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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怕重廷川,重廷川对洪老爷很恭敬,所以吴氏也怕洪老爷。
吴氏讷讷说了句“是”,这才回到了重令月旁边坐着。
虽然是午宴,不过这位洪老爷显然不喜欢在用膳的时候说话,故而一顿饭吃下来,只看到丫鬟们在旁走动,却没听到什么人声。
就在这静寂之中,忽地传来了高声唱和声。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一声后,所有人都相当的意外。
洪熙帝将筷子猛地拍到桌上,目光沉沉的看和院子出口处。重廷川慢慢站起身来亦是望了过去。吴氏与重廷帆面面相觑。孩子们不明所以。
于姨娘则是有些紧张,也顾不上刚才那食不言的规矩了,握了郦南溪的手轻声说道:“怎么办?老太太不喜欢我和姑奶奶——皇后娘娘说话。我要不要躲出去?”
如今的她,对于重老太太的惧怕已经超过了将要见到皇后的紧张。
郦南溪看她这样惊慌失措,很是难过,紧紧握了她的手道:“不用怕。有我在呢。皇后娘娘很和善,您不用紧张。”
于姨娘轻点了下头,“哎”的应了一声。
说实话,她统共也没见过皇后几次。梁氏嫁到重家的时候,重皇后已经和当时还是太子的洪熙帝成了亲。除去寥寥可数的几回省亲外,她根本就没有几回和重皇后接触。
于姨娘依然还记得皇后娘娘,不,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她第一次回家省亲时候的情形。
当时太子妃还是少女模样,回到重家的时候神采飞扬,看到家里每个人的时候都带着笑意。见了仆从就让人打赏,见到新奇的东西就笑着写一首诗。
那时候的太子妃,当真的明媚照人,让人羡慕不已。
她知道太子妃脾气很好。她到重家的时候,已经听人无数次的谈到过脾气很好的姑奶奶。说姑奶奶性子和善,体恤下人。没有人说半点儿的不好来。
因此,当她不小心发现太子妃腰间的玉佩滑落到地上后,她就上前把东西给捡了起来,交换给太子妃。
当时太子妃怎么说的来着?
太子妃说,你是谁?原来是梁家的陪嫁丫鬟啊。你长得可真漂亮。多谢你,这可是太子送我的呢,丢不得。来人,打赏。
她就想上前接赏。
结果走在最前头的重老太太发现了这一幕,十分气愤,当场就斥责了她,还让她罚跪。
太子妃去劝,老太太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饶了她,却将她关在了小黑屋里不准她出来。
她被关进去的时候听梁氏身边的向妈妈抱怨过。向妈妈说,老太太只说不能见太子,怎的连太子妃也不行?
……
当日被关小黑屋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时候被关小黑屋后,老太太斥责她,说她身份卑贱不够资格接触太子妃,这事儿她也记得很牢。
如今将要遇到皇后娘娘了,让她如何不惶恐?
郦南溪察觉到了于姨娘的恐慌,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您放心,我陪着您。您不用怕。”
许是郦南溪的声音太过温和,许是郦南溪手上的温度太过温暖,于姨娘一直提着的心渐渐的放松了许多。
她努力的回给郦南溪了一个笑容,静待着皇后的到来。
不多时,一位华衣女子快步行了进来。她身穿百鸟朝凤大袖对襟罗纱衫,头戴缠丝金镶珠凤簪,衣着华贵气度端庄,让人不敢逼视。
众人纷纷离座行礼。
洪熙帝慢慢站起身来,望向重皇后,“你怎么来了。”
“听闻皇上在此设宴,我就过来瞧瞧。”重皇后笑道:“怎么,皇上不欢迎么?”
话说出口后,重皇后方才发现洪熙帝神色不太对劲。原先她每每给他惊喜,他都是十分高兴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唯独此次不同。
看到她这样来给他个惊喜,他居然半点笑意都没有,神色间隐含着的分明是雷霆怒意。
重皇后心里一慌,上前道:“皇上,我——”
“你下去。”洪熙帝冷冷说道:“我现在没空。你先回去。”
“可是——”
“我说你先回去!”洪熙帝手一抬将眼前的桌子直接掀了。碗碟相撞着掉在地上,碎裂成片。哗啦啦的声响中,帝王厉声高喝道:“你听懂没有!”
重皇后从未见过他这样震怒的模样,脸色刷的下变得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边叶嬷嬷正想了法子准备力劝帝后两人,结果她视线一扫,看到了郦南溪身边坐着的人。
那个身影……那个身影分明是……
叶嬷嬷心神俱震,连连退了五步方才止住去势。
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皇上最近心情不对,为什么帝后二人最近疏离起来。
叶嬷嬷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巨大压力,腿一软噗通跪到了地上。
“皇上,”叶嬷嬷泣不成声,“当年的事情,娘娘她不知道。您不能迁怒于她啊。”
102|第一百零二章
听了叶嬷嬷这话,洪熙帝猛地朝她看了过来;虎目圆睁杀气四溢。
“原来你竟是知道。”洪熙帝咬着牙一字字说着;步步逼近,“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听了他这话,叶嬷嬷忽地反应过来,赶忙要摇头;膝行着往后退,“陛下,我、我……”
看着惊慌失措的叶嬷嬷,重皇后忽地回过神来。
这是跟了她几十年的人。虽然是主仆;但情意早已超越了主仆。
叶嬷嬷素来从容淡定,重皇后不忍看到她这样慌乱的模样,几步跨到她的身前坚定的守在了那里,挡住了洪熙帝愈发冰寒的视线。
“慢着。”重皇后强压下满腹的心思,声音有点发颤的说道:“皇上这是何意。”
“你让开。”洪熙帝眸光仿若利刃;直直的刺向了叶嬷嬷,口中却是对重皇后道:“她说你不知情;我暂且不和你论。你先让开。”
“可是——”
“我让你让开!”帝王的声音陡然拔高;严厉的呵斥响遍了整个宅院。
看着盛怒之下的洪熙帝;重皇后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不过她原本就是娇养着长大,那么多年来也从未行差踏错过。素来骄傲的她,怎肯受到这样的呵斥?
“皇上莫要失了分寸!”重皇后这个时候反倒没那么心乱如麻了。她索性将那满腹的疑问抛诸脑后,柳眉倒竖,字字铿锵的说道:“您若是有什么火气有什么怨言,只管对着我来!对着个宫人乱发脾气算什么!”
“我乱发脾气。”洪熙帝怒极反笑,抬手遥遥的点着叶嬷嬷,“是她自己承认了,当年的事情她知情。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袒护着她!”
重皇后不知那“当年之事”指的是什么。
倘若是平时,她或许会耐着性子好好的谈及此事,和帝王好生商议一下。可她先是知晓了洪熙帝背着她请了重家人来这一处地方,而后又压下满腹疑问兴冲冲来了。谁知反倒是遭了冷脸遭了呵斥。
她自问凭着是谁家的夫君也不能这样待自己的妻。更何况洪熙帝这样指责她的身边人,倒好似在刻意落她脸面一样。
之前他不就掀了桌子给她看么?
重皇后怒火中烧,脊背挺直的冷笑道:“承认了又如何?既然是‘当年之事’,想必已经过去了多年。既是如此,翻出这样的旧账做什么。”
洪熙帝一点点的侧头望向了她,“在你看来,无论做错了什么,只要过去的时间够久,便可以将以往的事情一笔勾销?”
重皇后隐隐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却也辨不分明。于是道:“时间够久了自然如此。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
洪熙帝听了她最后一句话,神色间闪过一丝的恍惚。
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
这句话重皇后曾经对他说过不止一次。
当初的时候,他还是太子。他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心里痛苦万分。只不过这种痛苦只能放在心里,对谁也无法言说。
谁知她好似看懂了他一般。
她劝她,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总要往前去看。她还说,往后的路很漫长,她虽然势单力薄,却愿意陪他一起走。
那个时候他听了觉得欣慰,还赞她体贴温柔,是朵解语花,不用他去多说什么她已经看懂了他。
也正是因此,他肯慢慢的去接受她。
如今……
如今只觉得讽刺。
“皇后好记性。”洪熙帝定了定神,问道:“这么久之前的话还能记住这么多年。依着皇后的意思,既然过去的一切都能抹去,那么多年前的这句话也能抹去罢?”他顿了顿,“毕竟那么久了不是么。”
重皇后听他连当年这话都不当回事了,心如死灰,恨声道:“皇上既然不当回事,又何必问我。”
“皇后也不必急着怨我。”洪熙帝双眸望向了重皇后的眼中,“我现在只想知道,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洪熙帝慢慢的极轻的笑了下,笃定的道:“我想,这话应当不是皇后自己想对我说的罢。”
他这话并非空穴来风。重皇后既是不知道当年他经历过什么,又怎会对着守口如瓶的他能说出这样的一句来?
想必是有人叮嘱过的。
叶嬷嬷这个时候有些反应过来,赶忙跪着过去抱住了重皇后的腿,“娘娘!娘娘!您可别犯糊涂啊!”
她这话刚刚说完,下一句还没来得及接上,眼前闪过人影。
洪熙帝抬起一脚踹到了她的心口上。而后一甩衣衫下摆,掸了掸衣袖,冷眼看向重皇后,“你说。那句话……或者说,当年的那些话,都是谁和你讲的。”
他望过去的时候目光中透着某种了然。这种了然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不敢去欺瞒和扯谎。
而且,重皇后这个时候也不能欺瞒什么。
欺君之罪并非儿戏。她可以仗着皇后的身份与他对峙,却不敢在他这样在意的事情上信口胡说。
“我娘和我说的。”重皇后顿了顿说道:“当年我们的亲事定下之前,我娘与我说的。”
这话一讲出来,她就知道他们的情分折去了一多半。不由得闭上眼睛,痛苦的扬起了头。
当初太子郁郁寡欢。
她心里有太子,可太子不肯理她。
她没办法,只能求助于最信任的母亲。
母亲和她说,他心里有丢不下的过去。只消想了法子让他抛弃过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