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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离开。他们宁愿放弃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也不愿意谈起夜城。而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我有病一样,只因为我想了解夜城。”
“我不觉得惊讶。”我的声音比之前平静,但是依旧严肃。她再次与我的目光相触。我注意着自己的用字遣词,小心说道:“夜城是这座城市不可告人的秘密,是隐藏在繁荣外表下的黑暗之心,是伦敦邪恶堕落的另一面,是所有真正恐怖之物的聚集地。如果你女儿当真去了夜城,那她麻烦大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乔安娜说。“听说你有在夜城工作。”
“不。很久没有了。我离开了,而且我发过誓绝不回去。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微笑了,因为我们终于谈到她熟悉的话题。“我很大方的,泰勒先生。你要多少钱?”
我想了一想。要多少钱才能让我重回夜城?灵魂值多少钱?理智值多少钱?自尊又值多少钱?只可惜我实在太久接不到案子了,真的很需要钱。在这一侧的伦敦也有坏人,而我已经欠这些坏人一笔足以影响健康的数字了。我仔细想了想,找一个逃家少女应该不会太困难。进去,找人,离开。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在没人发现我回去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我看着乔安娜·贝瑞特,说出了比之前预计再高一倍的价钱。
“一千英镑一天,额外开销另计。”
“这可是一笔大钱呀。”她直觉反应说道。
“你女儿值多少钱?”
她想想觉得没错,很快地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乎是多少钱。对她这种人来说,我能开的价码永远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把我女儿找回来,泰勒先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没问题。”
“把她带回来给我。”
“如果她愿意回家的话。要是她不想,我绝不会强迫。绑架可不是我的工作。”
这下轮到她虚张声势了。她的目光坚定、语气慑人,讲话的声音好似切冰块一般。
“你拿了我的钱,就要照我的话去做。找出那头被宠坏的母牛,解决她惹出的麻烦,然后带她回家给我。事成之后,只有在事成之后,我才会付钱。你听清楚了没有?”
我丝毫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她微笑。我看过太多比她还可怕的人了,比起在夜城等着我回去的东西,她的愤怒与威胁根本算不上什么。再说,我跟她都清楚,我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当人们想找私家侦探的时候,我绝不会是第一选择,而这跟我收多少钱毫无关系。我的声名远播,因为我坚持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因为我为求真相不顾一切;因为我从不管过程中会伤害到谁,就算是我的客户有时也不能幸免。客户总说他们追求的是真相,只要真相,除了真相什么都不管。可惜说这种话的人只有极少数是认真的。善意的谎言才是他们真正需求的慰藉;然而我却不肯说谎。这就是为什么我永远赚不到足以打进贝瑞特太太的社交圈的那种大钱。人们只有在其他方法都试过之后才会来找我,包括祈祷跟算命在内。乔安娜·贝瑞特已经没有其他人可找了。她试图用目光征服我,但是她做不到。这也让她感觉比较安心一点。她再度翻开手提包,拿出了一张已经写好的支票丢到我桌上。显然该是启用备用计划的时候了。
“五万英镑,泰勒先生。事成之后还有一张相同数目的支票。”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哈哈大笑。为了十万英镑,我可以把马莉·西莱斯特号①上神秘失踪的船员都找出来。我差一点就觉得为了这个数目回趟夜城是值得的,差一点。
“我……有个条件。”
我微笑:“我想也是。”
“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身体一挺,说道:“不行。不可能。绝对不准。”
“泰勒先生……”
“你不知道你在要求什么……”
“她已经不见一个多月了!她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一定要在场……当你找到她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我摇头,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辩不过她。每次只要牵扯到家人情感的时候,我就很容易心软,因为我从不曾有机会了解我的家人。乔安娜依旧没有哭出声来,但是她的双眼闪烁着泪光,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
“拜托你。”看得出这话对她来讲很难出口,但她还是说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女儿而说。“我一定要跟你去。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能继续坐在家里等电话了。既然你这么熟悉夜城,就带我去又何妨?”
我们凝视着彼此,或许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彼此心中更深沉的一面。最后我点头了,反正我们都知道我会答应。只不过为了她着想,我还是试图跟她再讲一次道理。
“让我告诉你什么是夜城,乔安娜。有人说伦敦是烟雾之都,而有烟就一定有火。夜城是位于伦敦市中心大约一平方英哩的地区,所有建筑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是一块街道狭小的贫民窟。以上是在官方地图上可以查到的数据。事实上,整个夜城比地图上标示的大多了。在那里,空间本身被迫扩张,只为了要容纳定居在夜城的那些黑暗、邪恶,以及所有诡异的东西。最近甚至有人传说夜城比伦敦还要大。如果你想得深入一点,这种说法似乎在泛指人类无止无尽的欲望,而这还不包括那些非人类生物的欲望。夜城是很有世界观的,那地方一直以来都是个种族的大熔炉。”
“夜城是无尽的黑夜,时间永远停留在凌晨三点,黎明从来不曾出现。人们总是来来去去,沉沦在不可告人的欲望里,寻求着在阳光照耀的正常世界里不能容许的服务与快感。在夜城什么都买得到,什么都有在卖,而且不会有人问任何问题。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要付点钱,你可以在夜店里欣赏被束缚在五角结界中的堕落天使,永恒地承受着婴儿血液的灼烧酷刑。你也可以买到能够预知未来的羊头,不过它隐晦难解的预言都深藏在对仗工整的五音步诗之中。那家夜店里还有一间房间专门用来禁锢沉默,消除色彩;而在另一间房间里,一名死去的修女为了钱愿意让你观看她身上的圣痕。如果你喜欢的话,甚至可以把手指头插进她那些血洞里,反正不管怎么弄她也不会复活了。”
“所有你最深沉的恐惧或最美丽的幻想都可以在夜城的街道上找到,又或许在某家夜店昂贵的会员专属私人包厢里等你。你可以在夜城找到任何东西,如果它们没有先找上你的话。夜城是一个集变态、魔幻与危险于一身的地方。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去吗?”
“你又在说教了。”
“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可能有这种地方?如果伦敦市中心真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夜城能够存在是因为它自古以来就已经存在;人们之所以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因为真正的当权者不希望公开这个秘密。你可能会死在那里,连我这个熟悉夜城的人都有可能死在那里。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但至少我曾经熟悉过。就算这样你依然想去吗?”
“只要能找到我女儿的地方,我就愿意去。”乔安娜坚决地说。“虽然我们的关系一直不是……如我希望的那般亲近,但是只要能带她回来,就算要下地狱我也不会却步。”
我对她微笑,笑容中透露些许幽默。“你可能真的会,乔安娜。你可能真的会下地狱。”
①马莉·西莱斯特号,历史上著名的鬼船,一八七二年被发现在亚速群岛海岸附近漂流,船上没有打斗毁损痕迹,但却空无一人,包括船长、他的太太、他二岁大的女儿,以及全部船员全都神秘消失。
第二章 前往夜城
我名叫约翰·泰勒。夜城之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我已经待在正常世界里过着正常的生活好几年了,而这么做的回报就是没人会来杀我。我很喜欢默默无闻。这样可以让我远离压力,远离身分认同、他人期待,以及宿命之类的压力。不,此刻我还不想解释这些东西。几个月前我刚满三十岁,不过对此我并不在乎。如果你跟我一样经历过那么多倒霉事的话,你就根本不会去计较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只可惜日常生活中即使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掀起大风大浪,于是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然不顾我的理智,即将再度回到夜城。五年前我为了远离死亡危机以及朋友们的背叛而逃离夜城,当时我透过血迹斑斑的双唇发誓我绝不再回去,无论如何都不再踏足夜城一步。我真该记得当时的誓言。上帝就是喜欢看人违背誓言。
上帝,或是冥冥之中的某个幕后推手。
我将要回到一个每个人都认识我的地方,至少他们都自以为认识我。曾经如果我有心,我可以在夜城成为一名大人物。然而或许是关心太过,我不愿意践踏小人物的生命爬向顶端。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那种野心,不过在夜城那种地方轻易在人前吐露真心绝非明智之举。我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我走我自己的路,顾好自己的命,对于荣誉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会搞成如今这个局面并非都是我的错。我自认是一名浪迹天涯的骑士,然而我解救的公主总在背后捅我,伴随我的长剑总在龙皮之前破碎,我一生追求的圣杯最后终究沦为威士忌的酒瓶。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即将回到那些老面孔、老记忆、老伤疤之前,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希望这一切都将值得。
不用期望没有人发现我归来。在夜城,约翰·泰勒的声名远播。五年的流亡生涯丝毫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当然,夜城里没人任何人认识真正的我。跟一打的人问起我的名字,你会得到一打不同的答案。有人会告诉你我是个巫师、是个僧侣;有人会说我是骗徒、是老千;也有人说我是个侠盗、是义贼。当然,他们都弄错了。我从不让任何人接触真实的我。对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