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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叔啊……”刘氏笑了笑,“你三叔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神童,长得又漂亮,十三岁就考上了举人,却不肯再考了,整日里研究诗词歌赋,又有花魁勾引,被你父亲抓了回来爆打一顿,拘了在家里让他读书,他却再不肯求功名,你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到了十八岁时皇商罗家的小姐一眼看上了你三叔,央了父亲提亲,言明不要聘礼,陪嫁良田千顷,商铺十间,黄金千两,只有一条,要出去单过,罗家虽然是皇商,却颇有些来历,你们爷爷觉得儿子读书不成,却是个风流种子,又是庶出,就准了,成了亲果然让他们出去单过,谁知道成了亲之后你们三叔却改头换面,连个通房妾室也不肯纳,他才名满天下,人又长得俊,京里也好,江南也好,青楼楚馆的花中魁首们以得你三叔一首词、一副字为荣,你三叔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三叔是吴胜衣?”昔有沈郎不胜衣,吴胜衣的名声可以说是响遍大江南北,既便是吴怡、吴柔也听丫环们说过无数次。
“正是,你三叔大名叫吴敏,胜衣是他的字。”刘氏点头应了,“不过这些你们可不能当着你们祖父跟父亲说,他们觉得你三叔会的都是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也最恨三叔不求上进,你三叔也最畏惧你父亲,你父亲在扬州做官,他连江南都不肯去了,江南的那些美人若是知道原由,怕是要恨死你们父亲了。”
这真是太震撼了……
“太太,为什么二婶跟小二婶还有祖母没给我们礼物,三婶却给了呢?”吴柔问道,她来京城可是准备了大收见面礼的。
“傻丫头,咱们回京城是回家,哪有回自己家还要收礼物的?你三婶他们搬出去住了,回来是做客,久别重逢给你们礼物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样。”这古人的规矩可真多啊,吴柔现在完全不敢小看古人了,光是规矩就足够她这个穿越女学几年了,幸好是童穿,要是穿到成年人身上真的是没活路了。
“大姑娘来了。”丫环微笑着进来通传。
“请。”
吴怡回到京里老宅才知道传统古代大宅门的规矩,不要说是主人,就算是丫环仆人,出现在主人面前都是要笑眯眯的,但不能大笑,那叫轻狂,又不能笑的让人看不出来,更不能板着脸不高兴,说话要轻声细语,但又不能让人听不见,听不清楚。
想起来她们在扬州时,真的活的轻松多了……大宅里的气氛让她精神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吴凤已经换了见客的大衣裳,穿了身半新不旧的袄子,头上只是插了个珠钗,更显得清新雅致青春无敌,她进屋还没等见完礼,就被刘氏搂在怀里一顿的揉搓,心肝儿啊,肉啊的叫个不停。
吴凤也泪水涟涟的,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们母女相见也得端着,否则就是老太太不慈祥,对孙女不好,才惹得她们母女相见哭成一团,招老太太的眼。
吴怡跟吴柔看她们哭,虽然原来觉得跟她们不是血亲,触景生情也都哭了,刘氏张开双臂把她们也搂在怀里,吴怡不知不觉跟着哭的极伤心,她这个时候才觉得血脉亲情,她也是吴家的闺女,刘氏的女儿,吴柔哭的好看,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小小年纪就梨花带雨的。
刘氏收住了泪,拿着帕子给女儿们抹了脸,又招她们的贴身丫环进来,端了水盆、拿了帕子、把镜、胭脂、香膏替她们洗了脸梳了妆。
因为前头老太太已经点明了不能委屈姑娘们,吴怡跟吴柔都是跟吴凤一样的,一个小丫头子跪下把水盆顶在头顶,二等的丫环拿了东西,大丫环夏荷、冬梅替她们掩了衣服,轻轻的替她们把脸洗了,又重新梳头,化了妆,吴凤因为年龄大些,围着她的人更多。
吴怡心里叹了口气,这回彻底享受红楼梦里小姐们的待遇了,曹公果然是大家族出身,写这些规矩与这里的只有细节上的区别,别的地方丝毫不差。
她们刚弄完,又有人来报大爷、三爷、四爷来了,他们跟大姐相见,又是一通的亲热。
“母亲,你为什么不把九妹抱回来,我知道有了她,就一直想要好好抱抱。”吴凤靠在刘氏肩头说道。
“她还小呢,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舟车劳顿,天气又热,我怕她受不住。”
母女卧谈
刘氏回京的第一个晚上是跟吴凤一起睡的,母女俩分离了三年之久,这次回京又是为了送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吴怡跟吴柔的房间都是正院后罩房,一人一间屋子,看屋子里的摆设倒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们一路上舟车劳顿,船上虽舒服但终日随着水流起伏,吴怡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所以既便是从来没有睡过的炕,她还是沾枕既睡了。
刘氏的卧室里刘氏正搂着女儿卧谈,母女俩个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刘氏知道婆婆将吴凤这个长孙女祝若掌上明珠一般,但终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况且婆婆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虽然刘氏把最得力的嬷嬷赵嬷嬷留下看顾,吴凤的奶嬷嬷是赵嬷嬷的亲生女儿,也是刘氏从小到大的贴身丫环,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又是个极精明妥贴的人,刘氏一想起大女儿,还是牵肠挂肚。
“母亲,这里是我家,虽然爹娘不在儿的身边,但是我有弟弟有祖父母,过的自然是极舒心的,二婶虽然有的时候会犯浑,可是有祖父母看着,她也不过是说一两句酸话罢了,女儿当成没听见,到是母亲……听说父亲在扬州竟然纳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宠……母亲你……”
刘氏跟吴宪在京城时是极恩爱的,虽然有两个姨娘,但都是捡刘氏的剩饭吃,只在刘氏小日子来的不方便或者是怀孕的时候才有机会近前伺候,就是这样也要时时看刘氏的眼色,刘氏那怕掉了根头发丝,吴宪都看的比天大。
“母亲老了,守着你们几个就好。”就算表面上撑着官家主妇的面子,眼见吴宪搂着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新宠,刘氏说不吃醋难过是假的,只不过她自小所听所见所闻都是如此,像她们这样身份家庭的女子,到了三十就躲进庵堂,把自己当成枯木死灰,再不盼丈夫恩宠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吴宪喜新却不厌旧,她也只得忍了。
谁教她命苦,托生成个女子。
“母亲就是太贤德了。”吴凤冷声说道,她是个胸有大志的,她才不要像母亲一样容忍通房妾室,得了个贤德人的面子,倒落得个独守空房的里子。
“胡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纳妾收通房都是平常,姑爷也是有通房的,你可不要学你二婶,到最后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还跟夫君结下了仇。”刘氏拍了女儿一下。
“妾室通房自是要有,要怎么拿捏却要听我的。”吴凤说起来性格更像老夫人,最是倔性,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吴家上一辈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这庶子还是外室所生,五六岁了才到的吴家,因为聪慧得了老太爷的另眼相看,敲打警告了老太太无数次,这才留下命来的。
“你觉得老太爷跟老太太夫妻感情好吗?他俩若好你祖母怎么会二十三岁就停了怀,生了你父亲跟你二叔,还有你姑姑之后,再没别的子女?”
“我自然不会手段那么平庸,让人看出来。”二十三岁……现在吴凤才十六,觉得二十三岁还很远,但是听起来……女人二十三岁就被搁到一边,何等的凄凉,原来祖父也是宠妾灭妻的。
“你啊……”刘氏点点女儿的额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吃过亏的,真要撞到头破血流不成?我当年志气比你还大呢,架不住情势比人强,你以为我生来就这样吗?还不是磨出来的,要不是为了你们六个讨债的,我倒是出家做了姑子干净!”
“哼,外公虽然致了仕,但是他是抚孤之臣,说起来朝中现在把持朝政的都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母亲做什么如此软弱?”
“软弱?傻女儿,女子强到你祖母,你二婶那样,有什么好处?你外公自小就教我们要外圆内方,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蠢的?有些话我原不想现在对你讲,现在不讲不行了,我当年嫁过来就是长子长媳,上有婆婆,现有小姑,嫁进门第三个月你二婶就嫁了进来,她是老太太嫡嫡亲的侄女,跟你父亲、二叔都是青梅竹马,当初老太太本来想聘她做长媳的,老太爷说她精明外露不够憨厚,难为长媳,这才做主聘了我,她进门心里就有疙瘩,又有老太太撑腰,在家里门路又熟,光是应付她,讨好老太太我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心神,我又硬撑着不肯让陪嫁丫头做通房,宁可费尽心思挑孙氏跟王氏内斗,又要收拢你父亲的心,又要生孩子,三年抱俩说起来容易喜庆,焉知我的辛苦,可是没有嫡子我如何立身稳?我要是进门就发卖通房,别说你父亲如何,老太太第一个容不得我,到时候她再赐更美貌的通房,甚至纳了良妾进门,我又能如何?”
刘氏想起当年初进门时的举步维艰,不由得两眼含泪,“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兴休妻也不兴明面上宠妾灭妻,可是恩爱夫妻什么样,夫妻不合过的又是什么样,你还没看懂吗?什么修理通房妾室全是假的,拴住男人的心才是真的,最最真的就是能生,生儿育女越多越好。”
“可是……”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男人怎么这么贪心呢?她还记得小的时候二叔跟二婶好,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结果二婶连连掉胎,老太太脸越变越难看,刚开始安排妾室通房,二叔还推脱,甚至跟老太太闹一场,后来还是依了,结果通房妾室越来越多,随着通房妾室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占不住,一个一个的惨淡收场,二叔跟二婶之后竟然跟仇人一样,互相之间好好说句话都难。
“我的儿,谁让你不是男儿身呢……女子自古就是命苦的……我的儿,我原也想给你找户好的,诗书传家也有家风严谨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谁知道你祖父母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