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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休息,我要到处走走。”
“胆小鬼!”黑煞女魅推了他一把:“我可不陪你穷紧张。”
小河仅宽三丈左右,对岸野草丛生,杂林错落。
自从他两到达之后,对岸的草木丛中,有一双阴森森的怪眼,透过草木的空隙,远远地
监视着他两的动静。
一个杰出的,感觉敏锐的猎人,常会察觉出潜伏着的猛兽正窥伺着他,虽然他并不知道
猛兽在何处。
有些人也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官能,玄门弟子称之为未卜先知的神通,佛门弟子将之列
为六识之一。
其实,这是绝大多数人类所失去的本能之一。
黑煞女魅就没有这种本能,所以一直就认为张允中疑神疑鬼。
张允中像一头伺鼠的猫,在草木丛中潜行,极少发出声息,他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的动
静,时走时停,飘忽如鬼魅。
他本能地感觉出小茅屋不安全,可惜他的道行浅,不知道潜在的危险究竟在何处?又是
什么危险?
他只能盲目地搜索,愈搜愈远。
经过一处竹丛,他突然向下一伏,像一头猛兽发现了入侵的同类,浑身刚毛矗立,蓄威
待发。
片刻,他迅速地站起,脚下毫无声息发出,绕至竹丛后面。
他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警戒的神情一懈。
竹根下,仆伏着神智已经昏迷的断肠箫。
他走近将人翻转,心中一宽:这人仍然活着。
那支古怪的黑箫,静静地躺在这人的身旁。
略一试探察看,不由苦笑。
他对迷魂药物不算陌生,不用详细检查,便已知道征结所在。
他将箫拾起,插回那人的箫囊,将人抱起往原路退走,到了百步外的一座小荷池旁。
用荷叶兜水,往那人的头脸上一泼,然后在一旁席地坐下,等候那人苏醒。
奇怪,怎么好半晌仍无动静?刚想再次察看,一声响,眼角看到有物移动,右胁已挨了
一下重击。
功臻化境的人,意动神动,眼角有所发现,便会本能地立生护身反应。
他本能地急急运功抗拒,可是,袭击他的人是断肠箫,功臻化境的武林怪杰。
他滚跌出丈外,扭身斜跃而起。
“你这老狗!”他破口大骂:“我救了你,你是这样谢我的?”
断肠萧正摇摇晃晃站起,狠狠盯着他。
“唔!好像老夫打错你了。”断肠箫从衣袋内掏出一只小荷包,取出里面的一只小玉瓶
,倒出一颗丹丸吞下,脸上毫无愧疚的表情,似乎打错了就算了。
“你本来就打错了。”他揉动着被打处牙痒地说:“你中了迷魂的药物,躺在半里外的
竹丛下像条狗。在下不能见死不救,把你抱来水边救醒你,你却恩将仇报,简直岂有此理。
”
“你来这鬼都没有的地方干什么勾当?”断肠箫不理会他的指责。
“我高兴来,就来了。”他气虎虎地说。
“唔!你像是很有个性,倔强得很。哼!你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
“救了我,你将后悔。”
“你这老狗说的不是人话……”话未完,断肠箫突然冲上,一耳光掴出,快逾电闪。
他向下一挫,一记扫堂腿反击回敬,同样迅捷绝伦。
断肠箫估计错误,吃了一惊,跃起、前掠、出腿、猛攻他的头部。
他仰面背部着地,侧滚而起,后滚翻先腿上头下飞升,身躯接着划出一道快速美妙的降
弧,飞跟而下,双脚后踹断肠箫前跃的背脊。
这种身法神奥诡奇得不可思议,人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他竟然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大
大出乎断肠箫意料之外,更为吃惊,足不点地扭身侧旋,险之又险地总算躲过他这一记神妙
绝着。
交手之快,几乎在同一刹那发生和结束。在气势上,断肠箫显然棋差一着输了一分两分
,两次反击皆妙到颠毫,几乎得手。
“咦!”断肠箫闪在一旁讶然惊呼:“你这楞小子到底是人还是鸟?鸟也不可能倒转向
上反飞呀!”
“老家伙,你很了不起。”他也大感惊讶:“你空中旋体扭转移位的身法,快要修至凌
虚大挪移境界,我算是服了你。”
“好手难寻,来,楞小子,分个胜负。”断肠箫掖起袍袂叫。
“算了算了。我年轻,等我活到你这把年纪,恐怕早就讲话流口水,咳嗽屁又来了,算
我输好不好?”
“服输你还不滚?还赖在此地做什么?”断肠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你他娘的像头又臭又彆的老驴。”他笑骂,纽头大踏步便走。
断肠箫被骂得火起,猛地飞跃而上,虚空向他的背影一把抓出,相距足有丈二。
一声长笑,他斜向飞翻,美妙地连翻三匝,旋了大半个圈子,反而到了断肠箫的身后。
等断肠箫势尽落地,转过身来时,他已经再次腾身而起,后空翻腾远出三丈外去了,而且一
落地便消失在草木丛中。
但听草声漱漱,刹那间便形影俱消。
“咦!这小子真的会飞;而且会折向翻腾而飞。”断肠箫讶然自语:“浑金朴玉,倒是
怪可爱的。唔!你跑不了的,我倒要看你在这里搞什么鬼。”小茅屋地势稍高,距小河边约
有十余步。黑煞女魅坐在河岸边,正在梳理半乾的一头秀发,突然发现身后侧站着一个人。
“哎呀!你想吓死人吗?”她几乎惊跳起来,看清来人却大发娇嗔。张允中站得笔直,不住
向对岸用目光搜索。晚春水涨,河宽约三丈,对岸的地势略低,由于水涨而形成约两丈宽的
水浸地带,水面可看到菖蒲或荠草的叶尖,也像水草。
更外侧,是初生不久的荻草或嫩草。至于水浸地带是不是泥淖,可否涉足,就不得而知
了。
万一是泥淖陷进丢可不是好玩的。
“我想过去看看。”他信口说:“那一带草木阴森,很可能藏了些什么不测。”
远处潜藏在草木丛中的那双怪眼,极有耐心地监视着这一面的动静。
“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紧张兮兮,早晚会发疯的。”黑煞女魅站起来妙曼地掠发
:“你到底烦不烦呀?你该洗一洗,赶快回屋睡一觉,免得晚上精力不济。”
说完,袅袅娜娜往小茅屋走,临行回眸一笑,流露出绵绵的万种风情。
他解下腰帕脱了靴袜,走入水中,一面洗头脸,仍然一面向对岸察看,但过河的念头,
却因而打消了。
至少,他已经了解这一带河岸的地形状态。
他盥洗的一面河底,游泥深仅及踝。水色虽然不清澈,水流并不急。
他却知道这种泥底的小河,从水面看不出凶险,其实相当难测,不谙水性的人,一陷进
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回到小茅屋,温暖的阳光下,四下里静悄悄。而四周稍远处的草木葱茏内,却阴暗苍郁
静得可怕。
黑煞女魅披着一头秀发,等候发乾,全身黑,只露出红馥馥的脸庞,显得可爱而又有点
阴森的感觉。
“明天,我和你进城一趟。”黑煞女魅抬头向他嫣然微笑:“早些歇息啦!”
他掩上竹门,在一旁坐下。
鼻中嗅到女性的芳香,和稻草不太难闻的味道。
“进城有何贵干?”他问,用腰带擦乾披散的头发。
他洗了头,也成了一个披发怪物。
“给你买衣着呀!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你穿得那么寒酸,连狗都不怕你。”
黑煞女魅一面说,一面移坐过来:“来,我替你整发……”
“不必了,还没乾。”他一口拒绝,脸一红:“我自己会,我觉得衣着愈随便愈好。你
带有侍女,当然不嫌麻烦。我可不需要带随从,愈简单愈好。”
黑煞女魅不理会他的拒绝,坐到他身后替他拭发整发,表现得极为亲热。
“你家里一定姐妹很多。”黑煞女魅说。
“正相反,我兄弟姐妹都没有。”他笑笑:“你根据什么瞎猜?”
“你的态度随和得很。”黑煞女魅说:“我见过许多许多年轻子弟,稍坐近些,要不脸
红耳赤,就故意装得正正经经发僵,你不会。要不,你就是曾陉和许多女人厮混过,对不对
?”
“见鬼,一点也不对。”他笑了:“早些年,我娘也有时候替我束发,这不是很正常吗
?”
“你在城里赌场中鬼混,不错吧?地藏庵附近那些地方肮脏得很,是水怪许先包娼包赌
的混帐地方。嫖赌不分家,你……”
“唷?你一个大姑娘,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脸红?你……”
“少贫嘴?”黑煞女魅轻拧了他一把:“我一个江湖女英雌,见过大世面,敢作敢为,
我什么都不怕,还会杀人呢?好好招来,在地藏庵是不是有相好?”
“见了鬼啦?我一到了那地方,眼睛里除了跳动的骰子,么二三四五六之外,什么都看
不见。那地方是有许多粉头,我连碰都没碰过,少胡说八道。”
他看不见身后黑煞女魅的神色变化,信口胡扯神色从容。
不错,他在地藏庵鬼混,意不在赌,更不在嫖,而是藉此掩饰他侦查蓝六爷的行动。
他对年轻的异性,其实并不陌生,在那种地方,难免与那些风尘女郎照面,毫无机心毫
无所求地说笑,他毫无他念。
在家时,紫菱小姑娘几乎算是他的玩伴,接触久了,相处也就泰然。
一个男人如果对异性不存非分之念,情绪就不会反常,天下间男女各占一半,没有什么
好怪的。
“我相信你。”黑煞女魅满意地转移话题:“我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府城的蓝六爷?
”
他心中一动,大感意外。
蓝六爷蓝贵全,冷面煞星韩登。
“听说过,高邮的富豪。”他泰然地说:“咦!你怎么知道蓝六爷?”
“你在飞天豹那些人的口中,可曾听过他们提及蓝六爷其人其事?”
“这……没听说过,他们从不对我说及旁的事务。姑娘,你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