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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珠悻悻地目送王律师离去,提着两只大购物袋吃力地走进院门,看着眼前这座宅邸,心中骤然涌现出一股丧气。
她将东西放在地上,沉默地将屋脊逡巡了一遍,春雨将天空洗练得一片湛蓝,庭院里的美人蕉也活了过来,怎么办才好呢?她皱着眉头思考,回身去锁院门。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儿子才四岁,这个家中,大伯敬在早逝,大嫂在老爷子的劝说下改嫁他人,只有一个儿子蘸白还在家中,蘸白鲁莽耿直,没有那么多心思。二伯慎其远在英国,二嫂槿鸢与老爷子斗了一辈子,在岑家并不讨喜。当然,她也比两个嫂子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是二婚,还是带着外姓女儿嫁进来的。稚巧是个狷介的孩子,永远学不会撒娇讨好,各方面都敌不过黎阑,不幸中亦是万幸的是,黎阑就那么死了。
唯一让慧珠十分欣慰的是她的儿子礼让,他真的就是岑家的骨血,和他的哥哥姐姐甚至叔伯们一个德行——太善良了,这世上的一丝邪恶都未曾侵染了他。
哪怕他的生母,对这个家中的每个人,多少怀揣着几分机警和恶意。
慧珠从不否认自己市井的那一面,任何女人都有阳春白雪的时光,了不起的是一辈子阳春白雪的那些女人,比如她的二嫂,比如二嫂的女儿德珍。
但她做不到这样。她像世上其他的千千万万女子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愿望变得简单而唯一。在岁月中发生的一些质变后,完美主义终于想现实主义低下头。
黎阑死了,老爷子行将就木,王律师来了,这是她自己构想多年的那一天即将到来的迹象。
她紧紧的握了一下木栅,随即提起地上的重物进了屋子。
客厅里还有做客的痕迹,两杯茶水散发着酽酽的色泽,已经冷了很久。慧珠遥遥地喊,“公公,我回来了。”
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德珍下了班去接礼让,幼稚园在另一条巷子里,玩耍的院子里种着两颗巨大老成的洋白蜡,德珍站在铁栅外头,只听见小孩子一声惊呼:“德珍姐姐!!”
她没找到是哪个孩子把她认出来了,倒是把礼让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她温柔地朝弟弟挥挥手,礼让高呼一声,冲进教室,没三秒钟已经拽着自己的卡通书包飞奔了出来。
德珍朝园长老师打了招呼,里头的小家伙已经冲进了她怀里。
“姐姐!”
“小让。”
“姐姐!!”
“小让。”
小鬼呵呵笑起来,反作要求:“姐姐,当我叫你的时候,你乖乖应着行吗?”
“比如?”
“姐姐!”欢快。
“唉!”明朗。
礼让笑起来,把 的手伸过来牵住德珍的手,姐弟二人并肩往家走去。
吃完晚饭,德珍进了厨房准备洗碗,慧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出言制止她:“你怎么好做这些,去吃水果吧。”说着已经把刷碗的手套抢走了。
德珍只好回房置换了衣服,穿着一件套头衫出来,蘸白见她穿着黎阑的衣服,笑着说:“这种衣服还是二丫头穿着好看,不适合你。”
德珍低头撑开那件宽大的衫,大的能塞下两个她,的确不合身。回来时太匆忙,带来的衣物只有两三套,本来黎阑的衣服都是要拿去烧掉的,她却不让家里人动妹妹的房间分毫。
记忆这种东西是很飘渺的,有物体可以附着方能长久,衣服也好,首饰也罢,哪怕是一片纸头,能留下来都是好的。好在岑家对这一点没有那么讲究,爷爷也同意由她来处理黎阑的遗物。
兄妹二人进了客厅,爷爷正在教礼让写字,见德珍穿着那么一件不 的衣服,眯起眼,嘱咐蘸白去取他书房的信封来。蘸白很快回了头,将信封交给爷爷,爷爷对德珍招招手,将信封轻轻递上。
“这是什么?”德珍问。
爷爷一笑,“买新衫的钱。”
德珍笑着收下,继而转头朝哥哥炫耀似的挥挥,蘸白“切”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她,目光却十分温柔。
慧珠出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眼色一沉,进了女儿的房间,稚巧正在做功课,见妈妈端着果汁进来,停住笔,“有事?”
慧珠放下果汁玻璃杯,问她:“你最近要置办衣服吗?”
稚巧想了想,春天了,是该换些轻便的衣物了,“哦,怎么了?”
慧珠一笑,“德珍也要去,你和她商量商量带你一道去,她眼光好。你也别总是穿校服,又不好看,去买些好的,妈妈给你钱。”
稚巧冷笑一声,不知道妈妈又在搞什么名堂。
血的羁绊(四)
稚巧不是不知道妈妈和德珍姐姐之间的心结,说来,那还是因她而起的。她和妈妈住进这个家的头一年,对亲戚关系还不是十分熟稔,爷爷的门生多,客人也就多,因此妈妈时常闹出笑话给人看。
那时二伯母和爷爷的关系还没那么紧张,过年时德珍一家从英国回来,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稚巧也拿到了几件稀罕玩意儿,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团圆年。
年三十德珍代表她妈妈给两个妹妹派红包,因为二伯母嫌家里的房间有味道,临时改去住酒店了。大家虽听不到爷爷的想法,但都看得出爷爷不是非常高兴,因而早早的散了回房间各自睡觉。
稚巧回到房间,黎阑正在拆自己的礼物,稚巧只看到黎阑缓缓的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整套胡桃夹子的木偶……
彼时稚巧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但凡是好东西,年龄并不会成为鉴别能力诞生的阻碍。她就是知道那套木偶很贵!
显然的,黎阑也发现了稚巧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也知道稚巧收到的是几枚精致的钥匙扣,所以,黎阑说:“你喜欢吗,那么送给你。”
黎阑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那笑容太刺眼,刺得稚巧的骄傲的自尊顿时变成可笑,她毫不计较后果地朝黎阑吼道:“谁要你的烂东西!”
说着爬上了上铺,拉高被子蒙住头。
黎阑在地上垫着脚尖,轻轻拽了拽被子,缓缓的叫她:“巧巧……”
“走开!!”稚巧蒙在被子瓮声瓮气地吼道。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稚巧紧紧拽着自己的被子不愿出声,她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德珍和黎阑是血亲姐妹,她对黎阑好,买贵重的东西送给黎阑,似乎都是应该的。她呢,她只是被妈妈带进这个家的一个拖油瓶,从德珍一家下飞机开始,她都未曾和那个相貌高贵的姐姐说上十句话,有几个钥匙扣可以拿已经很不错了。
年初一早晨,几个孩子早早的被叫醒给爷爷去拜年,蘸白德珍端茶,两个小的磕头,爷爷依次派发了红包,等吃了早饭,稚巧一个人去了积雪未化的庭院,院子里的山茶花开得艳极,她折了一朵放在手心里把玩,寻思着如何逃开这个家,避开那些其乐融融的人,还未有动作,她却被慧珠抓到了一边,慧珠低声问她:“爷爷给了多少?”
稚巧懒得说,从口袋里径直掏出刚到手的红包交给了妈妈,她早已学会了不辩解。慧珠打开那只红包,撑开封口检阅了一下数目,随即露出一丝微笑,但和颜悦色也只保留了几秒,她随即又问:“知道黎阑拿了多少麽?”
稚巧穿着雨靴,身上是淳中给她买的一件鹅黄色的漂亮滑雪衣,庭院里白白一片,衬地小姑娘荧荧发光,今天她本该有好心情的,但妈妈一直缠着她打听这个打听那个,使得她十分不耐。
慧珠催促:“你倒是说啊。”
稚巧不悦地皱眉,“我怎么知道。”
慧珠脸色一沉,没有当下就对女儿恶劣的态度发脾气,冷静了会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二伯母呢,二伯母给了多少?”
稚巧不情愿地竖起一根手指。
“黎阑呢?”
稚巧将眼珠转了一圈,伸出了五根手指,慧珠一瞪,像是在求证她是否有说谎,稚巧不耐烦地将手 口袋,缓缓握成拳状。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一个谎言会造成黎阑此后的艰难,便不会说下那样恶意的谎言。但是当时,她真的讨厌德珍黎阑姐妹,德珍做什么都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在家中跟蘸白哥说英文。黎阑更加可恶,德珍回家的第一晚,她索性抱着枕头去和德珍一起睡,收到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却表现的一点也不在乎,笑着说要转送给她!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刺眼吗?!
时光是修昂骄奢却又残酷的情人(一)
稚巧和黎阑一样,拿的都是五百块的红包,连蘸白哥也一样。
稚巧也是很后来才得知,德珍送她的那几个钥匙扣,加起来的钱都快可以去乡下买两头牛了。
假如她当时能够遏制自己的自卑承受别人的好意,那么,妈妈就不会那样折磨黎阑了……
黎阑不喜欢喝牛奶,妈妈借口对身体好,一味要黎阑喝,还煽动淳中一起劝说,黎阑没办法,只好仰头喝下,然后去洗手间吐掉。妈妈明明在洗手间外听到呕吐声,但第二天还是照例满满的一杯端到黎阑面前,然后笑着看她喝下去。
黎阑喜欢小猫小狗,妈妈不让她带回家养,说什么狗毛掉的到处都是,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黎阑只好带着捡来的狗去医院做检查,爷爷掏得钱,妈妈没出声儿,黎阑兴奋地养了一个月,后来一天,那条大白狗误食了邻居家的老鼠药,死了。
黎阑成绩不好但当上了班长,大家都喜欢黎阑,老师也偏袒黎阑,妈妈盘算着如何让大家来讨厌黎阑,最后想出了自以为会成功的方法。她开始指使黎阑做家务。打扫庭院,整理衣物,甚至修剪花枝。她试图让黎阑没有时间写功课,试图让黎阑不及格,试图让黎阑被讨厌。她成功了一半。黎阑成绩每况愈下,可是大家仍旧非常喜欢她,同学会教她写作业,老师甚至不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