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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过头去,只见吴尔库霓仍然尴尬地侍立在原地,尽管低了头,但我能看出她的睫毛在不安地颤动着,想来是心虚,担心刚才她偷看多尔衮地那一幕是不是被我看到了,生怕我会心生怒气而责备她,甚至找碴整治她。
我忍不住有些好笑,我要是想整治她,还不就是动动脚趾头的小事情。虽然这里不属于后宫,但我身为中宫皇后,想要弄走个宫女,甚至叫她从此蒸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多尔衮虽然是个细心的人,然而这些生活上面的小事情,尤其是女人间的小事情,他懒得理睬,更懒得关心。就算他注意到少了谁,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不会不识趣地主动来问我的。
只不过,后宫的女人上千。有姿色的也不少。想要引起皇帝注意,进一步得到皇帝宠幸好一步登天地女人就更多了。就算没有她吴尔库霓,也会冒出个李尔库霓,王尔库霓,来取代她地位置。后宫的女人们,就如那离离古原上的芳草,一岁一枯荣。不断地有人芳华渐老,也不断地有新人加入。我迟早要老的,她也会,眼下那些如豆蔻一般青涩美丽的少女们也都会有那么一天。而男人。只要有权有势,哪怕是垂垂老者,也照样有大把女人曲意逢迎,为他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地。
我身为正妻,根本没必要和她一个小小地宫女过不去。当年我曾经跟多尔衮质疑过她的来历,是因为原本历史上地缘故,还有她长得有几分像当年盛京城里的乌玛。多尔衮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玄机,既然他能放心地继续留她在身边,想必是已经派人调查过,确认她地背景和底细没有任何问题才会如此的。我要是再纠结这些问题,只会让多尔衮认为我心胸狭隘,不能容人者。所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在意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多尔衮慵懒地翻了个身,手臂伸过来搂住我的腰身。将我朝怀里揽了揽。同时,挪了挪位置,脸颊正好贴在我的胸前。似乎这个地方比较柔软舒适,倚靠着这里,他睡得更加惬意了。
吴尔库霓仍然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没有我们的吩咐,作为宫女是不能贸然退去的。我见她那双白皙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很不自然。我现在看不到她地眼神,不过想来,也应该是惶恐而难堪不已的。
我胸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朝她略略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继续为难她,实在没什么意思;欺凌一个弱者,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
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再次行礼。这才小心翼翼地,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又过了一阵子。微风吹过,一片还未曾枯黄的树叶却飘飞下来,落到了他的脖颈间。他伸手摸了摸,这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他倚靠了好久的地方是我的胸部,竟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急忙抬起头来,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继续睡觉的意思了。“没关系,你要是不冷的话,就继续睡吧,冷了就回屋去,我瞧你实在是累了。”我一直迁就着他,生怕惊醒了他,所以任由他倚靠着没有变换姿势,现在已经有些肢体发麻了。眼下解脱了,连忙舒活舒活。
多尔衮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不用了,也睡了好一阵子,现在不困了,接下来还有一些折子没有看呢,再耽搁下去就连晚膳也要推到半夜里去了。”
“是不是昨晚又没有睡好觉?刚才过来的时候,见你困得不行。这晚上不睡,白天犯困,长久下去很容易影响精神地。”我关切地说道,顺便,帮他揉捏着肩膀,缓缓地按摩。
他抬手向后,拍了拍我的手背,柔声道:“好啦,这些事情不用你干,叫个奴婢过来伺候着就是。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呢……”刚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瞟到旁边桌子上的茶杯,就伸手取过,正准备喝,却皱了眉头放下,“都凉透了……来人啊,换一杯!”
很快,从屋子里急匆匆地出来一个宫女,将茶杯更换一下,然后将冷茶端走了。
多尔衮端过新换上的热茶,正准备喝,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面有异色一闪。略略沉吟之后,方才掀开盖子浅浅地抿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觉得这样下去,他也会很难过的。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他的脑子里要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还要为这种枝根末节地事情烦恼,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于是,我索性主动点出了他所疑虑的东西,“皇上是不是在琢磨,我刚刚是不是看到了那个叫做吴尔库霓的宫女?”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那么轻松。一诧之后,他放下茶杯,转脸过来,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你看到她了?她不知道你会突然找到这里,所以来不及回避……有没有惹你不高兴?”
这最后一句,省略了主语,也不知是“她”,还是“我”,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此时倒是心态平和。况且,看先前两人各自的姿态,还有衣着,神态之类,肯定是没有什么发生过什么。多尔衮这段时间很忙很累,更没有精力在大白天沾惹这些女人,休息还来不及呢。
“她见了我,害怕还来不及,哪里敢惹我不高兴?你不必担心,我让她退下了。”我悠悠地说道。
他低垂了眼帘,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是无话可说。阳光从西边斜照下来,映在他的面庞上,睫毛在眼底遮出了淡淡地阴影,我更无法看清他现在地眼神和心态了。
他不说话,并不耽误我说话。我语气平和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碰了她了?既然如此,也用不着这样藏着掖着的,搞得那么累。她也跟你好些年了,你总归也要给她个名分,不论贵贱高低,也不能让她和一般宫女一样。”
许久,他才抬眼看我,缓缓道:“我怕你看到了生气。”
我宽容地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对她们态度如何。既然被你碰过了,不管有名分的,还是没名分的,也都算你的女人了,总不能太亏待了,免得她们怨恨。”
“这天底下怨恨我的人多了去,要一个一个都照顾到,我不要累死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而后说道:“这给不给名分,也要看身份的,她不够格,差得远呢。再说了,咱们在滦平和好之后,这七年来,我一次都没再沾过她,已经和其他宫女一样了。而这样经历的女人,宫里也不单她一个,她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个帝王的自私冷酷,在他身上也有所体现。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是枭雄人物们从不例外的信条。
他的神态有些萧索,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自然而无所伪饰的,“你也知道,我风流了半辈子,沾惹过的女人多了去。这些没有名分的女人们,身份低贱,只不过是我一时欢愉所用的玩物罢了,我既不会给她们什么宠爱,更不会让她们给我留下子嗣。若给了她们名分,将来她们就只有老死宫中的命了。你愿意看到她们这样?几十年后,就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我嗤笑道:“既不给名分,又不想她们老死宫中,更不能放了她们,难道……”
我硬生生地将“殉葬”两个字咽了下去。明朝前期,还有后金时期都有妃嫔殉葬的例子。没有生育子女,出身低微的女人往往是受害者。直到现在,这个规矩也没有废除。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这样安排,毕竟有当年他母亲的例子,给他心理上的伤害实在太大。推己及人,他也不会这般冷酷的。
第七十五节孝明的异状
大概我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紧张之色,所以被多尔衮一眼瞧穿了心思,“看你,害怕什么,我又不是不近情理的人,会学朱元璋,朱棣他们,让女人们殉葬?我朝虽然有这样的规矩,不过也是因人而异的,太宗皇帝不就没有让任何女人殉葬吗?我难道还要留给后世人一个把柄,让他们比较我们谁更残暴些?”
我听后略略松了口气,说实话,就算他真打算这样做,也肯定不会轮到我头上,我倒也用不着操心。问题是,其他女人的命也是命,谁也不愿意为一个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男人去死。以此为名而肆意剥夺这些无辜女人的性命,实在是极为残忍而自私的表现。幸好,他没有叫我失望。
“不这样就好,可是……莫非你要如唐太宗例子,让她们出家为尼?”这一条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看比老死宫中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有些得意地看了看我,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不是每次都能猜出我想法的。”
气氛轻松了些,我也勉强调侃道:“我又不是神机妙算,要是你每次打什么小算盘我都能猜想出来,你这个皇帝还怎么当,以后还怎么混?况且,女人太聪明了男人要不高兴的,我这样不够聪明的正好。”
“呃,还是你最知我的心意,这个火候把握得刚刚好。”多尔衮站起身来,在夕阳下缓缓地踱了几步,停下来,说道:“我的打算是,到时候叫她们出宫嫁人就是,趁着年纪还不老。不想嫁人的,就发点银子送回娘家去;没有了娘家,又无处可去的,愿意留宫里就继续留着。将来想走了。就给找个人家或者给个安置的钱粮…………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开通到这个地步,禁不住地。瞠目结舌了,“你说的她们,是指那些已经被你碰过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是不是要说,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例子吧?这也无妨。规矩也是人定下来的,例子也是人开创地,我不妨就开创这个先例好了。”
我见他真的没有开玩笑地意思,也不得不信了。只不过,我仍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就算是现代男人也未必能如此,何况他还是个古代男人。“这……别说我了。换别人也难以相信。实在想不通……”
他接过话去,说道:“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对她们这样宽仁?其实这些事情想明白了,也就那么回事。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