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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武器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六岁。他下身穿着草绿色短裤,上身是一件撕破了的棉布衬衫。乱蓬蓬的头发下面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他小心谨慎地迈过地上的死尸好离她更近一点,结果弄得身上的塑料武装带僻啪直响。他的枪始终没离开瑞斯的身体。那是一杆带栓的步枪,简直就是一个古董,但是它足以要她的命,所以她一点也不敢动。
她站在那,等着无线电里传来声音告诉她该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头盔放在走廊里了,它的声音很小,听不清。
她只会几个西班牙词语,只够要一杯啤酒或打听一下去洗手间的路的,那是她在一些专为那些“香蕉战争”的难民提供饮食的廉价酒馆里学来的。她带着浓重的美国口音说:“Yo es amiga……”他们没有教她“投降”这个词怎么说。”
“Es usted norteamericana?”
她小心地点点头。
“杀人的僵尸。”他尖刻地说。他为什么不开枪?难道他在等什么人吗?这时他才说:“把枪扔掉。”
瑞斯把手松开,她的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少年用脚把它踢到一边。
瑞斯身旁的门挡住了头盔里的监视器。她必须做的就是慢慢退出门,进入监视器的视野,好让那个少年也能跟着她过来。这样凯尔茜中校就会估计形势,给她派来援兵……
她摇了摇头。那样做没有用。不等她挪动一步,她就会被打死。下一批传输过来的人会发现她的尸体,并把它拖到街上,再传送回基地。就像卢恩那样。
瑞斯心里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没有恐惧,对那些被她杀害的人,她也毫无感情。瑞斯在其他队友的眼睛里也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都是完美的军人,他们每个人都被扰乱了意识,都被驯服了。他们甘愿犯下残暴的罪行。但是斯万说过,记忆是会回来的……
“你是谁?”她问少年。
“解放组织。”
少年把枪口移到她的心口处,眼睛扫视着门附近的地方。
瑞斯抓住时机叫道:“当心,下士!”同时她还朝着窗户方向猛一点头。这只不过是士兵们惯用的转移敌人注意力的老办法了,但是,却很奏效。就在少年扭身朝窗户看的时候,他的枪稍稍向右移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瑞斯一把推开步枪,同时另一只手扼住了少年的喉咙,猛地一推,少年的头撞在了门框上。她趁机从他手里夺过了枪,扣动扳机……
可是扳机没有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少年转身朝门口跑,可是被地上的血污滑倒了。等他慌忙站起来的时候,瑞斯已经用她自己的枪对准了他。
和其他人不同,少年没有逃跑,而是原地不动地站在那儿。他看上去毫无惧色,只是有些不高兴。
“我们只希望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清洁的空气,公平的报酬,诚实的政府。就为了这些,公司派来了僵尸。”
“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保护泛拉丁石油工厂不受暴乱分子的袭击,制止政变。美国需要保护它的边界,保证它的利益不受侵害。要是某个拉丁国家陷落了……”瑞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在下达的简报中反来覆去地重复这些词汇。尽管她的记忆还有很多漏洞,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她说起话来简直像鹦鹉学舌。
“政变?”少年朝地下啐了一口,“几个人拒绝为少得可怜的工资工作,拒绝别人进入工厂,就叫叛乱?不,那只是几个穷人在要回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当警察不能阻止我们时,总统就向他的美国朋友求援了。他们招来了杀人的僵尸,他撇着嘴说,“告诉我,它们什么样儿?是死的吗?”
“可是我——”瑞斯想告诉他,她不是死人。她朝窗外看了一眼,看见第十一小队,也就是今天被传输来的最后一支小队,正在街上移动。他们一直是蹲伏着前进的,但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在街中心排成了阅兵队形。他们的头盔在闪闪发光,接着一个接一个地被输出来了。
“上帝,”少年一边盯着那些士兵,一边划着十字。对他来说,传输就是个魔术。可是对瑞斯来讲,它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小队肯定已经占领了他们的目标,肯定已经对这座城市进行了大清洗,使每条街道又安全了。现在泛拉丁正在从背后袭击他们,把那些还没到达工厂的人输出去。
这还意味着,第一小队将回来,收回她的尸体。阿美厄士兵以从不丢弃他们的阵亡战士为荣。一旦他们发现她还活着,她将被强迫重新戴上头盔,被传送回基地,然后,在军队的精神病人收容所度过余生。更糟的是,军队还有可能把她这样的归来士兵传送到更恶劣的地方,如南极洲。
她环顾房问,望着那些肢体残缺、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现在她要放下屠刀。但是如果军方知道她还活着,心里还藏着这样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会一枪把她轰倒,就像打死一个玻利维亚人一样。她耸耸肩。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个问题让少年吃了一惊。“路易斯,”他回答。
“路易斯,”她点点头。“我叫……”她不得不想一会儿。“我叫莎拉。”她慢慢地想起来了,但是要完全靠自己去思考还很难,就像在荆棘中艰难跋涉一般。
头顶上响起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那一定是公司的代表来查看,并确保工厂不受损失,他们要看看雇佣工干得怎么样了。随着马达声渐渐远去,瑞斯把对准他的枪慢慢地移开:“路易斯,我要你帮我个忙。我不想给军队干了。他们对我们说,我们要打击的是敌人,武装的士兵,而不是老百姓。”
她朝街上摆摆头说:“你都看见了,我们是怎么来这儿的?”
他点点头:“你们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广场上。”
“通过传输,一点一点的,就像在传真机上传递一个信息一样。传送的是我们的肉体,而不是灵魂。灵魂的记忆都被留在基地了,还有……我们的是非意识。我的意识开始回来了,请你相信我。”
她把枪交给路易斯。他惊讶地接过枪,不知应该把它指向哪里。
“我将从这里退出去,路易斯,到时候,我想让你朝天花板上射击,走廊里有一台摄像机,我的指挥官们正通过它监视我呢。我要假装被打中了,被打死了。然后,我请你从门这儿出去把我拖回来。不然的话,他们会来找我的尸体。”
又一架直升机从头顶飞过。她的小队里很快就会有人到这儿来,看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少年问,“你死有余辜,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我应该杀了你,”他用下巴努了努地上的尸体,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为了我的指挥官强迫我做的一切,”她纠正道,“我只能服从命令,别无选择。你必须相信我。”她的声音很平淡,毫无情感。她确实不在乎是死是活。“士兵们总是拿这话当借口。可是,这次是真的。”
瑞斯转过身,背对着他,推开了门。
还没等她迈出两步,他的枪就响了。她倒在地上,听见那间屋子里的墙灰在哗哗下落。她的头转到一边,避开了头盔里的监视器,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回到了生者的行列。
《杀人三叶草》作者:约翰·温德姆
陈渊 李维屏 小符 译
绿色的闪光使千万人变成瞎子,瘟疫夺去了许多人命,杀人三叶草霸占大陆,把人们赶到孤岛。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作者借约瑟拉之口发出感叹:“科学家制造了多么残酷的武器啊!”这是人类自己害自己。本篇把一幕幕悲剧写得栩栩如生,为的是敲响警钟:新科技既能促进文明也会引爆灾难。不明白这一点,也许会有一天,连“怀特岛”那样的孤岛也找不到!
一、绿光闪过之后
5月7日这一天,在英国上空出现了明亮耀眼的绿色闪光。在夜幕降临时,太平洋上黑暗的天空被更多这种绿色闪光照亮了。当看到闪光一次接一次出现时,人们都涌到窗前呼叫着,睁大眼睛观赏。
由于我的眼睛上缠着绷带,睡在医院的病床上,错过了观赏这一奇景的机会。替我送晚饭的护士,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天空满是流星,全都是绿色的。还不时地有大的闪光,亮得很刺眼。那可真是奇妙的景色!据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东西象这种闪光那样令人叹为观止。
“据说,好几千人都跑了出去,到公园里,站在小山上看呢!”
早晨,时钟敲了8次。我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乱子。因为护士每天都是在7点钟来给我洗脸,然后会立即把早餐拿来。特别是今天护上该把蒙在我眼睛上的绷带拆掉,可到现在却一个人也不来!这座医院是建立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平时,从清晨到深夜,都可以听到公共汽车和小轿车驶过发出的声响。然而这一天早晨,情况不一样子。没有刹车声,没有汽车喇叭声,甚至听不到每天清晨传来的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时间越长,就越叫人觉得可疑。我听到的只是几批人拖着脚步走路的响声和远处传来的一声声恐怖的呼叫,还有三、两声女人的哭喊声,我开始感到害怕了。
恐怖的感觉一阵阵向我袭来。我暗暗对自己说:一定得小心地把绷带拆掉!
我花了整整一个钟头时间,轻轻地解开绷带并使自己逐渐对日光适应过来。我真感谢医院对我迅速、及时的抢救,我的眼睛无疑地跟过去一样好。
我在床边那张桌子上找到了一副太阳眼镜,我戴上它,走到窗子跟前。从窗子那儿,我看到马路上只有一两个人在缓慢地走着。接着,我发觉,无论是大烟囱还是小烟囱,全都不冒烟……
我穿好衣服,并点燃一支烟。尽管一切都显得异乎寻常,我却再也不觉得害怕了。我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