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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莲听说,便笑道:“简姐姐果然快人快语,妹妹佩服。早在延禧宫里,妹妹便见姐姐行动做派,非俗人可比,今日见来,果然如此。那妹妹也就实说了。”说着,便凑上前来,低声将来意说了,又笑道:“还望姐姐在御前遮掩一二,姐姐大德,妹妹自然感念在心,不敢有忘。妹妹今得了皇上的垂爱,如能安渡此劫,必然提携姐姐。”
简宝林一听,微微冷笑,说道:“我道是何事,原是为此!才人还是收了东西回去罢,我虽位卑人轻,却不敢做那颠倒是非,诬陷好人的缺德事!那日的事儿,该是怎样就是怎样。这话,我到得哪里,都是一样的说辞。既非畏惧皇后权势,亦不会希图才人的提拔,不过是直言直说罢了。至于才人所说报恩,前番武美人如何带携才人,那样的情深意重,世间都是罕见的,才人却又是如何回报的?她如今伤了颜面,败落下来,怎么也不见才人相帮?才人虽有心认我做姐姐,我却不敢认了才人做妹妹!”
一席话,说的唐玉莲讪讪的,面上颇下不来,又听简宝林言说要到御前直言相告,心里焦急,便故技重施,跪倒堂下,涕泪纵横道:“妹妹能有今日委实不易,求姐姐可怜一二。待得此事了毕,不止妹妹感念姐姐的恩德,便是惠妃娘娘,也会赞许姐姐仁义。”简宝林冷声道:“惠妃娘娘又怎样?即便是皇后娘娘,亦不能迫我发违心之论!才人事多,还是回去罢。我生性喜静,懒怠留客。”说毕,便吩咐宫人送客,任凭唐玉莲如何哭诉哀求,皆不理会,径自起身往后头去了。
唐玉莲眼看央求无望,只恨恨返宫,另作计较。
前一日,因萧清婉同赢烈置了场气,赢烈费了许多精神,好容易窝盘住她,隔日起来就在坤宁宫里盘桓了些时候,方才上朝听政。
才下了朝,他不忙去别处,自到养心殿内,打发张鹭生将夏长盛、钟韶英等宫中几位管事大太监传来,细问近来宫中事体。这些人皆知此为何故,为撇清干系起见,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则唐玉莲素日里为人谨慎,行事滴水不漏,倒并没什么出格儿的地方。只有钟韶英将先前延禧宫中,章媛与唐玉莲的旧仇私怨描述了个详尽,并道:“章媛出宫之前,确然有语,称是唐才人挑唆她到御花园中,歌唱邀宠。然而此事只她一面之词,并无旁证,奴才并不敢就以此为凭。”
赢烈听得这话,想及近来京中的传言,纵然心中不喜章媛张狂,却也深恶此种阴毒手段,当即怒斥道:“你们在宫中当差,竟能让这等言语流于宫外!一个个都该当何罪?!”众首领太监齐齐跪下,不禁战战栗栗,冷汗涔涔。
正当此之际,张鹭生已捧了那些碎瓷过来,到御前回禀道:“回皇上,已打听明白了。这碎瓷片上粘的是木匠上做活的热胶,干了,又被人拿湿布巾重重的擦了擦,所以看不出来。造办处的老师傅讲,这瓶子摔碎了之后又被黏过,故而有此痕迹。”
赢烈闻言,微微冷笑,当即道:“去传唐才人来见驾。”张鹭生眼看皇帝面色不好,不敢怠慢,慌忙出去。
不消一时三刻,唐玉莲便已传到,走上殿来,拜见皇帝。
赢烈坐在上头,俯视这妇人,只见她趴伏在地,一副恭敬的模样,也不令她起身,便浅笑道:“莲卿,朕赏与你的侍女瓶如今安在?”唐玉莲早已忖度瓶子事发,却也不慌,只垂首回道:“回皇上,臣妾自知失礼,惹皇上动怒。然皇上还得容臣妾慢慢禀来,皇上容臣妾说,臣妾敢说。皇上不容臣妾说,臣妾也就只好听凭皇上处置。”
赢烈心道:倒要听听她还有何话可说。便道:“你且讲来。”
唐玉莲不紧不慢道:“这瓶子,自皇上赏与臣妾,臣妾就挂在堂屋西边墙上,皇上去时也是见到的。臣妾极是爱惜,每日里都擦拭的光洁无比。正逢那日,穆美人到臣妾那儿做客,不知怎的就把这瓶子碰破了。臣妾怕皇上知道了生气,想着皇上朝政繁忙,这等小事无需惊扰皇上,便并未上报。此乃臣妾隐瞒之过,还请皇上治罪。到得昨日,皇后娘娘忽然打发人到臣妾那儿去,将这些碎片搜去。臣妾也不知娘娘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拿这些碎片做什么使,后头的事情,臣妾一概不知。还望皇上明鉴。”说着,就叩下头去。
赢烈听闻此言,心中大怒,劈头便喝道:“你这话,便是说皇后栽赃于你?!这碎瓷片上的胶,是皇后抹上去的?!皇后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与你过不去?!自你入宫至如今,皇后于你颇多照拂,倒为何陷害你?!”唐玉莲见皇帝龙颜大怒,纵然恐慌,亦自强辩道:“臣妾不敢,臣妾并不知此中出了何等变故,上头的胶自何处而来,臣妾毫不知情。”
赢烈冷笑道:“你尽管嘴硬。”又向张鹭生喝道:“去将穆美人、简宝林传来!”
唐玉莲听见去传这两人,便知事情已无可挽回,原先还恃着皇帝宠爱,妄想皇帝能看在这几日的情分上,能听自己辩解几句,又或撒个娇就糊弄过去了。熟料到得跟前,皇帝竟是要严审的意思,纵然早已知晓皇帝如何薄情,也禁不住的心寒意冷。抬头望去,只见赢烈的目光正冷冷射来,她身上打了个哆嗦,又忙低了头。
少顷,穆美人与简宝林一齐到来,在御前拜见已毕。赢烈便问瓶子事宜,穆美人将那日事由一五一十的述说详尽,如何自己才触及瓶子,瓶子便碎落一地;如何请了唐玉莲赔礼,唐玉莲却不依不饶,定要禀告皇帝等事一一道来。简宝林又从旁作证,言穆美人所说句句属实。
唐玉莲闻听这二人之语,顿觉大势已去,瘫软在地,双目圆睁,泪流满腮。她这模样,赢烈早已看得腻了,兼之适才章媛的旧案,心生厌憎,如今再看她这般造作,更觉烦躁不已,诸事积累在一处,也不多言,才待开口降旨。外头宫人忽然传道:“启禀皇上,惠妃娘娘有要事启奏,求见皇上,现在殿外等候。”
赢烈正待处置唐玉莲,忽闻惠妃前来,又说有要事,心中狐疑,便暂且停下,向外道:“传她进来。”
片刻,惠妃快步进殿,身后还跟着个太监押着一名宫女。她走上殿来,先拜过皇帝,便立在一旁。赢烈见这情状,便问道:“你怎么忽然走来此间,又有何事奏报?这婢子是为何故?”惠妃上前道:“皇上,臣妾听闻皇上因为唐才人打碎了御赐的瓷瓶而降罪于她,生恐皇上冤枉了好人,故而赶来替她辩白一二。此事,唐才人实不知情。”
赢烈听闻此语实在离奇,不免问道:“她宫里的事情,她不知道。莫非你竟知情?你又从何处得知,倒来替她辩驳?”惠妃道:“前几日,臣妾为细故,偶然途径造办处,恰好这婢子自里头鬼鬼祟祟的出来,叫臣妾撞见。臣妾看她抱着一个包裹,还疑心她是偷了什么,勒令她打开来瞧,哪知里头却是些碎瓷。她哭哭啼啼的跪着臣妾,说不留神打碎了一个瓶子,来造办处拿胶粘上,再回去与主子赔罪。臣妾也没做多想,只道一个瓶子没甚大不了,斥责了她几句,就叫她走了。熟料,这婢子竟然私下隐瞒了此事,弄出这样天大的误会。臣妾不敢为唐才人辩驳,只是还请皇上明察。”
她一席话毕,又向那宫女喝道:“事到如今,皇上跟前,你还要隐瞒么?你要弄的你们主子为你所累,送了性命是不是?!”那宫女噗通一声的跪下,望着皇帝声泪俱下道:“皇上,惠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通不与才人有什么相干,她是毫不知情。奴婢早几日不慎打破了瓶子,唯恐主子责怪,就自己偷偷黏上了,又挂在原处。因瓶子碎片大,奴婢又会些手艺,故而粘出来也看不出什么。奴婢只道可瞒天过海,实在没想到竟会弄出这样的事来。奴婢该死,还请皇上不要责怪才人!”说着,便重重的磕下头去,记记撞地有声。
唐玉莲不妨此事竟然有了转机,望着皇帝泣道:“臣妾督下不严,致使宫女行此大错,还请皇上降罪。”说毕,便娇啼婉转,抽抽噎噎。
赢烈扫了堂下众人一眼,看看林惠妃,又瞧了瞧唐玉莲,冷冷一笑,开口道:“督下不严,这可是你自家说的。既然连你自己都自认有罪,朕也就让你罪有应得。你……就去做个最末等的御女,照旧住在那延春阁,好好的闭门思过,赎你那罪去!那延春阁出过邱氏、齐氏、梁氏,皆是废妃罪人,如今给你做个思过之所,也算合你那身份。”说毕,又向钟韶英道:“将这宫女,拖出去,杖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帝一言落地;那宫女登时软在了地上;钟韶英亲带了两个太监上前;拖了她出去。
唐玉莲面色如土;跪在地下,一声儿也不敢言语。赢烈瞧也不瞧她,便向张鹭生吩咐道:“着人送她回去,半年之内不许她踏出延春阁半步!”张鹭生领旨;随即走出殿外,召唤了几个御前的宫女,进来半搀半拖的将唐玉莲拉了起来。
唐玉莲虽则一朝失势;却也侥幸未去冷宫,宫中岁月长远;她自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便只在御前磕头谢恩,就随着那宫人去了,并未吵闹。
了毕此事,赢烈自座上起来,缓步走至阶下,行至惠妃跟前,上下扫了她几眼。看的惠妃通身不自在,心颤胆寒,面上强笑道:“皇上这是何故?做什么这样瞧着臣妾?”
赢烈冷冷道:“你的消息倒很是灵通,来的倒也真快!”惠妃身上一颤,讪讪陪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恰好知晓此事,又见张公公押了唐才人过来,就随口问了问,才知闹了起来,故而走来解释一二。如今罪魁已然伏法,可见皇上决断英明。”
赢烈笑道:“朕素来喜你清净自持,安守本分,你在朕身边,也算有几年了,还丢过一个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