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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凛已经起床了,正在料理和龄母子早餐吃的食物,奶瓶泡在热水里消毒,见德珍进来了,她灿然的笑了一个,“德珍姐姐。”
那一瞬,德珍误以为见到了黎阑。
她怔了一秒,才缓过神来,露出笑容说道:“早安,宝凛。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我这儿都快好了。”
“爷爷的粥呢?”
“也好了。”小姑娘热情地笑笑,建议道,“如果你不忙,替我往粥里搁半勺绵白糖。糖罐在第二格柜子里。”
她是个做事麻利的小姑娘,但到底是年轻,早起还爱困,对德珍说完话,仰着头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德珍打开柜子取出糖罐,本以为这不是件难事儿,可那盖子就是没动静。她皱眉去找起子,可起子却不见了。
宝凛关了水龙头问她,“不好开吗?”
德珍无奈地点点头,好像真就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宝凛往围裙上擦擦湿手,接过德珍手里的糖罐,抵在大腿上,用力一拧。
没拧开。
她不甘心,又试了一次。仍然没打开。
这时候爷爷起床了,见德珍也在厨房里,于是走了过来,“都怎么了?”
宝凛 嘴不说话,是德珍回的话:“糖罐太紧了,我们打不开。”
爷爷看了一眼那纹丝不动的糖罐,清了清喉咙,沉声说:“给我吧。”
厨房里的两个女孩儿都很怀疑,但爷爷已经先发制人,将糖罐子拿了过去,二话不说,虎口钳着瓶口,“噗”一声,罐子里的空气跑出来,手指一拧,瓶口就开了。
他镇定自若的将糖罐交给宝凛,“喏,给。”
德珍诧异了片刻,继而笑起来,“爷爷你宝刀未老啊。”
宝凛却十分不情愿的将罐子接了过去,轻轻的“哼”了一声,好不别扭。
德珍在这一老一小之间逡巡一阵,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老爷子倔脾气犯了,哪里得罪了这个同样脾气倔的小姑娘,他老人家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委曲求全,只好半夜起来将瓶瓶罐罐悉数拧紧了,等着小姑娘开口来求他。
呵,真幼稚。
岑润荩早前被孙女撞破过,现在即便得意也不能做的太明显,爷孙俩对视一眼,对彼此作为心知肚明,一前一后出了厨房,只有傻姑娘宝凛一个抱着糖罐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
德珍扶他在沙发上坐下,将早报递到他手里,又从抽屉里取出老花眼镜给他戴上,轻声笑道:“您干嘛对她用这种计谋,就不怕其他人知道了笑话您?”
老爷子调整了一下眼睛,从眼镜上缘觑了眼了然的德珍,干干的清清喉咙,装作没听见。
德珍也不继续拆他台,好笑地离开客厅去了哥哥嫂子的房间,他们夫妻俩还在熟睡,但小东西却已经醒了,见德珍的脸在眼前一阵放大,蹬蹬小腿,吐了一个口水泡泡,被德珍轻轻抱起,满足地趴在德珍肩头咿呀了一声。
德珍抓起小床上的薄绒被,半裹着小家伙,垫着脚尖出了卧室,轻轻带上房门回了自己房间,她将小东西放在自己床上,熟练的给他换上新的纸尿裤,换好贴身衣物,给他洗了脸,擦了头发,这才将他抱到客厅给爷爷看。
这期间他没有因为被 来 去而苦闹,至多也就哼哼了两声,德珍看着他,他确确实实是个叫人省心的小孩儿,甚至乖得叫她有些憧憬,以后她若成了母亲,也得生一个这样的才好呀。
念头一起,等回过神来时反倒把自己给愣住了,她定然是会结婚生子的,可不知怎么的,那些步骤对于她却是遥远虚无的。
她微笑地看着爷爷膝盖上的小东西,想起了自己还落在工作室的那块黄铜版画,“爷爷,今天下午我得出门一趟。”
“有事?”
“我刻了一张版画给他,太忙都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
爷爷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天气好,多出去走走也好。”
“妈妈订了一箱鸽子蛋给大嫂,大概傍晚能送来。”
“替我谢谢你妈妈。”
“知道了。”德珍轻描淡写的站起来,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日子是可以荒凉而平淡的,或许偏执的寻找细枝末节的隐约,彷徨在迷离情节的上游只是一种时间上的浪费,老天也许早就在掌心纹路里标记上你苦苦寻觅不到的福祉,只是你无法看到而已。
她终将会朝来自他人的赞美努力,雕刻时光,动人而美丽。
花都开好了(四)
雨薇的婚礼当天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德珍出了家门站在惊雀巷里,淡淡的雨水味道带着绿色植物特有的清香,滴答滴答,一如是时间的敲击。
她不是伴娘,但雨薇要求她必须盛装出席,雨薇并不介意德珍来抢她风头,反倒恨不得德珍花枝招展惹人眼。作为新娘,她想直率地炫耀自己高贵大气的朋友,泰然地享受那份与有荣焉。
德珍一早出门回母亲的公寓,管家说她父亲去河道划船了,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来,她母亲却还在睡觉。王槿鸢是个不带心事的中年女人,她爱晚睡晚起,享受运动完的丈夫回来叫她起床,她是个婚姻中女子的良好范本。
德珍去厨房,为母亲做了早餐,端到她的卧室。王槿鸢 眼睛起来,打着哈欠喝了口咖啡,这才对女儿招招手,德珍凑过去被她亲了亲,“早安,我的宝贝儿。”
“早安,妈妈。”德珍笑。
“你爷爷好麽?”
“他很好。”
“哦,告诉他,我也很好。”
“好的,妈妈。”
王槿鸢微微扬唇,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你真美,宝贝儿。”
“那是因为我是你生的啊。”德珍垂眸为她撕掉面包的边边。
王槿鸢笑意更甚,说道:“你爸爸听了可要不高兴了,没他的份。”
“怎么会。”
王槿鸢看着她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心里很宽慰,“亲爱的你知道麽,你是我每天早晨睁眼的理由。”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当第一条皱纹爬上脸庞,她开始学会叹气,尽管上天厚爱她,赐予了她一切,但她仍然避免不了因衰老而产生自厌,但牵挂却总能大过这份自厌,而这份牵挂的来源,一半来自于她的丈夫,另一半来自于她的孩子。
她已经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呈现在她这个女儿面前,却始终觉得,仍然不够。贪心导致她对德珍抱有缺憾,但丈夫总说,德珍应该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应被他们干预。
于是,这个女儿最终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固然是美好的,乖巧可爱的,但她的心,却有伤痕。
德珍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被妈妈抱进怀里,听她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有空你去见见?”
德珍闭了闭眼睛,没有拒绝,“好的,妈妈。”
岑慎其回来的时候,见到女儿也在家,显得十分高兴,他上前拥抱了一下他可爱的女儿,“怎么舍得回来了?”
“今天是朋友的婚礼,我需要两套衣服。”
岑慎其眨眨眼,“需要我为你参谋吗?”
德珍莞尔,“我已经选好了。”
“这样啊,那不如穿起来给我看看。”
“爸爸。”德珍无奈地耷拉下眼角,语气拖长。
“好了,那就不逗你玩了。”他的帽子是半湿的,着急去洗澡,但临行前对他貌美如花的女儿却有叮嘱,“不要自己开车,我让司机送你,另外,记得多为爸爸迷倒几个英俊青年,但新郎除外。”
德珍啼笑皆非,爱娇地推他去浴室。
她赶在午餐前抵达了雨薇家,小区里停着婚车,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进了家里,新郎与他的傧相正在被伴娘们用各种方式折磨,而雨薇接到德珍的电话后,开门红包也不管要了,提着婚纱亲自拨开一群胡闹的伴娘打开房门将德珍拽了进来。
房门火速被关上,屋子里的姑娘们笑哈哈乐成一团。雨薇笑嘻嘻的抱住德珍的脖子,“哎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她对德珍的喜欢素来直白。
“恭喜啊。”德珍将红包塞给她。
雨薇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收下转交给自己的伴娘。二人坐在床上聊了一会儿天,伴娘们也闹够了,终于把心急的新郎放了进来,皆大欢喜,转而去吃午饭。
下午三点所有亲属转站去酒店,仪式会在酒店花园露天举行,早上的雨水早已收干,天空明净如洗,粉蔷薇开了满墙,一对新人如约步上红毯,在众位亲友的见证下喜结连理。
德珍作为新娘的女友中最为贵重的一位,应邀致辞,她从小到大参加过无数典礼,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虽然对新郎不很熟悉,但将起他与雨薇的情由却是娓娓道来。
她看着新郎,说道:“雨薇曾对我说过,时至今日,她才懂得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吝啬对她却很大方的男人是多大的福祉。”
新郎侧首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嘴角带笑。
德珍继续说道:“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恨不得倾予一切护你周全。那些你所痛苦的,他统统抹去。那些你所惶恐的,他统统扛起。你任性刁蛮,他平着性子看你笑闹,内心喜漾。你眼帘泛泽,他胸膛温暖,如父亲兄长,宽宏有力。他在,眼里风景尽旖旎,生命亦庄重可敬,不敢随便完成。那些描画的携手共抵的未来,或良辰美景,或柳暗花明,其中路途艰险繁复,困苦阻踞,抑或山青水明,隔世洞天都俱无法得知。”这是她父亲母亲那样的婚姻,她希望自己可爱的朋友也能同她父亲母亲一样幸福长久。她微笑看向雨薇:“你很幸运,你遇到了这样的男人,你唯一需要去做的就是打点好自己,怀着温情与信仰陪伴与他左右。一生很长,亦很短,我衷心希望你们珍惜彼此,幸福,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