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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唯唯不放心,连忙让秋袤追出去,自己进了里屋,试图从护国大长公主那里知道点什么。
护国大长公主精疲力竭,无力地道:“他答应我,战争结束之后,再不会有昆仑殿,也再不会有何蓑衣。”
再不会有何蓑衣?
钟唯唯一口气上不来,这是要让大师兄去死吗?
护国大长公主眯了老眼盯着她看了片刻,轻轻摇头:“你不必着急,不是要他去死,而是要让何蓑衣这个名字消失于世间,同时,要他离开郦国,再不介入你们之间。”
无国无家无名之人……钟唯唯难过得汪了两眶眼泪,大师兄这一辈子,便是被这出身困死了,难道一个人的出身,就那么重要?
她试图替何蓑衣争取:“我和陛下之间没有问题,不管他是否插手,都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就算有了问题,也不会是因为他。”
护国大长公主淡淡地道:“守护国家,要的是万无一失,我不能赌,我把手里的力量全都交给你,要的是绝对安全。他一直迟迟下不了决心,我便推他这一把,是为了他好。你回去吧,我累了。”
锦云送钟唯唯出去:“皇后娘娘请吧。”
秋袤在公主府外等候钟唯唯:“阿兄不要我陪,也不要人跟着,独自离开了,怎么办?”
钟唯唯苦笑:“只能让人悄悄跟着,其他还能怎么办?”
傍晚,霞光如血,建国寺游人渐稀,安静出尘。
何蓑衣站在大雄宝殿外,沉默地看着那棵菩提树。
菩提树,圣洁慈悲之树,而他的父母却是在这树下相识。
很俗套的开头。
美丽高贵的千金小姐来此拜佛上香,想求得佛祖的庇佑,得到一个英俊能干体贴温柔的夫君。
出了殿门就看到菩提树下站着一个年轻挺拔的青衣男子,美貌风流,笑容温柔,眼里似有繁星,脸靥如带春花。
他说:“这位姑娘,您的香囊掉了。”
何家家规森严,若是出现贴身之物丢失,再被人拿了做文章的丑事,自己必然要受惩罚。
何大小姐感激不尽,与青衣男子多聊了几句话,谈话间,为对方的文采幽默博识所折服,渐生情愫。
二人悄悄约会了几次,谈婚论嫁,青衣男子慕林假冒郓城大家子弟,上门求亲,却被识破。
护国大长公主如是说:“我的人盯了你父亲许久,自是不能容许他诱惑残害良家女子。”
昆仑殿作恶多端,证据摆在眼前,何大小姐自然是不可能再爱慕林,然而慕林却不肯善罢甘休。
先是威胁,再是诱拐,最后是强抢,用尽手段,将何大小姐带离何家,施展迷魂之术,拜天地鬼神,成为夫妻。
“你母亲和慕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经过我不细知,不过你母亲再次出现,是在两年之后。”
其时何大小姐苍老憔悴,遍体伤痕,脖子上很大一道疤痕,面容被毁,身有重病,她没有回家,而是找到护国大长公主求一个隐身之所。
何大小姐不肯告诉护国大长公主自己这两年的遭遇,也不肯说出自己生了孩子,却愿意将她所知道的有关昆仑殿和慕林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而那时,昆仑殿已经在东岭和郦国两国的联合绞杀之下,摇摇欲坠,危机重重。
有了她的情报,几年之后,昆仑殿主慕林终于被乱箭穿心、横尸于荒野,昆仑殿总殿被烧,教众被剿杀,四分五裂,残留势力也从明面转入地下。
朝廷准备嘉奖何大小姐,却被拒绝,她只提了一个要求,想建一所庵庙,以作栖身之所。
之后,何家举家搬离京城,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她就在京郊的菩提庵,你若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去,但她愿不愿意认你,全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何蓑衣还记得护国大长公主当时的神情,似是悲悯,又似是厌恶,在她的眼里,他始终就是慕林的儿子,天生魔种。
“她姓何,我是从的母姓。”何蓑衣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钟唯唯和秋袤:“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钟唯唯和秋袤都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从藏身的柱子后头走出来:“怕你想不开。”
何蓑衣淡淡一笑:“比这样艰难的时刻我也挺过来了,这算不得什么,你能来,我很高兴。”
秋袤小心道:“阿兄,你真的要走?”
何蓑衣笑道:“阿唯已经成亲,成了皇后,有了圆子;你也定了亲,很快要成亲,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孙子。我留在这里做什么?该走就要走了。”
“可是你去哪里?”秋袤一不小心掉了眼泪,何蓑衣陪伴教养他多年,亦父亦兄,感情非同寻常,想到以后再不能见到他,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天下何其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何蓑衣揉揉他的头发,温柔看向钟唯唯:“和你家陛下请个假,陪我去一趟菩提庵,如何?”
钟唯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天色已晚,阿兄还是先回去吧。”
何蓑衣摇头:“你们走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钟唯唯只好留了人看着,和秋袤一起回去。
宫中气氛凝重,钱姑姑迎上来:“前方送来急信,似是端仁长公主出了事,陛下恐怕要亲征。”
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来请她:“陛下请娘娘到昭仁宫去。”
☆、921。第921章 先帝遗旨
烛光摇曳,重华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凝神皱眉,不停地推演。
钟唯唯不敢打扰他,站在角落里轻声向李安仁询问经过。
李安仁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李尚和吴王用计谋算了端仁长公主,端仁离开九君城,深入东岭边境,被围。
大将军许翰领兵去救,入了圈套,身受重伤,现在的局势很危急。
虽然形势不大好,但对郦国也不是完全无利。
一是两国交战,有输有赢,不可能形势一边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岭早些年强盛了那么久,虽受内乱拖累,却还有些家底。
二是早知道魏紫昭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这件事应该就是她发的大招,爆出来才能有应对的方法,比悬而未决的好。
三是以东岭目前的局势和力量,应该是拼尽全力最后一击,只要打赢此战,战局便可定下,东岭必亡。
因此重华决定亲征,以举国之力打赢这一仗,是很有必要的。
重华沉声道:“阿唯你来。”
钟唯唯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轻轻握住他的手。
重华的眉间有折痕:“阿姐是因为我才会中的圈套。”
吕太贵妃当初逃走时,带走了永帝赏赐的画像,画像之中藏有真宗密旨,足可证明吴王的身份。
而李尚手中,也有能证明他是真宗骨血的东西——钟唯唯的生父、昔年的大司茶秋泽亲笔所写的一封书信,信上将整个过程说得一清二楚。
这两样东西加上李尚、吴王的存在,很容易动摇重华的合法地位,吴王与李尚以此为饵,邀请端仁谈判。
端仁明知是圈套,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钟唯唯吸了一口气,心情十分沉重。
这件事与秋泽有关,真的爆出来,除了会给重华带来麻烦之外,亦会给她和秋袤、圆子带来极大的损害。
钟唯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重华并不放在心上,温和地拍拍她的肩:“不要乱想,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岳父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并不就算是错。”
布局的人是神宗,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秋泽尽忠于真宗,最终又死在真宗的手里,并不能单纯地论断谁是谁非,只需贯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即可。
“现在,到了这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我有这个决心和信心,你也要打起精神,看好家,等我回来。”重华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自信。
钟唯唯道:“我有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的忙。之前先帝曾经给过我遗旨,被你耍赖没收了,还记得么?”
当初永帝给她这个时,曾告诉她,里头有能治韦太后母子的东西,也能在关键时刻救重华的命,能在关键时刻拨乱反正。
韦太后母子是用不上了,但愿能有意外惊喜。
重华挥退伺候的人,牵着钟唯唯一起去找先帝留下来的遗旨。
遗旨被藏在御书房书柜的最深处,他扒拉许久才寻出来,外面却又套了一个铁盒,铁盒上还挂了两把锁,也不知是要防止谁来偷窃。
钟唯唯嗤笑:“这是防贼呢?”
重华微笑:“防的就是你这个贼。”
当初他利用郑刚中从钟唯唯手里骗了这遗旨来,便深锁在此,日夜防着怕被钟唯唯偷走,再跑掉。
谁知遗旨他是看住了,钟唯唯还是跑了。仔细想起来,钟唯唯除了最开始问过这遗旨,之后便再未提过。
重华恍然大悟:“当初太后千方百计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件东西,不但派人追杀你,甚至把你的房子挖了,那东西不会就藏在这里头吧?”
“猜对了,还能有什么地方比你这里更安全呢?”钟唯唯用簪子沾了清水,轻轻挑开圣旨的边缘。
圣旨分成了两层,中间夹着薄薄两层黄绢。
一份是永帝亲笔所写,针对的是韦太后和祁王东方平业。
很明确地说,韦氏心怀不轨,东方平业庸碌无为且贪心,守不住基业,倘若这二人做了谋逆之事,可凭此旨调动军队,诛杀这母子二人,甚至还记录得有韦太后残害宫妃和皇子的事情。
有这样一份东西,韦太后当然不能高枕无忧,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居然就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不是被钟唯唯随身携带。
另一份则是神宗的笔迹,写明真宗之后,传位于永帝,上头还有真宗的亲笔签押及手印,以及发下的毒誓。
有了这东西,不管吴王和李尚是不是真宗骨血,已经无关紧要。
因为这是神宗的遗命,真宗自己也曾答应过,传弟不传子,有违此誓,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所以重华父子俩的皇位继承权来得理所当然,不存在篡位窃国。
至于神宗为什么会在逼迫真宗签下这个东西之后,还要悄悄给真宗下毒让他不能生育,以及下手暗害他的孩子,那自然是不给真宗反悔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的防范很有必要,真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