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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更糟、食物眼看着就要吃完了。基地总管法兰西斯·里芬可以向你们解释细节,告诉你们为什么继续留在松林镇我们将会无法存活。
可是我并不是将你们全拖到这里来听坏消息的。我有解决问题的提案。可是它很危险、很大胆、很激进。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成功。
伊森看向人群中的泰瑞莎。
老实说,我挣扎过要不要提出这个选项,最近我有个朋友说当紧急状况来临,攸关生死时,那一两个有能力的领袖就必须下达指令,但我觉得我们已经受够被控制的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们会一起寻找出路,到头来,我宁愿大家一起做决定,即便我们一起做了错误的选择,也不要毫无自由地活着。不自由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碧尔雀的年代。
我只希望你们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大家一起决定要怎么做。像一群自由的人,一个民主的社会。
第十部
一个月后
伊森
还是有些时候仿佛一切依旧正常,像现在。电力恢复供应,泰瑞莎煮饭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感觉就像伊森以前寻常工作日的傍晚,
班恩在二楼自己的卧室。
泰瑞莎在厨房里忙。
伊森坐在书房里,列出明天的待办事项。
夜色中,他可以看到窗外珍妮佛·罗彻斯特黑漆漆的家。她在大屠杀中丧命,她的花草也全在冰雪中死光了。
街灯再度正常运作。
远处树丛下的音箱不断发出蟋蟀的叫声。
他想念从前家家户户的收音机传出的赫克特·盖瑟的钢琴旋律。
他很希望能最后再一次迷失在音乐里。
伊森在大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闭上双眼,让自己稍微沉浸在正常生活的假象里。
试着不去想他们的生命有多么脆弱。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内心仍然无法接受他所属的物种已经濒临灭绝的事实。
它让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充满意义,
也让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充满恐惧。
他走进厨房,闻到义大利面和肉酱的香味。
好香唷!他说。
他走向站在瓦斯炉后的泰瑞莎,伸手环抱她的腰,亲吻她的颈子后方。
在松林镇的最后一餐。她说,我们今天要吃得丰盛一点。我把冰箱里的东西全煮了。
我很乐意帮忙。待会儿我来洗盘子。
她一边搅拌肉酱,一边说:我相信扔着不洗也什么关系的。
伊森大笑。
没错。
当然没什么关系。
泰瑞莎擦擦眼睛。
你在哭。他说。
我没事。
他将手往上移到她的臂膀,将她的身体轻轻转过来,问:怎么了?
只是很害怕。
这会是最后一次他们坐在这张餐桌吃饭了。
伊森看着泰瑞莎。
还有他的儿子。
他站起来。
举起水杯。
我想对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说几句话。他的语调颤抖。我并不完美。事实上,我有很多缺点。可是我愿意不顾一切保护你们,泰瑞莎和班恩。一切。我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或者后天。或者更远的未来。他皱起眉头想压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我很开心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泰瑞莎眼泛泪光。
他坐下,全身发抖。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这会是最后一次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睡觉了。
他和泰瑞莎在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毯子下互相拥抱。
很晚了,可是两个人都还醒着。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长睫毛在他的胸膛眨啊眨的。
你能相信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吗?她耳语。
还是觉得无法置信。我想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习惯吧?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要是我们全死了呢?
是有这个可能。
我的心里有时会想……她说,我们应该选安全的路走。也许只有四年可以活。但也许我们就该好好过这四年?享受每分每秒。每一口食物。每一口空气。每一个吻。享受不饿、不渴、不用逃命的每一天。
可是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死。我们的物种就真的灭绝了。
也许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有过机会。可是我们搞砸了。
我们必须继续尝试。继续奋斗。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该做的事。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这样做。
他们卧室的门被推开。
妈妈?爸爸?班恩的声音。
怎么了?宝贝?泰瑞莎问。
我睡不着。
到我们床上来吧!
班恩爬过棉被,钻了进去。
这样好一点了吗?伊森问。
嗯。班恩回答。好多了。
他们全躺在黑暗中,没人开口说话。
班恩先睡着。
然后泰瑞莎。
可是伊森还是睡不着。
他用手肘撑着头,看着他的妻儿,他看着他们一整夜,直到窗外慢慢变亮,直到他们在松林镇最后一天的黎明来临。
山谷里每一户人家的电话同时响了。
伊森拿着一杯黑咖啡从厨房走到客厅,在老式转盘电话响到第三声时拿起话筒。
虽然他很清楚会听到什么,可是还是将话筒拿到耳朵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会让他的胃觉得不舒服,他听见自己说:松林镇居民,离开的时间到了。
伊森帮泰瑞莎开门。她捧着一个装满他们家人照片相框的纸箱踏上前廊。他们讨论之后,决定这是唯一值得带的东西。
要离开的这天早晨,晴空万里。
他们社区里的邻居也全从屋里走出来。有些人拿着装了他们最珍贵物品的小纸箱,有些人却只潇洒地背了一袋衣服。
布尔克一家人走下前廊,穿越前院,走上马路,
所有居民在大街会合,一起往小镇南缘的森林前进。
伊森看到背着背包的凯特和亚当·赫斯勒并肩走在前头。
他放开泰瑞莎的手,说:我马上回来。
伊森追上他的前任伙伴,三个人一起走过白杨屋餐厅前面。
早安。他说。
她转头,微笑。准备好了吗?
真是疯狂,对吧?
有一点。
赫斯勒说:早,伊森。回到文明世界一个月让他的外观改变许多。赫斯勒增加了不少体重,看起来又像原来的他了。
亚当。你们两个还好吗?
还好吧!我猜。
我自己也不知道。凯特说,我觉得我好像要开始做一件可怕的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完全不晓得会往哪儿去。
他们走过医院,伊森回想他第一次醒来见到护士潘蜜拉的笑脸,以及接下来几天茫然疑惑地在镇上乱转,想尽办法要打电话回家,却一直无法和家人取得联络;还有第一次看见比她应有的年纪大上九岁的凯特。
真是一场精彩的冒险。
伊森看着凯特。待会儿场面会有点混乱。所以我在想也许我们应该先在这里说再见。
凯特在马路中央停下,松林镇幸存的居民三三两两地经过他们身边。她微笑的样子,早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半眯着眼睛,她看起来和从前一样美丽。和在西雅图时一样美丽。像是他一生中所犯下最不应该、也是最应该的错误。
他们拥抱。
紧紧相拥。
谢谢你在多年之前来这里找我。凯特说,我很抱歉结局变成这样。
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做得很对。她小声说,千万不要怀疑自己。
他们分开时,泰瑞莎正好走近。
她对凯特、赫斯勒微笑,问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一会儿?
当然好。亚当回答。伊森看着他太太、儿子、他以前婚外情的对象和那个曾经背叛他的男人站在一起,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新世界里一个家庭该有的样子吗?因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相伴。
当最后一群人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在要跨出马路进入森林的树荫前多停留了一会儿。
面前的小镇即将被遗弃。
早晨的阳光照耀着街道。
大街西侧的商店玻璃窗闪闪发光。
他们凝视矮栏杆里的维多利亚式楼房。
环绕小镇的峭壁。
正在变色的白杨树。微风吹过树梢,将剩下的最后几片金黄圆叶扫落地面。
此时此刻,它看起来是这么的……悠闲,如诗如画。
碧尔雀伟大而疯狂的杰作。
最后,他们终于转身,一起跨出马路,走进森林,离开了松林镇。
伊森坐在监视中心的控制台前,亚伦和法兰西斯·里芬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这段留言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里芬问。
以防有人不小心闯进这个地方。伊森回答。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低到近乎于零。
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亚伦问。
我昨晚写了草稿。
亚伦的手指在触控荧幕上跳跃。
等你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他说。
开始吧!
启动录音。
伊森从牛仔裤后口袋拿出一张纸,摊开,倾身靠近麦克风。
他照着念。
当他结束时,亚伦停止录音。
说得很好,警长。
他们上方由二十五个荧幕组成的墙面仍不断切换从山谷里接收到的各处监视画面。
空旷的医院地下室走廊。
空无一人的学校大厅。
没人的公园。
清空的家。
被遗弃的街道。
伊森转头看着法兰西斯·里芬。我们准备好了吗?
所有非必要的系统都已经关闭。
每个人都准备好了?
正在进行中。
就在伊森单独在一楼走廊前进时,头顶的电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他站在通往方舟的玻璃门回头看,正好看到最远处的最后一盏灯变黑。
温度已经下降许多。暖气和通风系统都被关闭了。
他赤脚走进大山洞,石头地板和冰一样冷。
生命中止室里更冷,温度不过只比冰点高一点点。
蓝色的雾气飘在空中,房间里到处都是人。
机器发出嗡鸣,喷出白色的气体。
他在雾中走着,转弯,在两排机器中前行。
几个身着白袍的男人正在帮助松林镇居民爬进生命中止柜里。
他在那一排最后一个柜子前停下。
电子名牌上显示着:
凯特·威森
爱荷华州博伊西
中止日期:二〇一三年九月十九日
居住期间:八年九个月二十二天
他妈的。
太迟了。
她已经在里头了。
伊森从机器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