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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穿梁婉眼中的惊疑,却没有掩饰地道:“梁小姐应该很清楚,立储之时已成定局,王后心里也应该明白,只是若是轻轻答应,不免有损大雍的声威罢了。”
梁婉面色一沉道:“你胡说什么。”
我心想,与其让她以为我愚笨可以利用,倒不如让她明白我的厉害,敬而远之,免得她再来害我。因此,我用一种飘渺的语气道:“大雍公主远嫁南楚,本非情愿,所以王后根本就不奢望国主的宠爱,雍帝陪嫁如此之多的美女,不就是为了迷惑国主,免得王后还要应付自己不喜欢的夫婿么。至于梁小姐你么,长袖善舞,正是可以统领大雍在南楚的密探的好人选,小姐身份微妙,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意行事,若是公主负责此事,难免有人察觉公主的行为可疑,我想对大雍来说,公主只需要嫁到南楚就是尽了职责吧。”
梁婉虽然极力镇静,但是面色苍白,而且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连忙道:“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这些国祚大事,无从过问,也懒得过问,倒是小姐费心将下官牵扯进来,真是不智之举,若是下官平白无故有了什么意外,难免让人怀疑小姐的用心呢。”
梁婉又是一愣,片刻神色恢复正常,嫣然道:“王后喜欢大人的诗,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妾身会派人去大人那里取大人的新作,大人想必不会不答应吧。”
我坦然道:“下官家境贫寒,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只是在翰林院附近租了一间民宅罢了,小姐若是派人去,倒是经常找不到下官的,如果小姐不嫌弃,下官必然定时将新的诗文送到明月楼,请小姐转承王后千岁。”
梁婉赞赏的看了我一眼道:“好了,妾身还要回去相劝王后,车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送大人到丞相府回禀差事的。”
我恭谨地道谢,然后上车,离开。
深夜时分,我终于回到城内,一路平安,到了丞相府,对着满心忧虑的尚维钧,我“实话实说”道:“下官觐见王后,娘娘果然十分喜欢下官的诗词,问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下官口舌拙笨,不知如何劝谏,后来娘娘累了,下官只得告退。后来梁小姐对下官说,她知道下官说不出口,她让下官去的目的不过是开解娘娘的愁闷,娘娘深明大义,早已明白立储大事需得如此,只是一时气恼难以改口罢了,梁小姐趁娘娘高兴再去劝谏,必然能够让娘娘回心转意,只是梁小姐说,还得国主亲自去一趟接娘娘回来,娘娘才好下台。”
尚维钧满心欢喜道:“好,好,江翰林果然是栋梁之才,我和你们谢学士已经商议过了,你筹立崇文殿有功,近日必有封赏,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满身疲劳地回到家,看见一灯如豆,知道小顺子来了,懒洋洋的走进去,倒在床上,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记得你还得过两天才有假呢。”
小顺子轻笑着走过来,把我拉起来,帮助我宽衣解带道:“本来今天是我当值,但是我偷听到尚丞相跟国主说你去行宫的事情,所以跟别人换了班,来回这一趟可真累,我看你到了丞相府又出来,认为没有什么危险了,所以先回来给你弄些水沐浴,等你洗完了,夜宵也该好了。”
我的眼睛半睁半闭地被他拽到厨房,里面已经有一个盛了七成水的浴桶,炉灶上热着宵夜。我低声问道:“你没跟我进行宫吧?”小顺子扶我进了浴桶,淡淡道:“我的功夫还不行,行宫和丞相府守卫都很森严。”
我打了一个哈欠道:“在我枕头底下有一本剑谱,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你去看一看。”
小顺子淡淡道:“我已经看过了,剑法不错,不过对我没什么用,那需要阳刚的内气,我的内气却是最阴柔不过的。”
我已经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道:“我知道了,我再去找找,你的武功越高,我越安全啊。”
小顺子回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半月之后,王后回宫,国主举行立储大典,百官皆有封赏,我越过了编撰的级别,直接成了侍读,从五品。
第六章 雍使齐王
先,显德十六年丁卯,德亲王赵珏奉密旨至横江,欲偷袭秣陵,事未成而泄密于雍,遂罢兵,未几,雍遣使至,许以长乐公主和亲,灵王惑之,乃息兵罢战。
胜将终时,召太子至榻前,谕之曰:“孤平生遗恨,未能善守祖宗基业,称臣于雍,尔若有半分孝心,当竭尽所能,恢复帝业。”太子指天立誓,灵王乃薨。
显德十九年庚午五月,大雍齐王来吊,齐王密商国主,许以重利,谋拟攻蜀,国主惑之,后雍使上下勾连,遂起攻蜀之议,南楚国本皆坏于此,然其时人不解其祸,亦不解重利为何,后有内侍闻国主泣告王后曰:“孤若能恢复帝业,不图尔为皇后,孤亦愿父事大雍,今齐王以帝业许我,望卿代孤婉转告尔父,南楚绝不负雍。”事乃泄。
齐王者,雍高祖六子,长乐公主异母兄也,少顽劣,后见雍王弱冠封王,功勋冠盖天下,乃悟,曰:“我当取而代之。”后以武勋闻名于世——
《南朝楚史·楚炀王传》
显德十九年五月,大雍遣使来吊,我听说正使是雍帝李援六子,齐王李显,自幼深受宠爱,所以顽劣非常,每日里只知弄鹰射猎,不喜读书。自从七十年前东晋崩溃,中原分崩离析,李援之父李商趁势而起,自称雍王,几十年血战沙场,立国称雍,李商死后,李援即位,喜好声色犬马,不思进取,他的改变是因为他的二子李贽。
雍王李贽,幼时就有贤名,二十多年前,李援九岁的次子李贽在新春朝宴上白衣素服,直言进谏,指责李援抱残守缺,有负祖父遗愿,慷慨陈辞,令李援惭愧而退,不久之后,李援称帝,改元武威,随后厉兵秣马,鼓励农耕,在武威三年宣告天下,临行前,沥血告祭天地,立誓不平中原誓不休兵。李贽当时十二岁,随父出征,李贽虽然是天家贵胄,难得的是和兵士同住同食,又跟将领学习领军作战,他年纪虽轻,胆气却十分豪勇,常常身先士卒,冲杀破阵,据说有一次敌军袭营,李贽带着亲兵护送着雍帝重出重围,有士兵在后面高喊:“殿下不要抛弃我们。”李贽挥泪如雨,居然单人独骑冲回军营,将士感激涕零,拼死作战,居然逼退敌军,等到雍帝回营之后,李贽身受重伤,仍然穿着甲胄迎接父皇,雍帝流泪道:“此吾家千里驹。”李贽作战勇敢,又富于智谋,在几年之间积军功升为将军,更在大雍武威九年大破当时中原境内最强悍的反对势力夏王杨老生,为大雍的巩固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雍帝封其为雍王,雍王李贽班师之时,雍都长安万人空巷,百官亲迎,当时李贽年方弱冠,如此荣宠,亘古未有,至于武威十年,南楚显德九年,南楚称臣,大雍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那是后话,当时李显在人群中看见李贽如此荣耀,心中怅然若失,对侍从说道:“我当取而代之。”当时李显十六岁,之后李显一改劣习,苦读文章,勤习武艺,并在两年后自请到北方边境从军。之后十年,李显在边关参与了和北汉的数次血战,李显虽然不如李贽那般英明神武,但是也是一员悍勇的猛将,这几年,大雍紧守边关,北方没有战事,齐王李显才回到长安,他和太子李安走得很近,在长安,李显是勋贵少年中的老大,经常无事生非,每日不是呼朋唤友,走马章台,就是弄鹰射猎,弄得长安鸡犬不宁,但他是雍帝爱子,又有军功在身,所以没人敢和他为难。
我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情报,自从我“劝谏”王后成功之后,我就以侍读的身份开始伴驾,说是伴驾,其实就是提供建议供国主参详,这次齐王作为使者出使南楚,朝廷上下人仰马翻,我们人手一份关于齐王的情报,看来南楚在大雍的情报网也是很广的。这次齐王名义上是来吊唁,但是谁都认为不会这么简单,否则大雍没必要派这样重要的人来。其实要我来看,搞不好是因为齐王在长安玩得太厉害了,雍帝让他出来避避风头,我看情报上写着,就在一个月之前,齐王强抢民女为妾,被御史弹劾,虽然雍帝袒护爱子,也不免要略作惩罚,我看最后的处罚是罚俸一年,明显的袒护么,在这个当口,齐王出使避避风头也是可能的。不过那些大人可不这么认为,都认为雍帝派齐王出使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目前的情况好像挺倾向他们的看法,齐王在吊唁之后,就要求私下会见国主,现在他们正在御书房密谈。我今天当值在御书房伴驾,所以就在外面候旨。可不是我故意的,但是我的听力太好了,我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八九成。
齐王李显一进门就单刀直入地道:“大雍希望和南楚联手,共谋蜀国,国主意下如何?”
赵嘉愣了半天才道:“蜀国和南楚一向交好,怎能无故相犯。”
李显笑道:“国家好恶,要看利益如何,蜀中虽然与南楚交好,双方通商频繁,如今南楚所需要的兵器战马大多需要从蜀中购买,我听说蜀国为此向贵国索取高价,几年前,贵国从北汉购买战马,想从蜀中运回,可是被蜀国截留,如果不是贵国灵王令人到蜀国贿赂,恐怕这批战马不能到手,而且还被迫答应以后不直接从北汉买马,可有此事。”
里面没有声音,但我可以想像国主的脸色必然青紫,那件事情我也听说过,还奇怪为什么蜀国如此目光短浅,结怨南楚。
又听见李显说道:“我大雍和南楚既是君臣,又是姻亲,皇妹长乐是我父皇爱女,如今已是南楚王后,我们两国休戚相关,如今蜀国仗着地利,既不对我大雍称臣,对南楚友邦又如此傲慢,不过是仗着易守难攻,已经和三国通商的便利。如今大雍和南楚开放通商,按照我国户部的统计,这两年我们两国的通商税收已经超过了和蜀国的通商税收,在本王看来,如今蜀中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