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伊森?
我们有麻烦了。他说。
我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活不了了。整个物种就要灭绝了。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伊森,我在这里的时间比你长很多。有时候,是会觉得很无助。现在更是如此。可是至少松林镇有所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食物就快吃完了。他说,我们今天吃的晚餐?那些又干又难吃的冷冻食物?它们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旦那些没了,我们在山谷里种植的食物是没办法让我们撑过又冷又长的冬天的。如果我们往南迁移,也许可以,但是我们却被困在这个山谷里。很抱歉告诉你这些,可是我不想对你保留任何秘密。不想对你隐瞒任何事。
泰瑞莎靠着岩壁坐下。
我们还有多久的时间?她问。
四年。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死定了。
赫斯勒
他度过小镇东侧的河流。当他踉跄离开河水爬上另一边的河岸时,两只脚都已经冻麻了。
他四肢并用地爬过长在上坡岩壁的松树。
往上。
往上。
再往上。
在小镇上方一百英尺处,地形更加险峻,陡坡变成垂直,可是他没停下来,仍然继续攀爬峭壁,愈爬愈高。
毫不惧怕。
毫不在乎。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爬出名的自杀悬崖。在他和泰瑞莎住在一起的那年,就有两个人爬上这个悬崖,纵身一跳寻死。环绕松林镇的峭壁中有不少足以致命的地点,可是这个悬崖却是最峻峭的一个。绝对不会在途中撞上则的石块造成额外的痛苦。只要能成功爬到山顶,就保证可以垂直坠落四百英尺,然后撞上地面死亡。
赫斯勒爬上山谷五百英尺高的一块长石头。
他瘫卧在冰冷的花冈岩上,下巴抽痛,很可能骨折了。
天色已晚,在他脚下的小镇一片昏暗,柏油路在星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光。
他疲倦的双腿已经冻僵了。
寒意缓缓包围他。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当他再度挣扎起身时,平静地得到了结论—在他三十八年的生命里,至少有一年他非常幸福快乐。他和此生挚爱一起住在世界上最后一个小镇的淡黄色楼房里。每一天他在泰瑞莎的身边醒来,总是深深庆幸自己的幸运,可以得到这个稀世珍宝。
他好想有多一点时间和她在一起,可是事实上,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够了。
已经够多了。够他回忆了,
他找了好久才在黑暗中认出他们的家。
他凝视它,看到的不是现在又黑又暗的表象,而是在夏夜的暮色里走上前廊,回到他挚爱的一切时的温暖模样。
他站上悬崖边。
并不害怕。
他不怕死。他不怕痛。他在探险任务中承受的痛苦已经够他用上好几辈子,而死则是他早就准备好要迎接的事。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事令他犹豫,应该只是他能否得到永远的安息。
他弯曲膝盖,准备往下跳。
突然间传来一个声音。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地立刻弹了起来。
他转身,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很快发现那是有人在哭的声音。
他开口了,有人吗?
哭声停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谁在那里?
你还好吗?
如果我还好,上来这里做什么?
说得对,讲得非常有道理。你想要我过去吗?
不想。
赫斯勒从悬崖后退,靠着岩壁坐下,你不该自杀的。他说。
你在说什么?你上来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吗?我是不是也该劝你同样的话?
是。只不过这里真的是我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因为你也过得很痛苦吗?
你想要听我可悲的故事吗?
不想。我只想赶快跳下去。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要跳了,结果碰到你这个混球来干扰我。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爬上来了。
你第一次上来为什么没跳?赫斯勒问。
那次是大白天。我怕高。退缩了。
为什么你要上来这里?他问。
如果你不会试着救我,我就告诉你。
好。
女人叹了一口气。畸人攻进城时,我先生被杀了。
很遗憾听到这件事。你们两个是在松林镇结婚的吗?
是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爱他。我同时也爱着另一个这里的男人。好笑的是我们在来到松林镇前就认识了。他的老婆、小孩也都在这里。当他带来我丈夫的死讯,我问他他的家人平安吗?
他们平安吗?
是的,可是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一处我不想承认的黑暗角落,在听到她还活着时,居然感到很伤心。你不要误会,我非常想念我先生,可是我还是一直在想……
如果他太太也死了,那么你们两个就可以……
没错。所以,我不但失去了丈夫,而且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还发现自己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赫斯勒大笑。
你是在笑我吗?
不,我只是在想,你真可爱,居然这种程度就觉得是『糟糕透顶』了。你想听听看什么叫真正的『糟糕透顶』吗?
你说说看。
来到松林镇前,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可是她是我下属的太太。我……策划了一整串的阴谋,让她老公消失。两千年前,这个小镇刚建造起来时,我就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我要大卫·碧尔雀绑架这个女人,然后我自愿进入生命中止柜,就为了在她复生后,和她在一起。我们一起住在松林镇,可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我她才会来到这里。一年后,我被派去围墙外执行一项任务。没人料到我居然能平安返回。我在荒野中的每一天,全靠着对她的思念才能继续前进、继续呼吸、继续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的前面,奇迹似的,我回来了。我以为我终于能受到英雄式的欢迎,回到我爱人的身边,可是,我却发现她老公出现了,而整个小镇全毁了。
黑暗的山谷里,小小的火光开始在大街上聚集。
赫斯勒凝望它们,所以我爬到这里来自杀。你不过是有邪恶的念头,而我却真的做了邪恶的事。听完之后,你会不会觉得你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你为什么要上来?她问。
我已经告诉你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因为不能忍受自己做过的坏事?还是因为你无法再和她在一起?
因为我无法再和她在一起。听着,虽然她丈夫回来了,但我还是不能停止爱她,人心就是这样,我没办法立刻停止不爱,这已经不是个适合人居的广大世界,我没办法搬去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州,没有我可以展开的新生活。这世界就这样了,我们只剩几个人?两百五十个?我没办法避开她,长久以来,爱她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不爱她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
最糟的是,尽管我这么邪恶,还是没办法狠心杀了她丈夫,有什么比当半调子的恶人更糟糕的?
好一阵子,只有寂寞的风声咻咻吹过岩石的声音。
那女人终于说:我认识你,亚当·赫斯勒。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是你的下属。
凯特?
人生真奇妙,不是吗?
我可以离开,如果——
我并没有评判你的意思,亚当。
他听到她站起来,走向他。
一分钟后,她从黑暗中出现。但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的腿一起悬挂在岩石边。
你也觉得冷吗?他问。
对,我冷得不得了。你觉得我和你不约而同选在今晚爬到这里来自杀,又刚巧碰到,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你是指什么?像是上帝在说『不要寻死』吗?可是我们还不够清楚,上帝根本从来就不曾在乎过我们吗?
凯特转头看他,我说,要嘛!我们一起往下跳。要嘛!我们一起爬下去。不过不管选择哪一种,都不要单独上路。
碧尔雀
有人抓住碧尔雀的手臂,将他拉下卡车。这是他好多天来头一次来到户外,可是他头上罩着黑色头套,什么都看不见。
出了什么事?碧尔雀问。
头套被拿开。
他看到光。五十、六十,也许上百个光源。手电筒、火把,拿在松林镇居民和基地工作人员的手上。他们围成一个圈,紧紧将他圈在里头。眼睛适应之后,他看到上方大街建筑的隐约轮廓,还有火光中的店面饰墙和橱窗。
两个男人和他一起站在圆圈中央。伊森·布尔克和他的警卫队长亚伦。
伊森走近。
这是什么?碧尔雀问,你们在为我举办狂欢会?
他看着周围一张张藏在阴影中、在火光下支离破碎的脸。既愤怒又紧张。
我们投票表决。伊森说。
谁投票?
除了你之外的每一个人。『狂欢会』是选项之一,可是最后大家觉得用你迫使人们自律的方法来处死你感觉不太对,伊森又往他站近一步。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变成了雾。看看这些人,大卫。因为你,他们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
碧尔雀很愤怒,但是他居然露出了微笑。
凶狠炽烈的愤怒。
因为我?他说,这实在太好笑了。他走离伊森身边,往圆圈中心走。我为你们做了什么?我给你们食物。我给你们房子。我给你们生存的意义。我保护你们,不让你们知道你们承受不住的真相。不让你们知道围墙外的世界有多残酷。而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一件!他妈的!事!他尖叫,服从我。
他看到几英尺外有个女人瞪着他,不断从她脸颊流下的眼泪反射着火光。
有好多人在哭。
所有人都悲痛莫名。
很久很久以前,他可能还会在乎,可是今晚,他的眼中只看到忘恩负义、造反违抗。
他大声嘶喊: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他妈的还不够吗?
他们不是来这里回答你的问题的。伊森说。
那么,现在是在干什么?
他们是来送你的。
送我去哪儿?
伊森转向离他最近的一群人。可以请你们让出一条路来吗?他们分出一条通道,伊森说:你先走,大卫。
碧尔雀瞪着黑暗的马路。
他看着伊森。
我不懂,
开始走。
伊森——
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碧尔雀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