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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笑道:“陆灿虽然掌握了江淮兵权,可是心却还不够狠,禁军仍有大部分掌握在尚维钧手中,建业仍然是尚氏的天下,陆灿手中的兵权越重,就越会有些自诩忠臣的文官担忧他仗恃兵权谋反,所以尚维钧的支持者反而会越来越多。等着吧,等到论功行赏之后,就会有人想尽办法消弱陆灿的权力。所以他若想自保,只能主动出兵,边境战乱不休,才能保全他的身家性命。”
霍琮眼中寒光一闪,道:“功高莫赏,本就是不赦之罪,陆大将军会不会索性自立为王,到时候江南便是铁板一块,再无可乘之机。”
我扬声笑道:“琮儿,你以为兵变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不错,陆灿手掌重兵,一旦兵发建业,就可以犁庭扫穴,控制南楚朝廷,甚至自立为王。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只靠军队就可以实现的,一旦陆灿起兵反叛,那些因为陆家忠义声望而为之效命的将士就会失望,甚至还会有人起兵勤王,别忘了襄阳容渊、淮西石观、葭萌关余缅虽然都尊陆灿为首,而且他们和陆氏也多有牵绊,可是他们更是南楚的忠臣,若是让他们随陆灿反叛,恐怕还不能够。而且尚维钧掌控朝局多年,与南楚各大世家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现在南楚朝廷的官员,十之六七都是尚氏一党,若是陆灿清了君侧,这些官员怎么办,都杀了,南楚朝堂一空,政局立刻陷入混乱,若是不杀,这些人难道会真心尊奉陆氏为王么?陆氏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军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整个南楚的朝廷,恐怕到时候朝政会被趁虚而入的世家势力掌控,到了那时,各大世家为了争权夺利,必然彼此攻讦,只怕南楚的局势会更加糜烂。所以陆灿不能用兵变的方式解决即将面对的压力,唯一的办法自然是挑起外患,只要江淮战事还在进行,尚维钧等人就不敢随便加害陆灿和他手下的将士。而且大雍南征之心是不会消除的,与其坐着等大雍来攻,还不如主动出击,还可以利用这些小规模的战斗磨砺士气,训练士卒,让南楚的边境稳如泰山,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陆灿何乐而不为呢?”
霍琮听得入神,良久才道:“先生,尚维钧畏惧陆灿军权,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而陆灿与其去争夺朝中的权力,倒不如掌控大军在外一呼百应的好,只是这样一来,江南局势稳定,大雍就不可能顺利的平灭南楚,天下难以一统,岂不是兵燹永难休止。”
我瞥了他一眼,道:“陆灿这个人忠义之心极重,他之所以争夺军权不过是因为不愿见到大雍铁骑南下罢了,对他来说,他主军,尚维钧主政,那是最好不过。当然日后他位高权重,会不会有不臣的心思尚未可知,可是在我看来,这个人没有谋反的可能。陆氏世代将门,忠义之心已经根深蒂固,陆灿也不例外,虽然他的手段厉害一些,行事少些忌惮,可是他没有自立之心。只是他虽然用心是好的,尚维钧却是不会认同,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妥协,这种军政分离的情况终究不能持久,除非是南楚国主有足够的威望收回军政大权,或者尚维钧甘心雌服,只是这两点都不现实。南北对峙,终究不能长久,此消彼长,必有一方灰飞烟灭,两国相争如此,两个权臣相争也是如此。纵然陆灿委曲求全,或者用些雷霆手段压制这个隐患,可是一旦爆发出来,就是惊天惨变。只不过南楚君臣若不是太愚蠢的话,维持几年平衡局面应该还没有问题。不过,琮儿,你问这些事做什么,莫非也想和陆灿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我门下第一人?”
霍琮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道:“弟子怎会有此意,是嘉郡王托我试探先生的口风,想知道先生是否已经有了平楚之策,或许是奉了齐王殿下的命令吧。”
我冷冷一笑,道:“多管闲事,李麟既然是郡王之尊,费些心思也就罢了,你不过一个白衣,何必这么多事,你只要读好你的书就行了,对了,明日你将兵部送来的军报整理之后交回去,就说江某乃是闲散之人,对于这些军报不感兴趣。以后若再有这样的文书送来,就说我正在养病,无暇理会身外之事,不许你再擅自接下这些军报。”
霍琮心中嘀咕,你方才不是听得很认真么,还振振有词地分析局势,如今怎么又改口了,口中却连忙道:“都是弟子擅自作主,请先生恕罪。”说罢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看着霍琮的背影,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么,哼,什么齐王的意思,嘉郡王多半是奉了太子之命,太子多半是奉了皇上之命,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心意。看来这次攻楚的惨败,让大雍君臣头脑清醒了许多,自然想到了我当日的上书,看来皇上已经明白非是我眷恋故国,而是他们轻敌了。如今局势变化至此,这些人定是都想听听我的判断。可是我江哲岂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既然他们曾经怀疑过我,我便索性不介入雍楚之战,这本就是我的希望,反正他们君臣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步步为营,这种情况下,有个二、三十年的努力,攻下南楚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南楚内部还是隐忧重重的,陆灿若是没有进取之心,我料他四五年之内就会遭遇剧变,南楚现在的国主赵陇,应该还有几年就要加冠了,到时候理应亲政,那可是尚维钧夺回军权的最好的机会啊。不过陆灿这些日子的手段带着阴狠,不似他的风格,一个人行事的作风是很难改变的,多半是韦膺的谋划,这两人合作如鱼得水,对于南征十分不利。罢了,我怎么又在盘算平楚之事,不是想好了置身事外的么?
■那本棋谱,扔给他之后,有些赌气地推开棋盘,仰面躺在软榻之上,身下是温暖柔软的被褥,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芬芳香气,我有了一丝倦意。为了不想长乐替皇上说话,所以这些日子我准备留宿寒园了。
小顺子微微一笑,将棋谱打开翻了一遍,收到怀中,然后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公子,你和皇上斗气好么?毕竟他是君,公子是臣。”
良久,江哲始终不语,就在小顺子收拾好棋子,以为江哲不会回答的时候,江哲淡淡道:“遇事要防微杜渐,这次皇上可以对我不信任,那么将来呢?我不能留下隐患。而且我若是表现的大度宽容,凭着皇上的才智,怎会看不出我已经对他生出疑虑,只有我凭着本性和他为难,他才会相信我并没有因此事改变对他的观感。”
小顺子默然,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例如江哲心中是否对皇帝真的生出不满?是否江哲真的依旧留恋南楚,所以才不愿献策平楚?一旦江哲作出决定,不论是多么不合情理,他都不会反对。将棋坪收好之后,他往香炉中加了一些安息香,然后拿了毯子盖在已经昏昏入睡的江哲身上。做完这一切,他便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打坐调息,对于他来说,睡眠已经是一件不很重要的事情了。
过了片刻,他突然轻轻皱眉,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江哲,他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眼便看见一行人正向这里走来,其中一人披了大氅,遮住了面容,可是隐约露出的明黄色袍服以及他身边的侍卫仍然令小顺子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那些人走到近前,那遮住面容的中年人道:“随云可已入睡了么?”
小顺子低首敛眉地道:“公子已经入睡了,近日公子很难入眠,所以点了一支安息香,只怕公子明晨之前是不会醒过来的,而且公子近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接驾。”
那人微微苦笑,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年华已去,却依然气度雍容的面容,事先令兵部送来文书,又通过霍琮试探,原本就是为了表示他的致歉之意,可是如今看来江哲并不领情,这个人,还是当年的性子,至今没有改变,想到此处,李贽更是为自己前些日子对江哲的疑心觉得歉疚。看看挡在自己面前的李顺,虽然姿态是那样的谦卑,可是李贽却知道,那种顺服只是外表的伪装罢了,他相信自己若是要强行进入,邪影李顺可不会顾忌自己的身份,一旦事情到了那种地步,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无奈之下,李贽只得转身离去,盘算着这次如何说服江哲,应该不会比当初说服他投效自己更困难吧?
接下来在大雍君臣忙着为战败善后的时候,一向深居简出的楚郡侯成为大雍朝臣瞩目的对象。一个流言在雍都百官中悄悄流传,皇上几次亲临长乐公主府,居然被江哲拒于寒园之外,除了当初见识过江哲刚烈一面的石彧等人之外,其余的朝臣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事实上,这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臆测罢了。这种丢脸的事情,皇上不会说,他身边的侍卫内侍不敢说,就是长乐公主府里上上下下,倒有大半是皇上皇后精心安排的,所以这件事情原本无人外传。可是再隐秘的事情也是有迹可寻的,皇上几次三番造访长乐公主府邸,却总是败兴而回,种种蛛丝马迹通过宫人口耳相传,真相就被勾画出来。又被有心人传播出去,街谈巷议中都有涉及。只是这件事情,就是最刚直的谏官也是缄口不言,不说楚郡侯暗中的势力有多大,只凭皇上对其的信宠,也知道此人若是不能一击致其于死地,最好不要得罪。而且这件事情若是无人知道,皇上还可留些颜面,若是流传出去,只怕反而会让皇上恼羞成怒,到时候挑起事端的官员可就麻烦了。
这个流言尚未平息,又过了一些日子,又有新的流言传开,有人说楚郡侯江哲之所以不肯出谋划策,不肯见驾,是因为留恋故国,而且现在南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就是他的亲传弟子,江哲与南楚陆氏至今藕断丝连,多有往来。这个流言说得有根有据,很多官员百姓都相信了,就是朝中重臣也不免信了几分。
听到这个流言,李贽恼怒非常,到了如今,他自然不会仍然怀疑江哲会为了南楚撇开大雍,可是他也知道江哲的性子最是执拗,现在本来就在和自己斗气,若是再给他知道这个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