回岩石上,心里极度渴望,极度需要一个慰藉。
泰瑞莎。
在家时,他也时常在半夜醒来,但总能感觉到她的手臂抱着他,她的身体贴在他身上。即使是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那些他很晚才回家的夜晚、那些他们吵架的夜晚、那些他背叛她的夜晚。她带给他的比他所能想像的更多。她用尽全力爱他,没有犹豫,没有后悔,没有条件。毫无保留。在他爱得有所隐藏、有所牵挂时,她却是百分之百地投入自己,自始至终。
生命中有些时候你能撇开心理投射的包袱和共同的过去,将你爱的人看得很清楚,用不同的角度去看他们,以陌生人的眼光,找回当初爱上他们的那一瞬间——在所有的眼泪和争执之前,在你觉得他们有可能很完美之前。
伊森从没像现在将他的妻子看得如此清楚,从没像现在这么爱她,连他们刚相遇时都没有。此时此刻,在这个又冷又暗的山洞里,他想像着如果她在身边,她会如何拥他入怀。
伊森看着太阳将火喷向天空,星光愈来愈淡,当太阳终于升上对岸山脊时,阳光射进他的山洞里,烤热冷冰冰的岩壁,将他包裹在一片温暖舒适的金光中。
在这个新的光源下,他终于可以检查昨天晚上为了逃离松林镇,他身上所增加的新伤。
他的双腿和手臂上全是又黑又黄的肿胀瘀青。
左肩和右腰被护士潘蜜拉用大针筒戳入的刺伤。
他撕下左大腿上的胶带,露出大腿后方贝芙莉为他拿掉晶片时割开的伤口。胶布的压力成功止血,但割开的地方却发炎了。他知道自己需要抗生素和好好缝上几针,否则很可能会感染,
伊森用双手抚摸自己的脸,感觉上似乎没有一样东西属于他。他的皮肤浮肿,带着许多裂痕。在二十四小时内断了两次的鼻子反而变得异常柔软。他的脸颊上全是跑过森林时树枝造成的浅浅割痕。他的后脑受到挥舞石块的孩子的重击,肿了一大块。
然而,最难过的莫过于过度使用的大腿,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得不得了。
他忖度着,不知道待会儿,还有没有力气走路。
到了九、十点时,他的衣服已经干了。伊森一件一件穿起来,套上还有点湿的靴子,绑好鞋带,从洞口攀爬出去,往峭壁的底部爬。
重回平地的过程给了他接下来的一天会过得如何的现实预告,当他终于到达河岸时,他仿佛可以听到肌肉全都在尖叫。
伊森别无选择,只能休息一会儿。他闭上眼,享受着犹如温水一样照在他脸上的阳光。在这个高度,太阳的热力令人觉得相当舒服。
空气中充满了干燥松针在阳光下曝晒的香味。
香甜冷冽的清水。
河流穿过峡谷明亮爽朗的淙淙水声。
石头在潮流冲击下的喀答碰撞声。
蔚蓝的天空。
暖和的身体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虽然身陷险境,但感受到大自然的魅力,唤醒了他灵魂里沉睡许久的清明。
昨晚他实在太累了,只能躺在石头上动也不动地狂睡。
现在,饥饿感又回来了。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