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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这些事并不奇怪,何况他还未娶妻,也没人能管他,不论如何,将来他只会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其他女人算什么,顶多是姬妾之流罢了,程晓琳自小受的也是当家主母的教导,知道某些事是必然的,于是勉强笑了下,起身:“我先回去了。”
公子关切:“我叫人送妹妹。”
“不用。”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分酸意,她咬唇,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去。
。
南楼上进门是个小花厅,里间是书房,几个下人都守在厅外,公子尚未婚娶,出门时没带女眷,自然也就没有侍女,随身伏侍的都是一众仆人书童,如今书房里躺着个姑娘,他们也都不便呆在里头。
迈进小花厅,公子忽然停住脚步:“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
公子缓步行至书房门前,亲自打起帘子,走进去。
原本书房里只会躺着只昏迷的小猫,而此刻,榻前却已经多了个黑衣人,正俯着身掀开那些厚厚锦被,打算将榻上人抱起。
见他进来,那黑衣人既不意外也不抬头,手指一弹,不知什么东西飞来,很快发出“噗”的一声,如烟雾状在公子身边散开。
公子不动。
那人这才有些吃惊,不假思索便欺身上来,狭小的空间,两道影子悄无声息闪动,只听得隐隐的掌风,瞬间,二人便过了十几招。
终于,公子抬手硬接下他一掌,各自退开。
一袭黑衣,加上宽大的披风,使他身材看上去比较高大,俊脸微侧,高挑的眉毛,挺挺的鼻子,整张脸无端挂着一丝痞气,亮闪闪的眼睛里犹有诧异之色。
公子微笑:“金教主好身手。”
语气很温和友好,但金还来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种客套的调子,所以只哼了声表示招呼:“你练过清心诀。”
公子承认得很干脆:“迷药对我没用。”
“你不该有这等内力。”
“不奇怪,我十五岁那年,曾得少林六位长老相助,合力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一通,真气就可直达丹田,省去许多冤枉路,修习内力自然比普通人快,可惜除了天生的武学奇才,普通人要打通这中间的断脉,却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以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纵然找到几位顶尖高手相助,倘若内力深浅不一,或者手法不同,稍有闪失,都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轻者残废,重者全身经脉俱断,真气反噬,所有人都性命难保,因此江湖上一直无人敢尝试,何况要找到几位内力相当又手法相同的高手,已经是件难事,而找到了要说服他们答应,更加难于登天。
金还来大为震惊,招式再好,内力相差太大也是枉然,怪不得这易轻寒年纪轻轻就能打败大内第一高手,竟是冒着凶险打通了任督二脉,实是武林中第一人:“当初短短两年之内,少林六位长老竟有四位去世,原来都是因为油尽灯枯。”
公子很平静:“成功替人打通任督二脉,在武林中已属开先河之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位长老空负一身内力,武学上却始终不能再有进境,如今能合力造就一个习武之才,他们该不会觉得遗憾。”
金还来淡淡道:“易公子倒替他们看得开,要他们帮你,想必也费了不少力气。”
“当时我差点丧命,一个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人,对什么都会看得开些,”公子面不改色,转脸看榻上,“金教主既来了,不妨先将这位姑娘带回去。”
“她怎会在你这儿?”
“易某以为,金教主更该关心的,是她身上所中的‘半月露’才对。”
半月露!难怪看不出中毒迹象!金还来呆了呆,飞快俯身查看,片刻,他缓缓抱起榻上的人:“多谢。”
公子笑而不语。
。
火炉瓦罐,瓷瓶药草,还有满屋的药香,金还来面无表情站在旁边,金越安然而坐,无视他,自顾自往瓦罐里加药。
半日,金还来开口:“你早知道她中了‘半月露’。”
金越不理。
金还来道:“这是在制解药吧,你会好心传她内力,原来早就打算拿她试毒。”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金越不看他,“她的内力是我传的,武功是我教的,我就算让她帮点小忙,也没什么不妥。”
金还来冷冷道:“小忙?你怎么不拿自己试?”
金越淡淡道:“跪下。”
金还来没有动,双拳微握,怒视他。
金越侧脸,冷笑:“怎么,如今当了教主,翅膀硬了,想要弑师?你的命是谁救的,你这身功夫怎么来的,当初的穷小子怎会变成今日的千手教教主,没有老夫,你会有今天?那丫头是你什么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在我跟前这样说话?”
久久的沉默。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所有的怒气,所有的尊严,刹那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早已领教过金越的毒舌,但这次的每个字都仿佛重重击在了他心上,让他狼狈不堪,无地自容。
没有,小丫头什么好处也没有,甚至与他毫无关系,只是无意之中捡回来的一件东西罢了,但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却陪着他,至少现在会。
金还来垂首,跪下:“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金越抬手就是一耳光。
金还来被打得侧过脸:“弟子可以为师父试毒。”
“老夫要试毒,人多得是,稀罕区区一个丫头!”金越终于忍不住怒了,丢开药草,跳起来连扇他十几个耳光,边打边骂,“你他妈跟我这些年,死了没有?”
俊脸微肿,嘴角沁出血丝。
金还来不动。
金越看了他半日,重新坐下整理药草,语气恢复平静:“老夫一生精于制毒,惟独对‘半月露’束手无策,这许多年一直试着研制解药,以示我千手教无毒不克之名,所以那日取了些放在杯子里,本是要找点别的东西试,转眼她就自己来喝了。”
万万想不到他会解释,金还来愕然。
金越看他一眼,讽刺:“老夫倒没想过,在教主眼里,师父是这等不堪。”
金还来垂首:“人是弟子带来的,弟子愿领罪,求师父快些赐她解药。”
金越沉默半日,道:“解药出了点问题。”
。
时已初夏,阳光融融,池中荷叶大片大片地伸展着,如同碧绿的小伞,叶上偶尔有蜻蜓停留,叶底游鱼悠然来去。
“我可以搬回来住了吗?”高兴。
金还来不答,递过一碗药:“喝。”
邱灵灵看看他,听话地接过来喝光。
纵使在温暖的太阳底下,那双小手仍是冰冷,金还来默然半晌,板着脸嘱咐:“我去配药,你就在这儿晒太阳,不许睡,听到没有?”
“我会死吗?”拉住他。
乍听到这问题,金还来一愣。
漆黑的大眼睛深邃不见底,她认真地看着他:“我生病了,会死吗?”
金还来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发怒:“死什么死,从哪儿学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指着池塘:“想死现在就跳下去,少给我惹晦气!”
“我会水的,”邱灵灵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抱住他笑了,“你别生气,我就是怕啊,我要陪着你。”
金还来低头,略带着悲哀,一个毫无关系的小丫头而已,从未想过让她留在身边,然而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还是会不舍吧,一切来不及预料就这么结束了,看,陪着我的人最后还是要离开,小丫头也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他软下声音:“学了功夫都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这样啊,”邱灵灵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抬手摸他的脸,“有人打你了?”
金还来偏开脸,瞪眼:“胡说,谁敢打我?”
“哈,我知道了,是师父!”
“晒太阳,不许睡觉!”
。
日子飞快流逝,这是金还来有生以来最忙碌的六天,几乎没有睡觉,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金园的哑仆们都过得小心翼翼,很小的事情可能都会惹来他一通火。
小丫头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有时见她困倦至极,却因为他的嘱咐强撑着不肯睡去,他甚至想,算了吧,不用再留了,可是每当那双冰冷的小手抱住他的时候,他又动摇了,到底不忍心放。
“半月露”实在阴毒至极,祛寒回阳的药差不多都用上了,却收效甚微,究竟还差什么?
一天,还有最后一天,令人绝望,他胡乱摆弄着各种瓷瓶。
“金还来。”
“叫怎么!”语气虽粗暴,他还是丢下瓶子走过去。
温暖的天气,邱灵灵身上却裹着厚厚的银狐皮袍,整个人偎依在火盆边,青白的脸,连嘴唇也没有血色,大大的眼睛也没那么有神了,目光迷离。
见他发火,她垂首不敢说话。
金还来默然片刻,蹲下身,拉起她一只手,冰冷彻骨,瘦得可怜。
“还冷?”
“我好困。”小声的,她抬起眼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能睡,便是清醒地忍受寒毒的折磨,到了这种地步,金还来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困倦至极的小脸,悲哀地想,够了,既然留不住,就让她好好走吧。
他决定放弃努力了,喃喃道:“想睡就睡。”
她揉揉眼睛,轻声安慰:“你别担心,我就是有点冷,你去拿酒来我喝好不好,我不睡。”
岂只是“有点”冷,金还来点头:“金园没酒,我叫他们去买。”
大眼睛又恢复了神采,带着几分狡黠,邱灵灵一本正经:“不用买,我有酒啊。”
“在哪?”
“你那个宝贝屋子里。”
妙酒可回春
琳琅的珠宝堆中,金还来果然找到了一坛酒,就藏在那几棵大珊瑚树后面,已经启封,里头似乎只剩了半坛,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忘了小丫头是个酒鬼,金越不让弟子喝酒,所以她才会将酒藏到这地方吧。
南边的荷叶已经叫人拔去了一半,宽阔的池面上水波粼粼,浮光跃金。
头顶艳阳当空,金还来却如同抱了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