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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以前?他挣扎地问。
她听不见,只好倾身靠近,将她的耳朵贴在他的嘴边。他用尽力气把他的问题挤了出来。
你是多久之前来的?他用气音说。他等着她的回答,她的话是让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希望,就像海难中的救生艇。可是,他还是无法抗拒地往下滑,他知道再过几秒钟他就会失去意识。
她说:我从未忘记我到这儿的日期,因为某种程度来说,我在那天就死了。在那之后,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那是一个美丽的秋天早晨。深蓝色的天空,刚转黄的白杨树。那天是一九八五年十月三日。事实上,下个星期,就是我的周年纪念。我已经在松林镇生活了整整一年。
8
贝芙莉不敢打开门,所以她从彩绘玻璃残缺的一小块破洞往外看,只见到午夜的雨仍然下个不停,除了雨滴打在杂草、树木和陵墓屋顶的滴答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伊森睡着了,麻醉药控制了他。看他睡得这么沉,她其实还真有点羡慕。
她睡着后总会作梦。
和她之前生活有关的梦。
和她本来要嫁的那个男人有关的梦。
和他们两个在博伊西的家有关的梦。
他们一起做的所有计划。
他们未来打算生养的孩子们。有时,她甚至会梦到他们的小脸。
醒来后却发现她在松林镇。
这个美丽如画的地狱。
她刚来时,这些环绕小镇的岩壁让她大为赞叹。但是现在,她却痛恨它们。痛恨它们成了关住小镇的牢笼,让所有的人都出不去,而那些试着逃走的人……
她有时还会做恶梦,梦见那些可怕的黑夜。
五百支电话同时响起的巨大铃声。
他们的尖叫声。
今晚不会……这种事绝对不会在今晚发生。
贝芙莉脱下她的斗篷雨衣,走向背靠着墙、缩在毛毯里的伊森。当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后,她悄悄爬向角落的大袋子,从外层的袋子里掏出一把刀子。
是一把折刀,有点生锈,刀子很钝,可是她只能找到这个了。
她推开毯子,把伊森的病人袍往上拉,一只手沿着他的左腿往上摸,找到他大腿后方的一小块隆起。
她的手停留的时间比实际需要的长。她憎恨自己的行为,可是天知道她有多久没触摸到男人,或者被男人触摸了。
她考虑过事先告诉伊森,可是他的意识不清让她没有机会说出口。不过也许这样比较好。不管怎么说,他算是相当幸运了。当她在自己身上动手时,可没有麻醉药能用。
贝芙莉将手电筒放在石头地板上,让它照亮他的左大腿后方。
伤痕累累。
你看不到隆起的硬块,只能感觉到,而且要非常留神才能感觉得到,还是要在你知道准确位置的前提下。
她拉开折刀,两个小时前已经用沾过酒精的棉球消毒过,想到待会要做的事,她不禁有些反胃。只希望伊森的麻醉剂量足够,不会让他痛到中途醒来。
9
伊森梦见他被绑住,然后有什么东西开始啃他的腿,小口小口啮咬着,有时咬得很深,让他痛得在睡梦中大声哭喊。
他猛然清醒。
不自觉地呻吟着。
四周一片黑暗。他的左大腿后方,靠近臀部的地方痛得不得了。这种痛他再熟悉不过,有人拿刀子割了他的肉。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戴着黑头巾的耶许夫的行刑室,两边手腕被吊在天花板,脚踝也被链在地上,全身被拉扯得紧紧的,不管他承受多剧烈的痛苦,他都不能移动挣扎。
有人摇晃他的肩膀。
一个女人叫着他的名字。
伊森,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请住手,喔,天啊!请住手。
你安全了。我已经把它拿出来了。
他注意到有光线闪了一下,眨了好几次眼,视线慢慢聚焦后,亮度也随之大增。
手电筒往下照在地板上。
在间接光源下,他看到石墙、两个地穴、一个彩绘玻璃,然后所有回忆一下子全涌进脑袋里。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贝芙莉问。
他的大腿痛得好厉害,让他以为自己就要吐了。
我的腿……不大对劲——
我知道。我必须割开它取出一个东西。
他的思绪飞驰,医院、警长、他想离开却失败了,他试着重组回忆的顺序,想为它们找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他相信他还见到了凯特,不过不是很确定。和她会面的片断感觉很像在作梦,也许还是个噩梦。
他的头不再昏昏沉沉,但腿上的剧痛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想别的事。
你在说什么?他问。
贝芙莉拿起手电筒,将光射向她的右手。她的食指和大姆指间捏着一个类似晶片的东西,上面还留有好些干掉的血渍。
那是什么?他问。
他们用来监测、追踪你的工具。
它埋在我的大腿内?
他们在所有人身上都放了一个。
拿给我。
为什么?
我要将它踩个粉碎。
不,不,不,你不会想那么做。不然他们就知道你把它拿出来了,她把晶片递给他。待会我们离开时,再把它扔在墓园就好。
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躲在这儿吗?
我身上还有晶片时,也曾经在这儿躲了一阵子。这些厚石墙会干扰信号。不过,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他们可以锁定搜索范围,小到信号消失前的一百码都没问题。
伊森挣扎坐起。他拉开毯子,看到地上一小滩血反射着手电筒的光。他大腿后方的切口流出更多血。不知道她得挖到多深才把晶片拿出来。他有点头重脚轻,他的皮肤很痛而且很烫。
你的袋子里有什么可以把伤口阖上的东西吗?伊森问。
她摇头。只有大力胶布。
拿出来。有总比没有好。
贝芙莉把大袋子拉过去,手伸进去里头翻找。
伊森说:你说你是一九八五年来到松林镇的,那是我在作梦,还是你真的有说过?
我真的说过。她拿出一卷胶布。我该怎么做?她问。我没受过任何护理训练。
将它在我大腿上绕几圈就好。
她拉出一小段胶布,将它黏在伊森的大腿上,小心地绕了一圈。
会不会太紧?
不,这样很好。至少要先把血止住。
再绕五圈之后,她撕开胶带,将尾端黏平。
我有事要告诉你。伊森说,会让你无法置信的事。
试试看啊!
我五天前来到这儿……
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那天的日期是二〇一二年,九月二十四日。
她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是吃惊的望着他。
你听过iPhone吗?伊森问。
她摇头……
网路?脸书?推特?
……继续摇头。
伊森说:这任的美国总统是……
隆纳·雷根(RonaldReagan)。
二〇〇八年时,美国选出了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巴拉克·欧巴马。我想你应该也没听过太空梭挑战者号事件吧?
他注意到她手中的手电筒抖个不停。
没有。
拆除柏林围墙呢?
没有,没听过。
两次波斯湾战争?九一一事件?
你是不是想让我以为自己疯了?她眯起双眼,既生气又害怕。喔,我的天啊!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几岁?
三十四岁。
生日是……
十一月一日。
哪一年呢?
一九五〇年。
那么你应该已经六十一岁了,贝芙莉。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说。
我也不懂。
这儿的人……他们彼此不会谈论任何发生在松林镇外的事。她说,那是规则之一。
你在说什么啊?
他们称之为『活在当下』。不准谈论政治。不准谈论你到松林镇之前的生活。不准谈论流行文化,电影、书籍、音乐都不行。至少镇上找不到的东西你就不准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镇几乎没有任何大牌子的产品。连他们使用的纸钞都很怪。我一直到最近才发现所有的钱都是一九五〇或六〇年代印制的。没有更新版的钞票。而且这儿既没日历,也没报纸。我会知道我到这儿已经多久,全靠自己写日记计算。
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然而违反规定的处罚可是相当严重的。
伊森的大腿因胶布的紧缩不断抽动,不过至少血止住了。他决定再忍耐一阵子,再将它放松。
贝芙莉说:如果让我发现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没有和他们一伙,不管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泪水在她眼中积聚,她眨眨眼,让它滑落,然后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
伊森背靠在石墙上。
他觉得冷,也觉得痛,而且愈来愈糟。
他听到雨还在下,滴滴答答打在陵墓上,彩绘玻璃后方仍然一片黑暗。
贝芙莉把毯子从地面拿起来,盖在伊森身上。
你累坏了。她说。
我问你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你知道的比我多。
知道的愈多,就觉得愈奇怪。知道的少还好一点。
你到这儿快一年了。你是怎么过日子的?
她笑了,表情伤感而无奈,就和其他人一样过……假装相信他们说的谎言。
什么谎言?
一切都很好。我们住在一个完美的小镇上。
在这里,天堂就是你家。
什么?
在这里,天堂就是你家。那是我昨晚试着开车逃出去时,在小镇郊区的广告看板上看到的标语。
我刚醒来时,头脑一片浑沌,身体也因车祸陷入极大的痛楚中,所以当他们告诉我,说我是松林镇居民时,我相信了。我迷迷糊糊地在外头晃了一整天,然后警长波普找到我。他带我去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酒吧『啤酒公园』,告诉我我是那里的酒保,虽然我一辈子从没在餐饮业服务过。然后他带我去一栋我从没见过的维多利亚式楼房,告诉我那就是我的家。
你就这样相信他?
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伊森。当时我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可是你的记忆后来不是恢复了?
是。所以我知道有什么事非常不对劲。我不能和外面的世界联络。我知道这不是我的生活。可是,我觉得波普有点……邪恶,我的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