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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乔装出来的,一见到自己的儿子,端在那里的架势骤然破功。
她一见儿子身上那刚从店里买下的衣饰就皱眉头,“怎么子康一出门,秘书处就挑不出一个能干的人来呢?”
仲寅帛似笑非笑地搂着母亲,并不搭腔,他陪母亲走向那幅德加的作品,那里已经聚集着一些宾客,低声地对那幅名画评头论足,试图乔装成一个上流人。
仲太太有话要对儿子说,对那价值连城的名画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母子俩在离那画五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仲太太忽然问儿子:“寅帛,你告诉妈妈,心里对妈妈是不是有埋怨?”
她问得很认真,并不像是玩笑话。
当母亲的就是拥有着那样的天赋,不去细察,也能得知儿子的一切。她的儿子,是个异常挑剔的人,就目前为止,除了周子康,没有任何一个秘书在他身边停留过三个月以上。然而,为了另一个儿子的事,她却不得不动用这个儿子的左膀右臂,说她私心也好,荒诞也罢,总之,她的小儿子就是那样死了,她的心也跟着痛地快要死掉,若不做些什么,她终归是咽不下那份委屈。
岑家至今都不打算接受他的“求婚”,岑黎阑的骨灰暂时被放置在宗祠里供奉,仲寅帛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因而让周子康另谋出路以防后患,然而,母亲所要求的——家世良好温柔和婉善良温顺且通情达理——的少女,却委实不多。
就目前为止,岑黎阑是条件拔尖的一个人选,然而,她的家世也注定了这场求婚并不会那么顺遂。她的祖辈父辈,都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人。
而仲太太,似乎也最中意岑黎阑这个“儿媳妇”,挑来看去,最后拿在手里的,总是岑黎阑的那张相片。“只有这样的小姐,才配得上我们家卯卯啊。”
仲寅帛回忆起弟弟初丧的那段时日,他从未见过母亲那样彻骨的悲痛,心智的崩溃,让总是笑容满面的她仿佛是受潮的糖塔,塌得一塌糊涂。他用了漫长的一个月,将母亲一点一点拼回记忆中的模样,那是他此生做过的最艰难的事。因而,当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阴婚”一事并对他开口请托之时,他二话不说就予以了承诺。周子康也因此被他推向了一段遭尽白眼的职业生涯。
然而,他所求的,无非是母亲的一份开心。
旧事重提,仲寅帛的心里也并不好受,弟弟不在母亲身边长大,偏疼一些都在情理之中,何况他现在已经离开人世,做兄长的即便曾经有过嫉妒,也都往事云烟了。然而,母亲却总是揣测着活着的儿子的心意,却不知,正是她的那份揣测,让他觉得自己遭到了某种侮辱。要知道,他虽然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但他的心胸还没狭窄到那个地步。
“寅帛?”仲太太求证似的看着自己高大的长子,她已经委屈了一个儿子,深怕把另一个也委屈了。
而仲寅帛面对母亲这个试探性的问题,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继而嘴角一扬,笑意流出,平静地说道:“怎么会埋怨你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
由于对方的请托实在太过明朗,德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也就顺应形势答应了下来,作为临时宾客参加这次纪念日派对。
她匆忙与会,身上穿着去学校教书的装束,全家人都还在黎阑的丧期中,因而除去手表,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她也没有在同事中宣扬此事,这并非是一件会令人快乐的事,多说无益,而她也不想过分沉湎在死亡的阴影里,更不想让外人总用同情哀切的目光看待她。
对陌生人描述黎阑的死,之于她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若是可以,她宁愿选择隐瞒,闭口不谈。
“细”的内部,是座熠熠生辉的建筑,她被人引入大厅,坐定。纪念日的当天,又是新主人的见面会,一切当然是煞有其事的样子。衣香鬓影,三教九流,各式人等纷纷都是最体面的模样。
临时搭建的会场没有过分喧闹的装饰,客人们也都轻声的说话,德珍私下绕了一圈,却没有撞见先进来的蒋雨薇。到了正式开场的时间,她被带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坐在她身旁的是个十分富态的女子,披着银白色的披肩,很高贵的模样,对德珍颔首微笑。女子身后是一个高壮异常的男子,德珍无意间转过头去,只是一瞥,对方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锋利起来。
德珍尚且来不及流露惊慌,司仪打开话筒简单的介绍一番,继而会场响起了掌声,一束灯光追至主讲台上。
在一片强光之中,德珍不能很清晰的分辨男子的五官,只见他身穿黑色双排扣西装,丝绒领结隆重地将他衬托起来,面对灯光的追随,他也只是熟稔地一笑,情绪恰到好处。
男子的开场白是英文,此后,也不管宾客是否符合他的语境,皆是英文主讲。
听至中段,德珍忍了忍,这个时候她极想打一个哈欠。
不知是谁给他写的讲稿,竟会拖沓成那个样子,而显然的,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渐渐的,在那隆重的装束下,他开始流露出一丝散漫。演讲也随之换成了另一种风格,本该铿锵的发音被他懒懒带过。
德珍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的声音,与他严肃持重的表情有些不称,两者同时对比,意外地显现出一种傲慢之气。
她鲜少片面地揣测初认识的人,但她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有些不好。
是谁惹到了他呢?
仲寅帛低头将讲稿翻了一页,瞥见剩下的段落,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和其他的演讲一样,他习惯性的在某些节点抬头逡巡一圈听众,然而这也只是技巧性的应景之为,看似有模有样,实则敷衍地很。
聚光灯下,他黑沉的眼睛,忽然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光点。
德珍。
仲寅帛在心里念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就坐在台下的一片淡淡的阴影里,目光沉静,素面朝天,与周围那些盛装与会的人比起来,她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好像一个记者,略带钻研。
然而,素服并未压倒她的气质,有那么一瞬,仲寅帛觉得这女人脸上的光泽感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一点!
接下来的讲稿,他已经无心再念,草草收了尾向全场道谢,“细”的工作人员率先鼓了掌,宾客则迟疑了片刻,才稀稀拉拉地响起了一些掌声。
他毫不介意那些,下了台把光源交还给司仪,司仪补充了几句,所有人移步去就餐。
德珍是在餐桌边遇见雨薇的。雨薇曾经为“细”提供过几幅作品,与“细”的旧主人有几分交情,然而她也是寻常的年轻女子,在“细”的新主人走下讲台后,随即就与其他女宾聚在一起对那个英俊的年轻人评头论足起来。
大家都发现了“细”的新主人并未携带女伴,由此可以看出,他至今单身。这个结论让场内的女孩子们着实激动了一番,大概还未过爱做美梦的年纪,她们议论他的口吻,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名下理所当然的财产。她们年轻貌美,且待字闺中,意外遇见理想的丈夫人选,如何去勾引他便成了头等大事。
德珍当时正在整治自己的蔬菜沙拉,听闻那些,不由得嘴角上扬,直到雨薇认出了她。
将自己为何会参加纪念日派对的经过简单交代了一遍,雨薇终于按捺不住地对她谈论起了“细”的新主人。“去年‘细’就经营地十分不错,旧主肯割爱,必然是新主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价格,你说是吗?”
德珍点了点头,也觉得或许真实情况正如雨薇所推测的那样。
“不过,刚才他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有介绍他自己。”雨薇皱了皱眉,回头为自己夹了一块点心搁在盘中,食物令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从前的有钱人戴金链子如今都改戴佛珠了,穿西装的都买棉麻衫去了,自己开车的都换成了让别人开自己车,啧啧。还得指望那些买豪宅的,多买几间画廊才行啊,要知道我们这些画画的都快要饿死了。”雨薇看着周遭这些鲜衣怒马的名流权贵,嘴巴上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撇开那一丝丝的不平衡不说,她那性子倒是可爱极了。
德珍还未接话,她又左顾右盼一番,似在寻找什么人,德珍往自己的烤面包上抹了一勺接骨木果酱,抬起头时正对上雨薇好奇的打量,她好笑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家的新主人是什么来历?”
“要是你想介绍一下他,我倒也愿意听一听。”德珍坏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
没想到,她本是玩笑的一句话,让雨薇信心大增,八卦的火焰见风则涨,此后的十几分钟内,让德珍听闻了不少有趣的事迹。
但她显然不想陷入任何一桩绯闻里,待盘中的食物解决了,她便离开了讨论有钱的单身汉的女士们的队伍。她还有正事要做。
展馆a区的尽头,悬挂着一张聂鲁达的黑白照片,尺寸不大。诗人有一张适合喜剧的脸孔,温和善意,照片下面是诗人的作品。
正因为时世艰辛,你要等着我;
让我们怀着希望去生活。
把你纤细的小手给我;
让我们去攀登和经受,去感受和突破。
我们曾闯过荆棘之地,屈身于石块堆砌的窝里,我们又重新结成伴侣。
正因为岁月漫长,你要等着我;
带上一只篮子,你的铁锨,你的衣履。
诗的下一句,就在德珍的嘴边,可是她觉得,念到这里就足够了。一阕好诗,可以让光明和黑暗共存,柔美固然需要一种尖刻来作陪,但人的情绪可没有晴雨表可以按部就班填写,而德珍的心正处在一个漫长的雨季。
仲寅帛正在b区招待他的一位熟客,手里的酒杯被馆内的灯光映衬地酽酽,人们低声絮语,他的眼睛不经意地就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