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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堂哪还能保持平日里那淡然的模样,眼中充血,恶狠狠瞪了叶词一眼。“不是我!”
“不是李玉堂。”屏风外,保持安静的苏涟漪突然开口。这句话和李玉堂的话几乎是一同说出,这让屏风内的两人都一惊。
“虽然我不了解他,但却敢肯定,这不是他做的。”涟漪微微一笑。
全康安下心来,“涟漪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
张掌柜是个严谨的人,他可不买全管家的账,“全管家,您一直以公正无私著称,我张玉泉可为李家勤勤恳恳工作了几十年,对得起所有人,这万珍楼更是我的心血,希望全管家能主持个公道。”
“……”全康也挠头,上来就给他扣帽子,这老张真是个难搞定之人。
全康未说话,涟漪却开了口,“是啊,这关乎我们苏家酒厂未来的声誉,此事,必须要严查。”
全康无奈,这涟漪姑娘今日怎么就笨起来了,凡事要讲究个人证物证,如今所有事实都对她不利,她怎么还不松口了?
“这件事,当时是谁发现的。”全康问。
一名小厮站了出来,“回管家,是小的发现的,小的去取酒,那客人要了两壶,小的便将坛子中的酒分入壶中,就发现了老鼠。”
“当时,可有外人?”全康又问。
“没有,只有小人一人。”那人答。
全康神色一敛,“你是何时入万珍楼的?”他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小厮收了人钱,栽赃苏涟漪。或者说,这件事即便是苏涟漪的错,只要推到这小厮身上便可。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公正?有时看起来的公正,背后,都是有牺牲的。
张掌柜立刻便明白了全康的意思,一下子站了出来,“这孩子来万珍楼五年了,我张玉泉敢用人格担保。”
涟漪也明白了全康的意思,心中是感激的,微微一笑上前,“全管家,张掌柜,涟漪能提出一个要求吗?”
两人一愣,全康道,“你说。”他总觉得苏涟漪想到为自己脱身的办法了,因对其的了解和信任,竟一下子松了口气,还有些期待。
屏风后的叶词一挑眉头,也期待得很。
李玉堂狭长的眼中,闪过惊讶。
“我希望能请来个仵作。”涟漪道。
“仵作?”张掌柜不解,“涟漪小姐,这也没发生命案,要仵作做什么?”
苏涟漪淡笑,“如今能帮我们苏家酒厂洗脱嫌疑的,唯有仵作,还请全管家和张掌柜帮小女一个忙,小女在这里感谢你们了。”说着,款款福了下身。
刚刚,她一直盯着那死老鼠,并非愣神,而是找寻蛛丝马迹,如今,她找到了。
“恩,去将县衙门里的仵作,赵大人请来。”全康命令道,一旁的下人赶忙一溜小跑去请了人。
那赵仵作也算是个人物,在县太爷手下做事,性格也是个耿直的,为人严谨,绝不徇私枉法。请他,所有人都放心。
叶词无声地打开扇子,在胸前摇一摇,突然很想知道苏涟漪——那个端庄恬淡,却又深不可测的女子,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不一会,赵仵作便背着木箱赶来。
赵仵作五十左右,身材干瘦,头发及胡须花白,但一双眼却极其犀利,目不斜视,一看便是极有原则之人。
“赵大人,您来了。”张掌柜对其拱手,而后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赵仵作一头雾水,“那这酒中有鼠,将我找来是什么个道理?”
所有人都看向苏涟漪。
涟漪对赵仵作恭敬一福身,“让赵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深表歉意,民女的意思是,既然问题出在这老鼠身上,便希望赵大人能将老鼠解剖,还民女一个公道。”
所有人都乐了,把岳望县最有权威的仵作请来是为了解剖一只老鼠?有趣。
叶词也想笑,李玉堂则是难以置信,以他对苏涟漪的了解,这苏涟漪不是个喜欢乱开玩笑的女子。
张掌柜和全管家也都神情尴尬。
赵仵作气坏了,“岂有此理,老夫是公职,衙门中命案众多都等老夫去检,如今跑来和你们胡闹!”说着,便用质问的眼光看向全康。
后者十分窘迫,对赵仵作满是愧意,心中怨起涟漪来,这孩子怎么突然不知轻重?
涟漪一笑,收起了刚刚的谦逊,挺直了腰身,不卑不亢。“发生了命案,由县太爷断案,由赵大人验尸,其结果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将那犯人绳之以法吗?”声音满是凌然。
赵仵作冷哼,其意是——知道还问?
“那如今请赵大人来,也是为了给民女一个公道,找到真正的犯人,将犯人绳之以法,处以仲裁。命案与民女的案子,都是求一公道,难道赵大人要袖手旁观?”涟漪继续道。
“你……你这姑娘,强词夺理。”赵仵作气急。
涟漪也不恼,“赵大人,民女不是强词夺理,民女只是名普通的弱女子,是受害人。”
叶词很想笑,弱女子?他怎么没看出来?
“好吧,既然如此,姑娘你说怎么做。”赵仵作道。
涟漪伸出素白手指,一指那死老鼠,“那就麻烦赵大人解剖老鼠,找到老鼠真正的死因。”
一群人乐了,有些忍不住的更是笑了出来,看平日里老学究一般的赵仵作,怎么对一只老鼠下手。
赵仵作气坏了,“老夫的本领可不是弄一只老鼠的,老夫做不到!”
涟漪却没生气,道,“好的,让赵大人解剖老鼠确实大材小用,委屈了赵大人。那可否将大人的工具借我,我来解剖?大人在一旁做一名见证人就好。”
众人收起了嘲笑,都惊讶,这苏涟漪小姐竟要亲自下手?
这位小姐看起来端庄贤淑,与那大户小姐没什么区别,别说解剖死老鼠,就是见到活老鼠都花容失色,她……能行吗?
赵仵作拒绝不得,便将肩上的木箱子摘下,塞了过去,他还要看看,这口齿伶俐的小姑娘能怎么解剖。
全康很是担心,“涟漪姑娘,这……”
涟漪对其微微一笑,“全管家,您放心把。”
张掌柜没吭声,默默走上前来,等着看这苏涟漪怎么去做。
涟漪将木箱放在桌上,而后打开。
木箱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刀具,有薄如蝉翼的小刀,有可斩断腿骨的大斧,有镊子,有小巧又锋利的剪子。不得不说,仵作的工具,和现代西医的手术工具很是相像。
涟漪将袖子挽起,洁白的锆腕上,是一只很是劣质的玉石镯子,有些突兀。她伸手入木箱,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只刀柄一寸半,刀长一寸的锋利小刀,丝毫不手抖,好像她习惯了做这些事一般。
那么,苏涟漪习惯吗?自然是习惯了。
当年在医科大学解剖老鼠是入门课程,只不过从前解剖的是白老鼠,如今是黑老鼠罢了。老鼠解剖不好,又如何解剖兔子,兔子解剖不好,又如何在人尸体上下刀?更别提什么挂科或者毕业了。
大虎一直很惊讶苏涟漪在处理野兔上的娴熟手法,其实都是她在试验台上练的。
只见她左手抓住死老鼠,将其肚皮向上,右手手腕轻轻一动,那小刀便瞬时划过老鼠肚皮,左手将其连着毛发的肚皮掀开,露出了老鼠的五脏六腑。
一旁的侍女怕得转过了眼,小脸雪白,而小厮们也觉得有些作呕。
赵仵作吃了一惊,因为这女子看似随意一刀,但却丝毫未伤老鼠的内脏,可见其手法之高明。
“这老鼠,是死后才被放入酒坛的,而且放入的时间不长。”涟漪的声音清冷,不急不躁,娓娓道来,“首先,若是老鼠在酒坛中淹死,其口中、食道、胃中,会有大量酒液,而这一只老鼠胃中却没有。这一点可证明,不是老鼠爬入酒坛,而是有人刻意放入,苏家酒,是被人陷害。”
张掌柜道,“若是在苏家酒厂被放入老鼠,无论是否人为都是你们苏家的责任。”
“张掌柜,别急,”涟漪微微一笑,继续道,“赵大人定然处理过浮尸案,若尸体在水中侵泡超过十二个时辰,尸体变会发胖,水入皮肤发生肿胀及腐烂,但诸位请看,这只老鼠分明就是被放入不到一个时辰,酒水虽勉强进入老鼠毛中,却未侵入皮中丝毫。”说着,右手的小刀徒然一转,几下便将老鼠背部的毛刮了去,露出皮。
“而这酒,送到万珍楼最少有两日,一个时辰前发生之事,难道还要我们苏家负责?分明就是万珍楼保管不善。”涟漪的话针锋相对,但语气却还是一派平和。
她掏出了自己的帕子,蘸了些酒,很小心仔细地擦拭刀具。
这是她的习惯,医疗器械对医生就如同武器对战士一般,她很是爱惜。将刀具仔细擦拭好后,小心放回了原位,而后将木盒盖上。
“赵大人,再一次感谢您能来,也感谢您将刀具借给民女,您对民女的帮助,民女不会忘记。”说着,将木箱递了过去。
赵仵作对苏涟漪的好感直线上升,不仅感慨这女子娴熟的手艺,更感慨女子对刀具的爱护,这一套刀具对于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却是他的宝贝。“哪里,没帮上姑娘,老夫惭愧。”真是惭愧了。
涟漪掩嘴一笑,“赵大人是公正的见证人,怎么能说没帮上民女呢?”
李玉堂和叶词两人退回了位置,刚刚在苏涟漪解剖老鼠和据理力争之时,两人趴着屏风张望。
“玉棠,这便是传说粘你很紧的女胖子?”一身紫衣的叶词眯了眯桃花眼,饶有兴致。他这是在取笑李玉堂呢,李玉堂身边伺候的人都在嘲笑苏涟漪是个纠缠并贪恋其美色的胖子女流氓。
李玉堂一身白衣,面色早已恢复了平静,垂下了眼,掩住眼中的震惊。“想来,她背后定有人指使。”虽是如此说,其实心中却知,苏涟漪真的……太不简单!
叶词用名贵折扇敲了敲桌面,“你若是不喜欢,给我玩玩如何?”他意有所指,算是宣告了其主权。他不管苏涟漪从前是否迷恋过李玉堂,但如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