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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温存了片时,赢烈看她容色初霁,回嗔作喜,方才离去。
待送走了皇帝,穆秋兰上来笑道:“奴婢早说了,依着皇上素日待娘娘的情分,不会有事。娘娘只是不放心,定要试上一试,如今怎样?可真如奴婢说的一般罢?”萧清婉却淡淡一笑,说道:“话虽如此,但皇上久不来后宫,又出了这样的事儿,本宫心里实在没底,不试探一番焉能安心?再者,你不知,人言可畏。加上朝中敌视本宫之人颇多,虽是皇上有心庇护,但若任由外头这样造谣生事,惑乱民心,就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了。”说着,她将身子向后,仰在软枕之上,双手按压两额之上,缓缓说道:“本宫岂能坐以待毙?”言毕,便吩咐道:“去将素日里替本宫传信儿的那个小太监传来,本宫有差要他去办。”
穆秋兰便抽身出去,不多时便将那小太监领了进来。这小太监姓华,乃是李明贵的徒弟,因为人机灵干练,又手脚灵便,来路干净,萧清婉便常叫他带话送信。此刻听闻皇后相召,赶忙进来听候差遣。
萧清婉见他进来,便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又说道:“如今外头风声鹤唳,是双眼睛都盯着这里,你师父出去太过惹眼。这件事本宫交代你去,你可能做好?”那小太监果然伶俐,眼珠一转,便回道:“娘娘的话,奴才包准带到。若人问起,只说是娘娘打发奴才到府里给小少爷带些玩意儿。”萧清婉笑道:“好个乖觉的孩子。”说毕,就叫穆秋兰装了些绸缎玩具拿与他,就打发他去了。
其时,正逢王旭昌熬了安胎药上来,穆秋兰接过,略吹了吹便服侍萧清婉吃下,又笑道:“虽则娘娘胎像无恙,王太医还是忧虑娘娘哭了一场,怕伤了气,这才熬了汤药上来。娘娘素来怕吃这些苦口的药水,自打有了身孕,倒是每日都得吃了。”萧清婉皱着眉头,绷着口气,将一碗药一饮而尽,又忙拿了香茶漱口,方才说道:“吃多了倒也惯了,没先前那般难以下咽了。”穆秋兰观她神色尚好,便说道:“娘娘,那章秀女实在无礼,适才皇上倒有意逐她出宫,怎么娘娘倒拦了?”萧清婉道:“缘由本宫方才已然说了,正是这个时候,何必叫皇上为难呢?那章媛徒有家世姿色,为人却浅薄狂妄,尚未敕封便已见罪于御前。皇上今日已然恼了她了,她日后在宫中也难有什么作为,不必在意。”穆秋兰听闻,便点头称是,也就罢了。
再说长春宫内,谨妃闲来无事,趁天气晴朗,在廊上引逗玳瑁猫儿玩耍。宫女文乐自外头进来,上前低声道:“娘娘,打听到了,是秀女章氏在御花园里与人怄气,言语之间冒犯了皇后,坤宁宫里才传了太医。方才,奴婢远远瞧着,皇上也过去了。”谨妃冷冷一笑,说道:“这又是皇后的狐媚伎俩。本宫素日里冷眼看着,瞧她也不是这样娇气的人,随便听个什么,就能动了胎气,她那身子可好着呢。那章氏呢?”文乐道:“才被人送回延禧宫了,皇后并没责罚她,是她自己个儿吓瘫了,连路也走不得了。”谨妃说道:“色厉内荏,也是个不中用的。”文乐又道:“却才奴婢过去瞧,她怕皇上将她送出宫,哭哭啼啼的托奴婢上覆娘娘,求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谨妃便笑了,说道:“有她老子在,她倒怕些什么!但这顺水的人情,本宫乐的收呢。你去对她说,叫她只管宽心便是。”文乐点头应诺,又转去传话,不在话下。
时下,京中盛传皇后为国之祸水,顺天府尹虽捉了许多造谣之人,却奈何民口赛川,如何堵塞的干净!然这些谣言没传多久,便有那受过萧家恩惠的流民,出来辩驳。这些人一路乞讨逃荒,受了无尽的苦楚,直到京城才遇到萧府施恩,方才寻得栖身之所。这许多人,都在京城靠做些苦力零工过活,日常往来于市井之间,听闻有人讹传皇后的谣言,便即当面驳斥。甚而有那脾气刚烈的,话不投机,便拔出老拳伺候。那些妇孺之辈,都是喜爱闲言碎语的,闲时说起话来,都赞皇后是菩萨心肠。人有言道:这般慈悲的妖女,还前所未有。
更有前文所言,萧府开设粥厂,也接济过许多寒士贫儒,这些秀才书生多半都还在京中待考,中有那么几人,于京城文坛中颇负盛名,世人有名师之称。闻得这般讹传,均道荒唐,又称那身着紫蟒的朝廷大臣,听得这样的谣言便行奏请废后,实在有悖圣人教诲。不出几日,便有几个隐秘之人,穿针引线,将这些人聚拢起来,选了两名文采绝佳的士子,起草了一道陈情表,盛赞皇后之贤德,称堂堂一国之母,若竟为这等谣言中伤,使得朝中无知之辈行奏请废后之举,那国体安在、朝纲安在?众人挑了一日,齐聚于都察院,请为代奏于皇帝。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十洲收到这道表书;不敢轻忽;他为官已有时日;于上意也大致能揣摩一二。便于翌日朝奏之时;将此表上奏于御前。
赢烈收到奏报,却不置可否,只令他当众诵读。李十洲便于堂上畅读了一番,这道表书不愧出自于名家之手;当真是字字珠玑;文采飞扬。谈及水患流民之苦,哀痛婉转,动人心魄;而萧府之恩遇;又被比作久旱之甘霖。萧相施银赠衣;更是大庇天下寒士的义行壮举。文中更是极力称赞皇后淑惠仁德;其国母之风,不让上古贤后。又将那起奏请废后之臣,批驳的体无完肤、辛辣无比。表中更称,其身着紫蟒锦袍,出入朝堂,竟而听信市井谗言,行奏废后荒唐之举,愚至如此,连市井村妇尚且不及,还有何面目公然位于士大夫之列!
李十洲一字不落的读完,朝上众臣皆变了颜色。赢烈位于宝座之上,只扫了堂下众臣一眼,淡淡开口道:“尔等,还有何话可说?”如今已升做礼部尚书的柳修文立即出班奏道:“皇上,此表陈词恳切,又是百位举子联名上奏,足见皇后娘娘深得民心。虽有流言为祸,终究邪不侵正。”他此言才毕,左谏议大夫林淮南便即道:“皇后身居深宫,日常言行如何为外人所知,且民间才有流言,便有这联名上奏之事。臣恐此乃有心之人暗地布置,妖言惑众,迷惑朝廷。皇上若不能明察,则武氏之祸又在眼前!”他这言下之意,已将当今皇后比成了昔日女帝,此言颇重,引得堂上众人私语纷纷,无数眼睛只看着皇帝。
赢烈不言此事,却向李十洲问道:“朕听闻近来有人向都察院检举皇长子行止不端,出入风月场所,并有包养人妇之举,可有此事?”李十洲躬身回道:“确有此事,经都察院查察,乃属实情。”赢烈颔首,向林淮南道:“你身为皇长子的老师,教导无方,致使皇子德行有亏。古语言,徒不教师之惰,由其徒则见其师。皇长子如今这般,可见你这做老师的日常操守如何。如今你还有何面目,在此大肆谈论朝政?”言毕,便即向吏部下旨:“左谏议大夫林淮南,教人无方,误人子弟,愧为人师。身为言官,却听信妖言,妄议朝政,其德其行,不堪任用。今将其革除官职,停职留用。”那林淮南不过为做打探之举,却不想竟而当堂便为皇帝摘了帽子,一时手足无措,睁目结舌,待要分辨一二,却一眼望见荣亲王正望着自己,左手下垂,微微摆了两摆。便即含恨忍了,退到一边。
旁人见此情状,均已明白皇帝此意乃杀一儆百,并要以此了结谣言一事。这入朝为官者,多数皆会些见风使舵的本领,当下便纷纷出列,赞颂皇后贤德,为谣言所伤实在天理难容,此等妖言惑众之辈当得严惩云云。
赢烈眼见此景,心中满意,遂又吩咐都察院严查讹传一事,便就揭了此节过去。
待得散了朝,荣亲王乘轿回府。
才回至上房,脱了朝服,便有人来报称,林淮南大人求见。
荣亲王令人将其请入客室,他自家先换了一身衣裳,并未戴冠,才过去。
二人叙过宾主之礼,各自落座,那林淮南便迫不及待道:“今日堂上,王爷为何不允在下辩驳?只为一场讹传,皇帝就免了在下的职。在下这顶乌纱,也丢的太便宜了。且,今日这事儿,必是萧家在后头唆使的,明眼的谁看不出来!在下那几句话,可有否说错?再者,皇上向来忌讳内外勾结之事,今日怎么忽然改了性子?”荣亲王笑道:“今日之事,却在本王意料之内。虽则联名上奏必是萧家所为,但却正投皇帝所需。今番朝堂之上,皇帝所行,已是护定了萧氏一族。他这般倒行逆施,倒替本王省了许多口舌。如此,甚好!”林淮南不解其意,荣亲王却不再多言,只是要他宽心,便着人送客了。
林淮南知这荣亲王素来瞧不上文臣言官,虽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倒也发泄不出,只得去了。
送走了林淮南,荣亲王自行走到廊上,眼看院中竹叶萧萧,不由浅笑喃喃道:“风要起了。”
因着事前一番筹谋,萧清婉早已暗中使人往前朝打探今日朝堂情形。待得朝堂一散,那被派去的宫人便急赶回坤宁宫报了信儿。
其时皇宸妃正在坤宁宫,陪萧清婉说话,听了这样的事,便向她道:“妹妹胆子也忒大了,这样的事,也敢做出来。皇上素来不喜后宫干政,更恨里外勾结。依着皇上多疑的性子,难保不会疑到你身上去。幸得眼下看来是无事。若皇上一时恼了,可怎好?”萧清婉却笑道:“姐姐只知其一,难料其二。外头传这等谣言,其背后主使之人,皇上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眼下正值天灾,边境又将行兵祸,一时不好妄动。今日这道陈情表,恰是皇上所需之物。再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只是一味以铁腕压制,反倒易激起民怨。他们既然以民意伤我,我便以民心回敬。父亲正在停职审查,动弹不得。我焉能容这起奸人任意中伤我萧家满门?”说毕,她自端了木樨泡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