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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说过你像猫?”
无情居然还向她问了这么一句。
而且还用同样的眼神回望。
对望。
习玫红头上,飞翔着几只小黄蝶。
晨光渐亮,一束一束的光线剪开了紫色的雾。
干涸的荒山石砾间,犹生长着一处又一处的小黄花,迎风招曳。
四 青色的人,绿色的水
聂青已经回来。
他挽了一桶水。
水还滴着。
他的人也似淌着水。
水自他身上流下来,仿佛也是惨青色的,渗透了他的影子,渗入了地底里去。
等他离开所伫立的位置之后,那地上仿佛也惨绿了一大片。
好似在那儿竟长了一片绿苔。
他的人是青色的,仿佛挽回来的水也是青色的。
他正用绿色的眼光,去看习玫红与无情的对话。
远远望向两人的,不只是聂青,当然还有三剑一刀僮,以及罗白乃。
几个少年人,看晨光中的男女明净的轮廓,看晨风中男女飘飞的衣袂和发丝,看他们相互对话时口里轻吐的薄雾,都似有点痴了。
“好漂亮。”
何梵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罗白乃不明白:“漂亮?”
何梵仍在赞羡:“他们两个,都好漂亮。”
罗白乃不同意:“漂亮?如果我站过去,你会大开眼界。”
陈日月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喃喃道:“好登对。”
罗白乃气虎虎地:“登对?”
陈日月遥指道:“你看你看,他们真是一对璧人。”
罗白乃冷笑一声:“璧人?习姑娘不是跟冷血是江湖上传言里的一对儿吗?却怎么换成了他师兄!搞不好,璧人当不成,要变成壁虎了。”
陈日月也没听懂:“壁虎?”
罗白乃道:“壁虎常为了争夺雌虎而在壁顶上打架。”
叶告咕哝道:“那就坏事了。”
罗白乃以为叶告这回到底是支持他:“怎么?坏了什么事。”
叶告道:“你就要糟了。”
罗白乃指着自己鼻子:“我糟?”
叶告坦言不讳:“你要遭殃了。冷四爷可不似我家公子,他要是瞧你不顺眼,一剑便了结了你,省得你在那儿罗里吧嗦的!”
罗白乃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白可儿脱口说了一句:
“好像!”
──好像?
“好像”什么?罗白乃这可迷糊了。
──若说“好看”、“好美”、“好开心’,罗白乃大致都能猜估出白可儿的意思,可是如果说是“好像”,罗白乃可看不出哪里“好”哪儿“像”了。
所以他问:“什么好像?”
白可儿犹在入定:“他们好像。”
罗白乃看来看去,一个男一个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看不出有哪一点像。
“他们?”罗白乃没好气,在他心目中,三剑一刀僮都是品味奇差无比的小孩子,他才是有良好鉴赏力的能人,“有什么像的?像什么话!”
白可儿道:“你看他们的眼睛。”
“好精,”白可儿继续赞羡不已,“好明。”
“好美丽,”白可儿说一句形容就顿了一顿,“而且好相似!”
罗白乃正要运出目力看去,却听聂青也怔怔地道:“是的,是很像。”
──这个人,在看别人的时候,好像都很正常,除了对绮梦,他正眼不瞧,话也没多说,却老是偷偷看她,嘴里念念有词。不过,听了他的话,罗白乃更为之气结。
他气得掉头就走。
他要去找他的知音:
──一个认为他和习玫红是“绝配”的知己。
最好,还是红粉知音,那就更妙不过。
所以他去找绮梦。
──幸好还有绮梦。
就算失去了习玫红这样的红颜,但若有孙绮梦这样的绝色,那也不枉来此荒山野岭一行了。
他正寻思如何接近绮梦,却见绮梦看着炕床的方向,神情怫然不悦。
本来,自他上古岩关以来,绮梦一直就是带点倦、有点慵,常有点无奈,随随便便的美丽着,但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眼里总似有两泓汪汪的水,红唇也亮滟滟的,使得她更媚更艳,美绝人寰。
习玫红也许比她清,但绝不比她艳。
可是,除了当日初见时,她向他刺出一枪时:那一霎间,所有的艳,都成了煞。
连眉心也赤红了一抹,眼里唇上的水,全成了杀气。
不过,只那么一瞬。
其他的时间,绮梦又回复了她的艳,她的绻,她的厌,还有她的倦。
她美得来很不经意。
她艳起来很无所谓。
罗白乃很欣赏她。
他一向很珍爱女人。
总之,是女人他就认为是了不起的,如果是美女,更弥足珍贵。
他甚至不惜卑屈自己来烘托他心目中的美女。
所以,他厌她所恶。
也憎她所恨。
更爱她所喜的:
只要不是男人。
因而,他一见绮梦生气,他也就无缘无故地恚怒了起来。
何况,还有另一个女子受了委屈。
她在哭。
哭的是杜小月。
这时候,何文田已离开了炕床,倒是铁布衫,走了近去,好像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斥责了她几句。
杜小月就哭了。
边哭,边缩回了被窝里。
绮梦显然也察觉了,望向那儿,眼里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眉心一点赤红,带点俏煞。
罗白乃一看,便光火,大步走过去,问铁布衫:
“你干吗欺负人?!”
要不是他一向对这个又臭又脏的铁布衫着实儿有点畏惧,他早就一把推过去把他给搡倒了再说。
其实,他走过去的时候,也有点心虚:他怕这洪荒野兽般的家伙忽然反扑,他当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但那“野兽”并没有反击。
他只在喉头里咆哮了一声,而且还退后了一步。
这使得罗白乃胆气更壮,转头过去问杜小月:“他骂你什么?!”
铁布衫低着头,嘶吼了半声。
杜小月只在抽泣。
她哭得抽抽嗒嗒的,语不成音。
罗白乃又转过头来,对铁布衫就戟指怒骂:“你骂她什么?!”
铁布衫低嘶了半声,又退了半步,似有些惶恐。
罗白乃大着胆子进逼了半步,手指快戳到铁布衫鼻子上去了:“你凭什么骂她?!”
铁布衫抬目涩声低吼:“我……为什么不能骂她?!”
忽听绮梦唤了一声:“罗少侠。”
罗白乃一听,只觉柔情万端,柔肠寸绞,马上回首,整个人都酥了一大半,指在铁布衫脸前的手指,也忘了收回来了:
“什么事?”
他这时当然未曾注意:铁布衫眼里已发出凶光。
像一头困兽。
正要反噬。
绮梦柔声道:“你……过来。”
罗白乃马上收回了手指。
其实,他仍忘了收回他的食指,只是他把他自己整个人都“挪”向绮梦那儿,那么一移转间,距离铁布衫那儿已有十二尺余之遥了。
不过,他的手指依然竖在那儿。
只是,并没有指着铁布衫面前而已。
一下子,他的人已到了绮梦身前。
还贴得很近。
来得好快。
快得使他微覆于前额的一绺发丝,飘了起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轻功会那么快,快到离奇。
连逃命的时候,他也不曾使出那么快的轻功来。
绮梦黑眸如昼。
她呵气若兰。
她那一声呼唤,对他而言,犹如玉旨纶音。
“来了。”
他报到。
且十分有军气。
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
绮梦展颜一笑:“来了就好了。”
罗白乃英武地道:“有什么吩咐?”
绮梦的眼眸瞟了瞟:“你不必再追问下去了,铁拔一向不高兴杜小月跟外人谈话。”
罗白乃保持他那英雄救美的姿态,一指在后头翘着,一手倒提于腰,充满骑士魅力豪气地说:“他凭什么那样骂她?他又不是她老子!”
绮梦静了下来。
罗白乃怕她不高兴,改而骂别的对象:“都是无情大捕头不好,作威作福,把小月姑娘逼哭了。”
这时,无情已跟聂青会聚一起,叫了何文田、陈日月等人,一起研究水质。自聂青提来的木桶里舀了一小勺清水,倒了一勺粉末,俯首细察水里发生的变化,之后,把水泼了,又用另一个小碗,再筛入不同的粉末,来看水里产生的反应。但大家在低头审视的时候,聂青仍不时抬头向绮梦这里望过来,目光青得电镀过似的。
罗白乃越发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在看啥。
绮梦悠悠地道:“大捕头这样说,是想找线索,一定有他理由的。”
“他是名气够响罢了,”罗白乃虎虎生威地道,“要是全盘都交给我办,会更快破案的。他的身体既然那么脆弱,不如多回家歇着的好。”
绮梦笑笑:“他倒是心细如发。”
罗白乃不服:“我更细心。”
绮梦说:“他也胆大。”
罗白乃更不服气:“我更大胆。”
绮梦忍不住故意数落他一句:“胆大?却又不上猛鬼庙去?”
罗白乃一呆,他口齿便捷,马上说:“若果人人都上了疑神峰,谁来守客栈这里啊!谁来保住这世外桃源呀!”
绮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人冷森森地道:“这算世外桃源?我看是世外逃原才对──人人都逃到这儿避难来了,结果,这儿就成了杀戮战场。”说话的人是聂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回绮梦身边,像只挥不去的绿头苍蝇。绮梦听了就说:“你不去,也就罢了,还是在这儿上面安全些。”
罗白乃听了,却在心中叫屈:如果大家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呀!
(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上疑神峰呢?)
(不可以给人小觑了!)
(不入猛鬼庙,岂不是孬种!)
正寻忖间,忽地,放于背部的指头,有点凉飒飒的,猛回头,却看见一条肥大的舌头,正在舐他竖着的食指头。
舐他的是张切切。
他一回首,张大妈就对他咧嘴一笑,问:“你干吗对我翘起了指头?嗯?”
说着,再度伸出了肥大的舌头。
第二章 独木桥生死斗
一 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
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菁菁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倩兮,忽而又念及孙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