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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彪见贾赦喝了酒了,这才从袖中取出马道婆那本小账来,翻至记着荣国府事情那页,递与了贾赦。贾赦正是有了七八分酒意,接过账簿来,张着惺忪醉眼看过去,顿时把双眼睁得大了,怒道:“这是什么!”刘敬看着贾赦眉横目立的模样,忙过来道:“贾大人,这行小字原是我们从前一时疏忽,竟没瞧见,这回要复审,我几个复核供词才瞧见的,大人恕罪。”贾赦原是个粗心的人,听着这样,竟是信了个十足,拍着桌子就立了起来,大声喝道:“好你个贾政!我真心当你弟弟疼爱,便是母亲偏心,我也不能有怨言,你竟如此待我!”说了对着孙彪一拱手,竟是大步去了。
孙彪看贾赦怒得这样,只怕连累这自己,不敢大意,忙追了上去。到底他是个文弱书生,贾赦又是酒气两字冲了头的,走得极快,哪里追得上。孙彪看着这样,不由跌足,把刘敬埋怨了回,只怨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只是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只好叫潘浩昌过书房来,替他拟了一本奏章,要把王夫人图谋暗害侄媳一事上奏。
却说二厅外头候着的小厮们看着贾赦脸色铁青地出来,都不敢大意,上来招呼,贾赦把眼一斜,一声不出大步走到门前,钻进轿子,跺着脚只命快走。轿夫们不敢大意,脚下飞快,转眼轿子就到了宁荣街前。因贾赦住着的宅子是从荣国府里隔断出来的,素日里不走正门,只从西甬道里过去,今儿轿夫们依旧要走前路,贾赦在轿里察觉,火气更胜,顿了脚喝道:“一群废物,,没脑子没心肝的东西!我是堂堂世袭一等将军!这荣禧堂是我的,我如何走不得正门!走正门!”
轿夫们看着贾赦怒得这样,不敢出声,轿子一转就向荣国府正门走去。三间兽头大门;朱红油漆铮亮,门前列坐着四个冠帽清楚的家丁,。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家丁们看着轿子过来,认得是贾赦的,不敢大意,连忙都站起身来,赶过来行礼,又打起轿帘搀扶贾赦下轿。贾赦搭着家丁的手下了轿,脸上依旧铁青,转头问道:“贾政在何处?”
家丁们听着贾赦竟是直呼贾政名字,都有些着慌,低了头不敢出声。贾赦本就有怒气,看着家丁们不出声,更是大怒,起一脚就把身边的一个家丁踢翻了,叱呵道:“狗奴才!张开眼看看我是哪个!我才是这荣国府的主子!开门!”其余家丁们看着贾赦这样,格外惧怕,又回了贾赦,贾政正在外书房,又赶着过去把荣国府的大门打开了。贾赦冷哼一声,甩开了家丁们,自己大步进去,不想他是有了五六分酒意的,脚下踉跄,险些在门槛上绊倒了,还是小厮们扶得紧,这才没摔着。贾赦哪里管脚下,摇摇晃晃就往前赶,转眼来在外书房前,掐遇上贾政养的几个清客相公从书房里出来,见着贾赦忙见礼问安,贾赦连眼角也不掐这几个相公一下,飞起一脚把书房们就踹了开去,大步走了进去。
这日贾政下了朝,了了公务在书房里同清客相公们闲谈了回,打发了他们出去,自己从书架上取了《朱子治家格言》来看,就听得身后一声巨响,转回头看去,却是自家哥哥贾赦脸色铁青,两道眉毛几乎都直竖了,正疾步过来,搁了书正要招呼,却不防备贾赦挥起一拳来就朝着贾政脸上招呼过去,贾政猝不及防哪里闪躲得开,就叫贾赦打了一个正着。
220假正经
贾赦进房见着贾政;顿时怒从心头起。从贾母偏心叫贾政占着正房的羞恨;到贾政这二三十年来不把他这个哥哥敬重;到如今他的妻子王氏几次三番对着他大房的子嗣下手。贾赦的怒气如何能忍;对着贾政就挥去一拳。贾政原是猝不及防,又兼他已是中年,哪里躲得过去;一拳就叫贾赦打个正着。贾政脚下连连倒退;就撞在了书架之上。书架上的书纷纷落在地上。贾政忍怒道:“哥哥做什么发怒?便是哥哥叫教训做兄弟的;也该说个罪名来。我即向哥哥赔罪,这样贸贸然就挥拳,打了我也没甚么,万一传出去岂不是叫笑话!”贾赦听了这几句;朝着贾政劈面就啐了口;骂道:“好你个贾政贾存周!真是半点儿也没叫错名字,果然是个假正经!”
贾政听着贾赦骂他假正经,顿时羞恼,一把就把眼前的贾赦推了开去,冷冷道:“哥哥也太夸张了,这名字是父亲起的,莫不是哥哥说父亲起的名字不对?哥哥,你如今好歹也是我们金陵贾氏的族长了,这样昏聩的话还是少讲,若是叫底下人听了去,与哥哥的名声无益。”贾赦叫贾政说了这几句,气得脸红,拍着桌子骂道:“放屁!你若是正经人,会在老婆生孩子时摸了老婆丫头去?!你若是个正经人,母亲叫你住着这荣禧堂,你就有脸真占着了?莫不是以为我是个死的!”贾赦越讲越有气,冲到贾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对着贾政问道:“你真当我是个蠢的?你老婆几次三番害我孙儿,无非是瞧着我身上的爵位!你也一心贪图,所以当不知道!”贾政叫贾赦说中心病,脸上涨得飞红,起手去推贾赦,口中只道:“哥哥吃醉了。”说了就往门外走,要叫人来。不想贾赦是叫酒盖了脸的,脚下无根,叫贾政含恨带羞推了一把,顿时站立不稳,亏得他抓着贾政的衣襟,这才没跌倒。
贾赦本就是借酒装疯,叫贾政这么一推,哪里还顾得体面,竟是张口就往贾政脸上咬去。贾政眼看着一口森森白牙咬了过来,吓得心惊胆战,顾不得其他,用足力气挣开身去,又使力把贾赦向后一推。贾赦本就是酒意上了头的,哪里站得稳,一跤就跌在地上,也亏得书房地上都铺着地毡儿,这才没摔痛。贾政看着贾赦跌了,也不过去扶他起来,跺了跺脚道:“哥哥真是醉糊涂了。”说了脚不沾地地走了出去。
却说贾赦来同贾政撕扯之际,两个的贴身小厮们看着他们俩兄弟说的都是阴私之事,哪里不敢进来,只在门外看着,这回看着贾赦跌了,贾政不顾而去,这才涌进来,搀扶贾赦起身的搀扶贾赦起身,收拾书房的收拾书房。
贾赦倒是没摔伤,却是颜面尽失,若是说来前他还不过是找贾政辩个是非曲直,到了这回便是把旧怨新仇都并在了一处,冷笑道:“好!好!好个弟弟!”言毕扶着小厮们一瘸一拐走了出去,原是跌倒时把脚扭到了。贾赦到了自己书房,立时就命小厮去叫贾琏过来。
贾琏同王熙凤两个正在一处说话,听着贾赦叫他吓了一跳,忙翻身起来,因向王熙凤道:“想是父亲得了信了,我去去就来,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王熙凤听说,只怕贾琏还有怜悯,忙拉了贾琏的手道:“二爷,我同巧哥宁姐儿只靠着你了。”贾琏听说,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道:“你只管放心,我必然绝了这个后患,也免得日后那毒妇再生计谋来害我们的孩子。”外头守夜的平儿裕儿等都听着了,忙进来伺候贾琏更衣带帽,又点起了两只灯笼分别交在了两个小丫头手上,吩咐道:“天快黑了,奶奶吩咐,叫你们仔细照着二爷脚下的路,若是摔着了二爷,奶奶可不能答应。”小丫头们答应了,在前头照着路,引着贾琏出去了。
贾琏到了贾赦房中,见贾赦坐在塌上,一只脚搁在鼓腹圆足凳上,脚踝肿得老高,两个年少美貌的姬妾在一旁伺候,一个绞了热水手巾来给贾赦敷脚,一个端了热茶来与贾赦吃,因见贾琏进来,双双过来行礼。贾赦把手一挥,叫人退了下去,方指着自己下手叫贾琏来坐。贾琏依言过来,斜签着身子坐了,脸上做个糊涂赔笑的模样道:“父亲找儿子过来,想是儿子做错了什么事,父亲教训儿子便是。”
贾赦看着贾琏体态风流,面若傅粉,唇若施脂,一双眼儿似笑非笑,端的也是个俊秀孩子,只是在贾母心里终是偏爱着宝玉,对这个长子嫡孙始终差了一层,不由对着自己儿子多了几分疼惜,就道:“好孩子,这些日子来委屈你们了。”说了,就把今儿怎么去的刑部尚书府,孙彪怎么出示的账簿,一一向贾琏交代了,又拍着桌子恨恨道:“你二叔叔竟是一些儿不肯认错!我去问他,他反把我推倒在地,哪里还有半分兄弟情义。左右是扯破了脸,索性就到圣驾前分辨个明白!我今儿叫了你过来,正是要同你商议,怎么写奏章。”
贾赦所说,贾琏早就知情,当着贾赦的面儿依然做个惊怒的模样出来:“我也诧异呢,生宁姐时好好的,她怎么就睡了过去,多少个太医也瞧不出病来,还是巧哥在菩萨前求了才好,原来竟是她害的!”又拍了大腿道:“只是前头已然有了巧哥了,便是凤丫头叫她害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哦,我知道了,想是她想除了阿凤,我年轻,日后总要娶填房继室,到时,她再嗦摆了新人谋害巧哥,或是害了巧哥嫁祸在新人头上,她好从中取利。好个二太太!枉费阿凤素日那样敬重她,她竟是要阿凤的命呢!”
贾赦听说,更是深信无疑,也道:“都是这个爵位害的。你瞧瞧你二叔一家子在荣禧堂住着,哪里有半分羞愧。总是你也长大了,不好对你下手罢了,所以害你媳妇儿同你孩子呢!”贾琏也做个愤恨地模样出来,同贾赦商议,如何拟写奏章,只要叫王夫人罪有应得,更求同贾政一房分开。
只是大臣们私下结交也就罢了,孙彪把手上的罪案证据悄悄与贾赦看,贾赦虽是苦主,也是与法理不容,是以贾赦这头倒是不能说这事。所以贾赦贾琏两个商议定了,叫了师爷来,令他把王夫人从前唆使侄儿小妾给另一个小妾下毒,以至于气得贾母中风卧床不起的事写了一本,洋洋洒洒,一副儿孝子为母亲的病忧愤痛心的模样。师爷写毕,交与贾琏贾赦两个看了,贾赦倒也满意,收了账簿自往小妾房中歇息,贾琏也告退回来,见了王熙凤,一样把事情交代了。
王熙凤听了,同贾琏商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