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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烈走到床畔,问了明月几句,便打发她出去,在床畔坐了,硬挤过去同萧清婉肩并肩的挨坐着。萧清婉将头转了开去,赢烈不住眼的瞅着她,低声调笑道:“还生朕的气呢?”萧清婉推了他一把,说道:“臣妾身子不便当,皇上又来这里做什么?横竖御前有贴心侍奉的人,何必委屈自己往臣妾这儿来。”说着,便抬眼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臣妾骄横跋扈,恃宠而骄,都是皇上惯坏了臣妾。皇上往后再不可宠臣妾了,不然臣妾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赢烈听了这话,呵呵一笑,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道:“朕就知宸妃同你学了嘴,你们姊妹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倒把朕排在外头了。”萧清婉推了他几把,见挣不出来,又恐扭坏了胎就罢了,嘴里仍旧说道:“皇上快别这样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墙壁都有耳朵的。皇上既说的出来,自然不怕叫臣妾听见,又管是谁告与臣妾的呢。”
赢烈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是笑个不住,又低声道:“往日都是朕不好,朕在这里与你大大的赔个不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肚子里这个的份上,恕了朕这一遭,好不好?”萧清婉横了他一眼,说道:“没见过皇上这样厚脸皮的,老子倒要借着孩子的光儿!”赢烈揉着她的肩膀,低声软语,软磨硬泡的央告了半日,又说道:“罢了,咱们也闹了有时日了,不好总叫天下人看咱们的笑话。朕有意让你那个弟弟,将来做缊儿的太子伴读。太傅就叫你爹充了罢。”萧清婉听说,这才松了口,说道:“叫澴儿做个伴读也还罢了,只是父亲是缊儿的外祖,怕朝里有人要说闲话呢。”赢烈说道:“这外祖父教自己外孙子念书,天经地义,外头人家皆使的,为何独独到咱们这儿使不得了?那起言官的话,有能听的,也有听不得的。那等杂碎闲言,朕自来不放心上。”
萧清婉便趁势说道:“如此说来,皇上不怕有人上本弹劾臣妾母家外戚当政么?”赢烈莞尔一笑,说道:“你素来知晓分寸,萧相亦是个明白人,不会失了轻重。朕也不会听了些闲言碎语,便疑心于股肱之臣。”萧清婉默然,半日方才说道:“皇上信的过臣妾,臣妾就再不求别的了。”赢烈笑道:“妮子又犯傻了,你是朕的嫡妻,朕又怎会信不过你?”
二人说笑了一阵,萧清婉便推说饿了。赢烈扬声喊人进来伺候,明月、春雨两个放了一张小桌,将羹汤菜蔬摆上,依着萧清婉吩咐,伺候她吃饭。因她身子虚乏,又在养胎,御膳所送来的皆是清淡滋补的饭食。赢烈看了一回,便叫宫人将粥盛了一碗,略尝了尝,倒甚合胃口,当即将一碗粥吃毕,又叫再添。萧清婉在旁看着,笑道:“皇上真没羞,倒和一个孕妇抢饭吃!”赢烈笑道:“同你一道吃,朕才觉得饭菜香甜。在园子里,只是寝食难安。”
吃过了晚饭,萧清婉精神不济,早早睡下了。赢烈还看了会儿折子,方才安寝。是夜,一宿无话。
翌日,萧清婉还未醒来,赢烈便起身前往文渊阁议政。
来至文渊阁,才在位上坐定,都御使宋功泰便上本,弹劾林霄于朝中大肆收受贿赂,把持朝官年底考评事宜。更有李十洲自江南快马送京的奏本,亦为弹劾林霄。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赢烈看罢奏本;只是默然不语。
宋功泰在下头立着;见上不语,不明其意,只是惴惴不安。
半日;赢烈方才开口问道:“这本上所言;可是属实?”宋功泰连忙回道:“微臣不敢诳语;诽谤当朝宰相。实是确有其事,吏部尚书孟怀楠乃是林相门生;二人私交甚笃。朝中若有人与林相政见不合,又或言语开罪于其;林相面上不提;私下便阴示孟怀楠把持该人年底考评。这些人为保仕途;并来年举荐,便各寻门路,备厚礼贿赂二人,以求开恩。近来林相更广开门户,大收钱财,致使吏治紊乱,朝纲不正,还望皇上早日整治。“
赢烈闻说,不置可否,只是将李十洲的奏本取来,展开瞧了两眼,旋即将本子掷在地上。
宋功泰眼见皇帝动怒,不敢言语,只是垂首立着,一言不发。
赢烈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间事宜,朕知道了,你且下去罢。”宋功泰见皇帝于此事并不表态,心中奇怪,又恐为其见疑,只得应命而出。
待踏出文渊阁大门,迎头一阵风来,他只觉额上甚凉,伸手一拭,竟是满头冷汗,当即擦了两把,快步离去。
待离了皇宫,宋功泰上了自家轿子,轿夫抬起轿子,登时健步如飞。行过西街牌楼时,他忽而在轿内吩咐道:“先不回府,往萧府走一遭。”跟轿的家人宋安闻名,连忙应下,旋即吩咐轿夫转了方向。这般又走了半里路途,已能远远的望见萧府的门前的石狮子时,宋功泰在轿内静思道:这才离了皇宫,便往萧相府里去,倒恐让人看乔了。又或让有心之人瞧见,传到御前,就不好了。思及此处,他便出声道:“宋安,不往相府去了,穿过相府街,往后头东四胡同转一圈,绕道回府。”宋安不解其意,只是老爷吩咐,底下的也只能领命,当即又令一众轿夫径直过了相府街,往后头去了。
当日,赢烈在文渊阁内待至傍晚方才出来。门外张鹭生候着,见皇帝出来,连忙迎上前来,陪笑说道:“皇上起驾,怎么也不传奴才伺候。”赢烈淡淡说道:“如今朕要去哪里,还需得同你们这些奴才知会么?”张鹭生听皇帝口气不好,慌忙下跪赔罪道:“奴才该死。”赢烈喟叹了一声,半日才道:“起来罢,不关你的事,是朕心里不痛快。”张鹭生只得又从地上爬起,心里忖度是为朝上的事情,也并不敢多嘴,只是随在皇帝身后。
赢烈步出文渊阁,信步向西行了一路,张鹭生随在其后,因看皇帝心情不好,不敢问询。
这般行了许多时候,待天色将晚,华灯初上之时,他才恍然惊觉,四下环顾,只见正身处一处僻静之地,四周皆是幽街窄巷,灯影昏暗,罕有人行。他不识此处,便将张鹭生叫来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张鹭生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此处乃是永巷。此地素来为囚禁犯错宫嫔所用,地处偏僻,皇上故而不识。”
赢烈点了点头,因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那林氏如今也在这儿了?”张璐生道:“正是,依着皇上的吩咐,林宝林昨儿就迁居过来了。”赢烈听过,不发一语,正待离去,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这歌声飘飘忽忽,幽怨不已,细品其词,原是讲述男子负心,抛弃结发之妻的故事。赢烈闻声,登时驻足不前,好半日方才低叹了口气,转身迈步。
张鹭生心明其故,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随在皇帝身后。
半晌,赢烈才问道:“今儿一日都没过去,皇后可还好?”张鹭生见他问起,连忙说道:“娘娘的胎已比昨日安稳的多了,王太医去瞧过了,说只消在静养上些时日,便可无虑。”说毕,又瞧着赢烈的脸色,试着说道:“只是王太医又说起,娘娘前回身子损伤厉害,元气难以平复,将来生产之时,恐有不虞。”赢烈剑眉一皱,说道:“这太医院如今是越发的没用了,连皇后的身子也调养不好,朕要他们还有何用?!”张鹭生忙说道:“奴才以为,这倒也不怪王太医。若娘娘无事,自然就没这遭的劫难了。只是前头先生气伤了身子,怀胎时又被小人作弄,雪上加霜,难免厉害。王太医的医术再高明,究竟也有不能为的事情。”
赢烈听了这番言语,面色一寒,哼了一声。张鹭生心上一紧,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说。
少顷,只听赢烈沉吟道:“若是奏章属实……这林家果然是留不得了……然而……”话至此处,又闭口不言。张鹭生竖着耳朵,模糊听了几句,究竟是不大分明。
御驾行至西六宫处,张鹭生见天色已忒晚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在何处用膳?”赢烈说道:“去瞧瞧皇后罢。”张鹭生听了,赶忙命人下去传话。
到了坤宁宫,赢烈迈步进宫,入内只见萧清婉在明间内炕上,正倚着靠枕做针线。
看皇帝驾到,萧清婉连忙放了手里东西,就要下地。赢烈上前止了,又说道:“你身子才略好些,就下了地了,明儿再弄出些病来可怎么好。”说着,又扫了一眼她撇下的活计,原是一方肚兜,又道:“你胎还不稳,就弄上这个了。待你好时,就做上一百幅,又值什么?急着这时候弄,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萧清婉浅笑道:“臣妾无碍,但只要无人谋害,臣妾与孩子自然万事无忧。”赢烈面色一沉,握着她的手,说道:“婉儿,不要迫朕。”
萧清婉垂首低声道:“臣妾不敢,不过实话实说。”言毕,又仰脸望着他,语带真切道:“皇上,臣妾入宫几载,从不曾阴害过旁人,却屡屡遭受小人的算计谋害。前回平白了丢了一个孩儿,这次又险些重蹈覆辙。皇上,婉儿只求孩子平安康健的长大,不敢奢望其他。倘或皇上不能让婉儿母子安泰度日,那婉儿恳请皇上再不要踏入坤宁宫半步,且废去缊儿的太子之位,好与婉儿母子一个清静。”
一语未尽,萧清婉便觉手被赢烈死死攥住。赢烈望着她,面上阴晴不定,只觉掌中柔荑冰冷不已,便用力握了又握。萧清婉抽了几抽,没能抽出来,便由他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赢烈方才放开手,将她搂在怀中,缓缓说道:“你放心,朕必给你个交代。”萧清婉偎在他怀中,一字不发,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赢烈起身,当即下了一道旨意,将宝林林氏打入冷宫。
上朝之时,赢烈才登上龙座,便有数位朝臣出班,弹劾林霄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等事宜。赢烈勃然大怒,当堂命人除去林霄的紫袍金带,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