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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妈妈歇斯底里地大叫,朝海星追来。
就在海星即将接近植物的一刹那,妈妈及时赶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但是,水笔仔和王海桑同时伸过来的舌头还是触到了妈妈。妈妈腿上渗出了鲜血。
海星吓得魄散魂飞。
还好,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这表明没有毒素浸入。
这时,水草已不再叫唤和挣扎。她平躺在一堆树枝中,像是安稳地睡着了。树叶会分泌浆液,过不了很久,便会分解她,连骨头都会化掉。
妈妈知道,女儿将成为树的一部分。她的体液将流布于树的全身,变成后者的养分。她的灵魂将在那植物的伞盖顶端张大眼睛,等待捕猎下一个倒霉鬼。
而水草本人,便是被上一个死去的人捉住的。她只是转换成了另一种生存形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洋中就流布着一种传说:吃人的大海鼠、吊睛鲼和食肉植物,都是由死去的人变化而成的。
妈妈自责疏忽。她的确年纪大了。她已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但她没有哭泣,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便带着孩子们游走了,开始了新一轮觅食。
为了安全,妈妈带领孩子们汇入了别的母亲统率的群体。
六、海星
水草的事件给海星以巨大刺激。但他还没有死亡的概念。
他问妈妈,水草留在那里做什么。
她答道:〃她睡去了。〃
〃那么我也要睡去。我要跟她一道睡。〃
〃不可以。你在洞穴这里睡。〃
〃为什么水草要到那里去睡呢?她心底好像并不愿意。〃
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敢告诉海星,水草已变成了一种伤害生命的精灵。
她只是说:〃因为她要与植物在一起。她要与植物一起成长。她是植物的一部分。〃
这大约便是宗教意识的萌芽。而妈妈并不知觉。她只是朦胧地感到,人类的生命被海洋中一种无形的东西所主宰。
所有的植物、动物、水流和礁石,都具有某种灵力。人类无法知晓其中的奥秘,也从没想到要去了解。
而幼小的海星不懂得这些。他只是为那天的事情感到恐惧和伤心。他不想水草留在那里。他想要她回来,同他一起玩耍。
是啊,她怎么可能是植物的一部分呢?孩子们都来自妈妈的身体。难道妈妈曾经也是一株食人的植物?
海星把他试图拯救水草的想法向兄弟们讲述。大家却把他嘲笑了一通。
〃你怎么行呢?你这笨蛋。〃
〃就是呀,海星,连帽螺都捕不住。〃
〃要不是妈妈拉他回来,他早被水笔仔捉去了。〃
〃我们都不行。碰到那种情况,连自己也救不了。〃
〃或许,那些大男人才可以吧。〃
〃至少,得用长长的水矛。〃
〃那些男人呀……〃
海星想起了男人们与电鳐一起驱逐大海鼠的惊险场面。大海鼠是可怕的动物,比水笔仔要可怕得多。能够驱逐那种恶魔的人们,也一定能够战胜任何食人的植物,救回所有被掠走的孩子。
他由此展开了对成年男子的幻想。他们劈波斩浪的强劲身躯,扭动着发出礁石般的幽暗光芒。大腿像是粗壮的海藤。他们分泌的体液蒸发出浓烈的气味,清楚地标志出本族的领地。他们搅动的水纹会成为奥秘无穷的图画。他们经过时海水便发出震耳的爆裂声。他们与深藏在洞穴中的这一群妇孺有着那么多的不同。
海星闭上眼睛,想像游动的是自己,不觉划动起手臂。但眼前出现了水草。海星记得她最后对他说的话:〃海星,你真好!〃他又伤心起来。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也将属于男人的群体。他会成为海洋中的强者,救回水草,让她在他的身旁永远伴随。
七、男人
逐渐,在海星心目中,男人以两种形象出现。
一种是手持尖尖水矛,背负食物袋囊,纠纠武士的模样。
他们是水世界的征服者。海星常常幻想自己与这种威武的形象融为一体。
另一种是他们与妈妈在一起时的形象。这时,他们好像是一种海星不熟悉的虚幻生物。
当这种意识浮现时,海星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以前不太注意这个,但最近,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系留于心。他开始注意观察了。
他看到,男人和妈妈在一起时,妈妈便眼神迷乱,噢噢地呻吟。有时,她得空会不安地侧过头来,狠狠瞪海星一眼,那是在敦促他离开。
海星说不清妈妈此时是美丽,还是丑陋。他便怏怏游开了。
男人中有一个人来的次数最多,妈妈对他也特别亲热。这时,妈妈会允许海星呆在一旁。
〃他是谁?〃等男人走后,海星忐忑地问。
〃他是你的父亲,〃妈妈说。她察觉到了小孩心中的醋意,不禁在惘然中夹杂着喜悦。
〃父亲?〃这时,海星顿然记起,他以前其实就见过此人。但他觉得那个男人太老了。
男人们临走时总要留下一些食物。这让孩子们嬉水欢呼。
海星对妈妈身边的男人怀着羡慕与仇视交织的情感。它侵蚀着男人在他心目中的第一种形象。
这时,一些哥哥已开始过独立浮游生活。他们偶尔回家,只是为着一个目的。他们被妈妈的身体所吸引。
当哥哥与妈妈搂抱着相互缠绕在一起时,海星脑子深处轰地震响了。吃惊、委屈和嫉妒在他心底绞织成了一团纷乱的潜流,其中混杂着强烈得难以言说的不安和厌恶,以及同样无法抑止的莫名兴奋。然而,海星今后也会跟妈妈这样吗?
他不敢往下想!
哥哥也为孩子们留下一些食物,然后,便吃吃笑着游走了。
妈妈用担心而迷恋的眼神目送着哥哥。当她发现海星正在一边看着时,便难为情地瞪了他一眼。这时海星身上像被电鳐电了一下,火辣辣地转身游开了。
海星有二十四个姐姐,七个妹妹。偶尔,他会想起正在记忆中褪色的水草。
年龄稍大一些的姐妹们只能在下一个平潮期到来时,独立门户。这时,男人们才被允许来找她们。这是种群的习俗。
但是,海星和还在洞中的兄弟们,面对姐妹,正在滋生某种新的情感。他们怀抱了难言的羞赧之心,在见到她们时便急急地掉头离开。而实际上,他们对她们的兴趣却与日俱增。
她们在表面上也与他们若即若离,但眼神中的调皮味道少了,柔顺色彩多了。她们身上的气味,也渐渐与男孩子的不同起来,使后者颇有些晕头转向。
他们同时也憧憬着邻居家的女孩子们。她们不是他们的姐妹,因而显得更为神秘。海星注意到了她们身体的粉红色要更加鲜艳一些,有些人的腹部生出了美丽的虎皮斑纹。她们的身体曲线比妈妈更加好看。
身体上的变化使海星意识到,她们是与男孩子很不相同的另类,需要用一种全新的态度和方法来对待。但他目前还很难与她们相逢一处。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正使种群日渐衰落。
海星滋生了对女人的最初感觉。她们是一种矛盾而异样的存在,既使他恶心惶惑,又让他满怀渴望。这样一来,他也重新开始了对男人和对自己的评价。
对海星和兄弟姐妹们的身心变化,妈妈既兴奋,又焦虑。
她已经年老了。她最关心的是,在她死去前,这些孩子们都必须长大,成为猎手──捕杀海鱼和水藻,也收获女人或男人。
八、狩猎
孩子们的数目又减少了。深渊中最近发生了瘟疫,大批人死于非命。现在,妈妈身边仅剩下三十一个孩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妈妈带领孩子们去观摩狩猎。而孩子们也多少能够理解她希望他们尽快长大的迫切心情。
他们缓慢地游动在男人们的身后,来到了一处浅显的海沟。男人们将在这里狩猎巨大的沙蚕。
妈妈带着孩子们离得远远的,躲在礁岩的后面等候观看狩猎的壮观情景。
他们看见,男人们携带着锋利的水矛,小心翼翼地潜到明亮的海底,仔细地寻找什么。
沙蚕在锈红色的海底掘出了长长的隧道,直通往它们的居住的洞穴。男人们在搜索沙蚕留下的痕迹和气味。
狩猎队的成员如今大多是老人了。妈妈模糊地回忆着,在她年幼那时,似乎不是这个样子,不禁忧心忡忡。
海星看见,父亲也在队伍中。他现在已经老得快游不动了。
男人们很快发现了沙蚕出没的痕迹,那是一条凹下的半圆形甬道。沙蚕身体直径可达两米,因此甬道也大得惊人。
甬道到达一块巨石边,便消失了。沙蚕大概就从这里钻到了地下。
以巨石为中心,男人们围成了一个圆形的阵式。一个男人模仿起了沙蚕求偶的声音。
不一会儿,大片的软泥和海水开始翻动,一条沙蚕从海底探出了它肉瘤似的头颅,泡囊般的眼睛愚笨地朝周围打量。很快,它的整个身体也钻了出来。沙蚕长长的身体五彩斑斓,上面长满无数疣足和刺毛,正在不住地颤动。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们纷纷投掷出水矛。
沙蚕肥硕而愚笨的身躯被射中了,猛烈地扭动起来。它开始缓慢地爬行逃窜。男人们劈波斩浪,紧紧追赶。不一时,这长虫又中了几支水矛,它们像利刺一样,歪斜地插在沙蚕丰满而多节的身上。
沙蚕痛得大声吼叫,低沉连绵的声音撼人心腑,一直传到了孩子们的藏身之处。
海星感到礁岩也在颤动。他不禁为沙蚕和男人同时悬起一颗心。
男人们追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向猎物发起连续攻击。沙蚕虽然庞大得吓人,却毕竟是一种以小型浮游生物为食的滤食性底栖动物,在灵活而凶猛的人类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它渐渐就逃不动了,黑血在海水中泛涌。最后,它停了下来,卧在海底一阵阵喘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