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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水在窗台下咬牙点一点头,匍匐到大门前,用刀背使力一砸门锁,迅即躲在一边。
与此同时,黑脸警官也飞速跨过黑鹰的尸体,双脚倒踹着跳进窗户,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枪声,然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张若水大气不敢出一口,双臂贴着墙壁,向门移远一点,握着匕首的手狠狠上扬着,只要有人出来,他的匕首就会狠狠刺下去。僵持一会,他心中暗骂自己:前门上了锁,怎么会有人出来?他快步捡起黑鹰丢在地上的枪,转向原本反锁的后门,果然,门已大敞!
他双手举枪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储物间。黑脸警官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他的咽喉、眼睛以及握枪的右手手腕上各有一枚黑刀片,一双眼睛不甘地瞪向后门。“他一定在死前看到凶手从后门离开!”张若水心道,而自己却愚蠢地守在前门!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上弦月的轮廓隐约可见。张若水弯下腰审视地面,荒草径上暗红的一点点血痕,向南边工厂大门串联。凶手显然受了枪伤,而且伤得不轻。他端枪循着血迹一点点追踪,然而那血迹在大门口就不见了,地上躺着一根鲜红的止血条,看来凶手用强制手段止住了血。
他目光敏锐地看向昏暗的十字路口,准备寻一条路追到底,化工厂内传来呻吟声和求救声,他知道是那个左眼中黑刀片的警察。迟疑一下,他拨了110和120,背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警察在化工厂大门口等着。这个废弃的化工厂也自偏僻,大概车要绕一会才能到。
冷风吹起地上那条凶手的止血带。忽地,张若水从上面看到一个丑陋的画面:两条黑色的毒蛇,正在地毯上交合!那一瞬间,他想起母亲的两封情书中的那些话:
“他正跟一个男人在一幅画上交合!他们身上的那个器官粘了颜料,像两条毒蛇在彼此的身上进进出出!”
“我与饮冰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裹了那张印着两条‘毒蛇’的画睡在门外——我绝不允许他肮脏的身子和我和孩子睡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诞生: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死?难道他这些年一直活在世上?我这么多次大难不死,难道都是他有意放过我?或者——
警笛声在近处响起,张若水向空中鸣了一枪,急救车风风火火的过来,将那个奄奄一息的警察运上车,匆匆去了。
张若水带着一帮子警察去死亡现场勘查。看着血腥的现场和死去的同行,那几个警察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张若水心知他们在怀疑自己,便摊摊手:“如果真是我下的手,我何苦去救那个垂死的警察?”
一个警察头目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在那个受伤的警察没有醒来证明你无辜之前,我们只能暂时扣押你!”
他们将黑鹰和黑脸警官的尸体收拾了,押着张若水上了警车。
化工厂里传来野猫叫春的声音,刺耳、荒凉。黑暗中一个白胡子拉碴、面相丑恶的人影露齿冷笑,他的手掌一翻,一道黑光射出去,那只叫春的野猫就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似的,没有了声息。
“犹大,你刚才差点就对他下手了!”黑暗中又走出一个黑影,他的脸上罩着一只白纸面具,上面用血勾画出一个燃烧的“十”字,在夜里显得非常恐怖,“你别犯糊涂,上帝对你上回杀死‘死亡诗社’的夏社长已经很不满!而况那个年轻人是‘上帝’欣赏的人——他很有可能成为圣子!”
“彼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那个被称作犹大的咳嗽一声,冷声道,“你来我的地盘干什么?”
那个戴着纸面具的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在胸口划个十字,目光一敛,厉声道:“上帝有旨意!快接圣帖!”
犹大的面色立时变青,匍匐在地,受伤的手臂笔直地伸出去,双手掌心上翻。
“接到上帝的命令,你必须在这个月月底之前把这人的一双手带回来!”彼得从怀中掏中一张十字形的血色帖子,俯身送到犹大的掌心。
犹大立起身,恭恭敬敬地翻开圣帖,只见上面几行血字写着:
陈泽川,男,26岁,紫琅百老汇荣誉吉他手,地下歌厅走**歌手,双手修长而秀气,值得上帝眷顾。下手时,头可断,手不可有一丝伤痕。
上帝
“我主放心!”犹大在胸口划个十字,摸出一只打火机,将十字卡片点火销毁。
“作为上帝的使者,我还有一件事提醒你,犹大!这个基地已经暴露,不能再呆,你必须重先寻找栖息地!”彼得一边沉声说着,一边转身向化工厂门口而去。单薄而诡秘的身影很快消融在十字路口的昏暗中。
犹大把右手按住伤口破裂的左手臂,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第十章 致命的推理
第十章致命的推理
寒假过后,回到校园的日子单纯得没有色彩。张若水通过人脉关系,又把周李清调回了艺术系,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招呼一下赵教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张若水和周李清常常在一起听课,出双入对,是校园里最惹眼的一对俊男靓女。
一个多月后,某个傍晚时分,两人去图书馆看书,特意坐到少有学生问津的“自然与哲学类”书房的角落里,日光灯的灯光斜斜的打过来,使他们看起来像一幅阴影浓重的素描画。张若水摊开一本法布尔的《昆虫记》百无聊赖地翻着,周李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别的学生放错书架的《圣经里的哲学》,坐到他身边。
“你真的怀疑赵教授就是那个米高?有证据吗?”周李清惊惶地把书翻到“解密‘世界末日’”一章,“若水,虽然我认同你感性上的判断,可你先得说服我,才能说服别人。”
“这些日子,我特别研究了赵教授的油画笔法和黑市上《第八碗》伪画的笔法,赵教授的笔法技巧显然逊色米高不少,用画的色彩上也没有米高绚烂,意境上没有米高狂放与血腥,只有对于明暗的处理比米高高明——”他的瞳孔一收,脑中浮现一幅幅油画画面,“从米高画《第八碗》的笔锋走向和整体布局上看,他显然用的是左手,可能还是个左撇子!因此他很多笔法独创新意,而赵教授一直都用右手作画!但我观察到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有颜料的沉淀物,比右手更多更显目——”
“这绝不能成为证据!”周李清把掌心压在他手背,“那张报纸上,米高的骨骼和肌肉走向与赵教授的截然相反——”
“十一年前米高为什么要携巨款去韩国呢?当时中韩关系还算好,中韩警方之间也很配合。他为什么不去与中国当局关系有冲突的国家,寻求庇护,而要冒险去韩国呢?——也许,他去的原因只是整容!谁都知道韩国的整容水准是世界一流的!”张若水十指交叉着,搁在嘴唇前,咽喉间发出巨大的吞咽吐沫的声响,“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些新上市的人皮油画就是出自他的手,黑市上的人推测说是米高的弟子所画,其实大错特错!米高只是换了一只手在创作!”
周李清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也许’?——你只说‘也许’,这也不能成为你推理的依据啊!”
“要想得到第一手的证据,只有两个方法——去犯罪现场或者当面对质!只要能证明十一年他出过一次国,只要能查出他与‘死亡诗社’的关系,一切都好办了!”张若水合上书,把收塞回书架。
图书馆里响起了喇叭声,是关门的时间了。两人默然地踏着彼此的影子去了。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进行天马行空的推理的时辰,最里面的一个书架后始终蹲着一个人,无声地翻着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他的面上全无表情,体格高大,正是被赶尸老人“赶”过的K哥。
张若水送周李清回了宿舍,两人在一棵香樟树下拥吻了一会,便散了。张若水看着周李清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摸出一支烟燃上,烟雾升起的时候,他的瞳孔竟跟烟头一样灼人。
在校园晕黄的路灯下,他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接了。
“赵叔叔——”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情感在。
“啊?是若水啊,你最近课上总是分心啊,昨天画的那幅素描,阴影的处理上可比以前退步了不少啊!是不是跟小李子谈朋友了最近?唉,心思也得放一些在学习上,虽然你在国外已经获了大奖,但学无止境——”赵教授在那头教诲着他,忽然听到那头抑制不住的喘息,才问,“咦?若水你在不在听?”
张若水把烧到嘴边的烟头一口吞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苦焦的烟丝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却如嚼蜡一样,感受不到一点味道。几个逛夜市回来的女生看到灯光下他扭曲的面孔都绕得远远的,小声地谈论着什么。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他冷冰冰的说。
“你说吧。”赵教授在那边轻叹一声。
“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你跟我母亲一起策划的?”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那边沉默了许久,赵教授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半响那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若水,你来我的画室一下,我让你看一些东西。”他的话虽然无力却充满未知的神秘。
关了手机,张若水抬头看向艺术系大楼,那个白天闹哄哄的教学楼在夜间看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兽类,等待星光与月光的抚慰。七楼亮着一盏灯——它是整幢大楼唯一还亮着的灯,仿佛是对黑夜的一个白眼。电梯早关闭了,他只好从楼梯上去,七层楼梯一步步的跨下来,漫长得像个冬季。
门是半掩着的,张若水从门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组堆在角落里的碎裂的石膏像,大卫裂开的头和生殖器叠在一起,很是怪异滑稽。把门完全推开,空荡荡的画室中静静地立着一个画架,上面披着鲜亮的油布。室内有一种福尔马林溶液的刺鼻气味在游移。他忽然举得这种气味与那日在陆明的房中闻到的有些相似,心中不由得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