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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知道是假面。
“你看我干什么?”小书生不悦地问。
中间隔了两张食桌,但食桌不大,双方像是斗鸡,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嘿!你远比我凶。”他笑笑:“你是不是太霸道?你不看我,怎知道我看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书生的口气平和了些,但嗓音一点也不悦耳。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我在想什么?”
“哼!我和你相处……跟了你许久。”小书生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当然知道你在
想些什么。”
“真的呀!说说看,让你猜三次。”
“你在想,我是不是那两个扮村姑的跟踪者的同谋。”
“咦!你真会察言观色呢,你是不是呀?”
“不是。”
“那你……”
“特地向你提警告的。”
“是你的警告?”
“不是。除了那两个假扮村姑的人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前后都有。”
“唔!有此可能。你是他们那一伙的?”
“我是走单线的。那一拨好几个人,是三山栈的爪牙,他们的胆子虽然小,却是跟
踪的行家。”
“那两个假扮村姑的人呢?”
“还不知道。不瞒你说,我也是初闯道的,不认识几个人。不过,我会把他们的底
细查出来。”
“哦!听口气,你像是有意帮我呢。”
“那可不一定哦!我要留意你的所行所事,看是否值得我帮助你。我已经打听到一
些消息,你曾经和江湖妖女黑煞女魅联手结伴,不好。”
“你……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他有点不悦。
“你的事,我一定要管。”小书生坚决地说,虽然人皮面具不能表达感情,但语气
却是肯定的。
“唷!你成了管家婆啦!”他笑了:“你小不点一点点大,说话比大人还认真。小
兄弟,话得说明白,大丈夫立身行事,有自己的风格和主见。每个人对世间事物的看法
都不一样,有时候,一加一等于二也并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比方说,我进赌坊赌一两
银子赢了一把,赌坊只赔给我九钱。小兄弟,你不能用你行事的标准,来衡量我做的事
是好是坏。”
“你……”
“不说这些无谓的事。”他摇手:“来,相见也是有缘,过来合桌,我请你吃一顿,
为你的热心喝几杯,假使你认为你大得足以喝酒的话,不妨多喝些。”
“我要先把话说清楚……”
“小兄弟,何必呢?有些事,愈说愈不清楚。比方说,我捣毁了三山栈,囊获他们
账房的金银,在你,一定认为是无法无天公然市肆抢劫,不好。在我,却认为是正当的,
名正言顺的。”
“为什么?”
“公孙老狗把我弄入他的地牢,五个该死的混帐轮流用毒刑迫供,他自己也用九阴
搜脉来折磨我……”
“哎呀……”小书生惊叫:“你……你你……”
“我不要紧。”他笑笑:“我活过来了。你知道他们折磨我的理由吗?”
“我……我想知道。”
“什么理由都没有……”他将与公孙英兄弟会面,被捉的经过说了,最后说:“那
些混帐东西想在我身上,追出武功的根底,想要我交出刀法的秘诀。哼!那些天杀的贼
王八,他们不能这样对待我而不受天罚。”
“我们去三山别庄。”小书生气愤地跳起来。
“你急什么?过来坐。”他招手:“你以为三山别庄是豆腐做的?我看,你比我还
要鲁莽冲动。两个初生之犊圭在一起,会出大灾祸。喂!你多大年纪了?”
“十六岁。”小书生移坐在他对面:“因为年纪小,所以戴面具免得让人小看了。”
“你一个人出来闯江湖?”他摇头苦笑:“十六岁,我的天!你未免太大胆了,你
老爹到底是那一种老爹?他不管你?”
“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该打一千板子。你贵姓大名呀?”
“我……我姓……”
“不便说?那……”
“我跟你姓张好不好?”小书生眼中有慧黠的神情流露,好亮好亮的大眼。
“什么?姓也可以跟的?你简直……”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小书生说得理直气壮:“汉朝皇帝姓刘,有许多许多
人跟着姓刘;唐朝皇帝姓李,有许多人跟着姓李。你们家姓张,黄帝赐姓有张、王、李、
赵。黄帝子少昊青阳氏第五子挥,为弓正,所以赐姓张,这是你家得姓之始;你是张姓
四十三望的那一支?”
张允中大感惊讶,被唬得一楞一楞地。
“好家伙!好像你查过我的族谱呢!”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厉害,毕竟是像个读
了几年书的人,难怪你穿上这袭青衫。”
这时,店夥将酒菜送来了。
“你不愿意。我随便选一个姓。”小书生替他斟酒:“反正我是偷跑出来的,戴上
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目,再改一个姓名……”
“好吧!你不妨跟我姓张。”他懒得再缠夹不清:“你很任性。我张大,你张二,
如何?”
“我认为叫张三顺口些。”小书生又出点子。
“好吧好吧,张二张三随你选。天下间姓张的没有一千万也有五百万,也许有一百
万叫张三,你还真会选。”
“那是当然。”小书生笑笑,人皮面具的颊上线条抽动了几下:“天下间有上千个
姓,我就要选你姓张的,你反对也没有用,我是选定了。喂!要不要把那几个跟踪的男
女揪出来?”
“急什么?你可不要乱来,要是找错人,会惹起公愤的。我做事要先在理字上站得
住脚,理直气壮话也说得大声些。现在,我们饱飧一顿。喂!你真能喝?”
“不会,我沾沾唇,意思意思,为你我交朋友庆贺庆贺。”小书生举杯:“你会喝
几杯,但从不过量。现在危机四伏,少喝些。”
“咦!你怎知道我从不过量……”
“闯荡江湖,须随时检点,你当然不会过量。你打算在何处落脚?”小书生巧妙地
另找话题。
“还没决定。这里是三山别庄的地盘,我得防备公孙老狗的爪牙搞鬼。”
“那是一定的,你像是捣穿了他的蜂窝,所有的蜂都会向你攻击,一切必须小心。”
“我会小心的。”他举杯:“谢谢你跟来提醒我,敬你,老三。”
张允中接受了小书生张三的建议,准备先到西关找地方落脚,白天远离城厢,吸引
一些重要爪牙到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解决。
他与张三谈得很投机,也发觅这位神秘小书生的江湖经验,大的地方比他广博,小
的地方比他还要无知,感到十分迷惑。
小书生张三并未离开小市集,反而往回走,等跟踪张允中的人都走了,这才重回小
市集,在街中段进入一家小茶坊。
一座茶桌四周坐了四个人,两个中年人加上两位村夫打扮的大汉。
他在邻桌落坐,店夥拿来一壶茶。
“能掌握他的行踪吗?”他向邻桌的一位中年人低声问,不远处的两个店夥无法听
到他的语音。
“很难说,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尚可控制。”
“那就好。那两个女的,能看出是何来路吗?”
“还在查。南京以下,我们的人手不足,你要小心,情势不易控制。今天你不听话
暴露了身份,将会给我们带来不少困难。假使出了纰漏,在老爷子面前我们可不好交代
哪!拜托拜托不要再自乱脚步好不好?”
“有这么严重吗?”
“可能出乎你想像的严重。”
“哎呀……”
“不过,已经过去了。有两个家伙盯上了你。”
“在哪儿?”
“我们不得不断然处置,解决了。”
“是那一方面的神圣?”
“绝剑秦国良的爪牙。”
“哎呀!他们也……”
“他们是冲张小哥来的,对你动了疑,所以跟上了你。以后,请小心,必须保持在
暗处。我们该走了,你和后面的人保持连系。”
“好的,我会小心免生意外。”张允中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太妙,他得罪了两方面的
人,犯了策略上的错误,成为众矢之的。
他应该与一方联手,集中全力打击主要的一方劲敌。错误已经无法改正,他只好设
法避开对方的锋锐,在城郊藏身等候机会。
他以为自己行动快捷,以为足以摆脱跟踪的人。
在西关,他媾置了衣着,落店时,他全身墨蓝。墨蓝紧身衣加上墨蓝长袍,寒酸之
气一扫而光,他成了一位年轻、英俊、魁梧的跑单帮小行商。
他记得,自己出世时,父亲就是一个小行商。
他没买刀,没买任何兵刃。他觉得,刀剑在手便会生杀心,而目前他没有开杀戒的
念头,虽然他曾经死过几次。
永福老店是西关的老字号,关外不远便是运河的小码头,停泊的船支,都是自用的
代步舟艇。永福老店的旅客,也以生意人为多。
掌灯时分,他到客店的膳堂用膳。自所住的上房到膳堂,必须经过一条长廊,廊上
挂了两盏照明灯,旅客们来来往往,谁也不过问旁人的事,来去匆匆。
膳毕,他缓步回房,经过长廊。后面有人,前面也缓缓走着一个背影有点佝偻的人,
似乎年纪不小了。
他不在意地接近那人身后,正要从旁绕过去,那人走得太慢,上了年纪的人走路本
来就是慢吞吞的。
蓦地人影急旋,前面那人突然闪电似的转身,发起猛烈的攻击,铁掌来一记吴刚伐
桂诱招,左手从上面探入,食中二指直取右期入门穴,要用点穴术擒入。
他的反应超人一等,临危不乱出手本能地封架,双盘手守得严密,上拨指下格掌,
四条铁臂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瞬间,突变骤生。身后两个身材不高的人,乘机快速地欺近。一个速度最快,从
他身右一闪而过。
“不要声张,小心刀下无情。”他耳畔响起严厉的警告,一把锋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