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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士叩了个头,然后回答:“回皇上的话,肯定不是寻常疹子。麻的颗粒小、匀净,颜色鲜红,最容易分辨,断然不会误诊混淆。二阿哥身上的疹子虽然刚刚开始出,不过看颜色暗红,大小不一,再结合脉象和近几日的脉案来看,这病多半是,多半是……”
他地额头已经见汗,支支吾吾的,显然太过凶险,他有些担心我们的反应。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颤抖了,身上都是腻腻的汗水,转脸看看,多尔和多铎也是如此,额头上出现了汗珠,脸色更是灰白黯淡,格外地难看。此时,我们三人的心情,都和等待着最终宣判结果的囚犯差不多,度日如年,又不得不格外打起精神,硬撑下去。
多尔衮沉默了片刻,用凌厉的眼神在几个太医身上巡视了一番,声音低沉,却依然能保持着镇定,“多半是什么?照实说来,朕多少也有点数了,你们不必害怕。”
几个太医互相对视,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回皇上地话,微臣等以为,二阿哥多半是见喜了。”
我的心顿时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或者,这“见喜”两个字就像晴天霹雳一半,陡然地炸响在我身边,震得我耳膜欲破,肝胆俱裂。我的脑子里忽然轰鸣起来,嗡嗡作响,眼前也阵阵发黑。
在懵懵地状态下,我看到多尔衮陡然起身,又复颓然坐下,手紧紧地捏着炕桌的边缘,好像又向太医问了些什么。而太医们又很快开始了回答。奇怪的是,我明明能看到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地翕动着,却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耳朵里面的鸣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好像金鼓齐鸣,格外刺耳。我努力地晃了晃头,想要挣脱这种困扰,却无济于事。终于,眼前一黑,意识也跟着消失了……
混混噩噩中,我觉得人中似乎正被人使劲儿地掐着,酸痛酸痛地,渐渐地,魂魄似乎在外面飘泊了一圈,又悄悄地回到了我的躯壳上。这要是场噩梦该有多好?我想睁开眼睛,又不敢睁,只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好了,没事了,娘娘醒了。”我听到太医的声音,又感觉好像有人正抱着我,于是睁开眼睛,看了看,原来我正躺在多尔衮地怀里。
大概刚才的晕厥不过是一阵子而已,他见我醒来,松了口气,“唉,醒了就好,刚才吓了我一跳。”说着,对旁边的宫女们吩咐道:“皇后现在很虚,你们先扶她回去歇息吧。”
“是。”几个宫女喏了一声,然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我搀扶起来。我原本周身软绵绵的,却突然来了一股子力气,将她们全部推开,“不,我不能回去!”
我上了炕,跪行几步到了东海近前,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恍恍惚惚间,好像他并没有生病,只不过是平常那样地睡着了,睡得很香甜。“你们净胡说,二阿哥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瞧,这不是睡得挺踏实的吗?”尽管声音很平静,可我的心里头还是渐渐地清明起来,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我刚刚要在东海身边躺下,就被旁边的多铎一把拽住了,他的语气很是急切,“嫂子,你醒醒神儿,别碰东海,这病很容易过人的!”
“你不也碰他了,你就不怕?”
他一怔,有些语塞,不过仍然不容我辩驳地,将我拉到旁边,交给了多尔衮,对他说道:“哥,你可看住了嫂子,我瞧她这会儿的精神有点不对劲儿,别让她犯糊涂。”
我尽管舌头发僵,有点昏头昏脑的意思,不过心里头却是清楚的,东海这是生天花了。这个时代,得了天花的人十个要死八个,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法,全凭运气和个人的病情发展状况,不走运的就要浑身疮地死去,走运的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要落一脸麻子。我就是担心每年春天天花流行的时候东海被传染上,所以年年都将东海避痘的事情安排得严严密密,妥妥当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个按理说不应该再有天花流行的时候,他怎么偏偏就得上了呢?究竟是谁把这个毛病过了他的?真是匪夷所思了点。
不过,我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转头问太医们,“你们能确诊了?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发疹子吗,哪里能看那么准确,不是要过一两天疹子都出来才能判定吗?你们说说,是不是不能肯定的,嗯?”
几个太医大概是怕我接下来会不会精神崩溃之类的,所以只得含含糊糊地回答:“回娘娘的话,二阿哥这病症眼下也不能论定,还要看未来两三日的发展,眼下二阿哥里热极盛,故而精神恹恹,不能醒转。臣等准备用清解之剂给二阿哥服用,再加以悉心调解,只要内热发透了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半信半疑,嘴巴上当然也乐于往好的地方说,“哦,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的小阿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之后,眼神直直的,反复地念叨着,好像念上一千遍一万遍,东海的病就会立即痊愈一样。
多铎不放心地朝我看了看,忽然提醒道:“嫂子,你不要太过担心,你忘记那个梦了吗?”
“梦,什么梦?”我眼下已经是六神无主,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他在提示我什么。
多尔衮只不过是略略一诧。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好奇心,并没有追问这个,而是对太监宫女们吩咐了一番,要他们布置妥当,再准备好相应的防护措施和防护用具,每一个事项都安排得非常周详,可谓是滴水不漏。众人听过之后,喏了喏,分头去了。
安排完毕之后,他这才将已经浑身瘫软的我搀扶起来,下了地,然后对多铎说道:“老十五,你也累了,就别继续熬了,先扶你嫂子回去。安顿好了你就赶快回府吧,待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
“那你呢?”
“我先在这儿守着,看看东海有没有好转,不然我放心不下。”
第四十五节凶险病症
当然不愿意离去,一面摇着头,一面用近乎哽咽的声“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东海,我要瞧着他醒来。”
多尔衮转头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对他们吩咐道:“这里暂时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赶快开药煎药去吧,千万别耽搁了二阿哥的病情。
在方子上也多斟酌着点,千万别药不对症,弄得更加棘手“嗻。”太医们喏了一声,也分头去忙活自己分内的事情去了。
看看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多尔衮这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温言安慰道:“熙贞,你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吧,现在东海这边还瞧不出什么,你不必担心得太早。再说了,就算确定了是天花,也不一定有事,不是也有很多人出了痘,还活得好好的吗?阿济格小时候也出过痘,长了一身疹子,高烧了好几天,最后也自己好了,就是落点麻子罢了,说不定东海也这样呢,东海肯定是个有福分的人,不会出事的。”
我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定下心神,“话说这样说,可是……唉,事情怎么会这样呢?这几个月不见,一见到竟然成了这副模样,这叫人怎么受得了?这孩子,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被抱走,我一连三年都没有机会照料他,抚育他;到了回宫,又住得远远的,我一个月也见不着他几回,冷了热了的都不知道。我地心里头一直不是个滋味,愧疚得很……这好不容易渐渐长大了,还壮实得跟小牛犊一样,怎么瞧着怎么欢喜……可,可现下竟然沾染上这样的病症,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老天怎么会这样狠心……”越说越是伤心,泪花早已在眼眶里面打转,眼下周围没有了外人,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我哽咽着,越说越是艰难,终于说不下去了,只好胡乱揩着泪水。真想大哭一场,好好地发泄一下。
多尔衮似乎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此时的他,心里面想必也是同样难受的,只不过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像我这样,想哭就哭。想流泪就流泪的,他此时能做的,就只有将我揽入怀里。紧紧地拥抱着,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后背。过了一阵,才用平和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好了,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地……”
我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依偎在他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如泉水般奔涌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地衣衫。似乎。我能听到他胸膛里所发出的,那低沉而悲伤的叹息。坚强的男人就像那天地之间永久横亘的山脉,深沉而寂寥,雍容而大度。无论日月变幻,沧海桑田,都一如既往地沉默地矗立着,包容和庇佑着胸怀中的万物。我不敢哭出声来,并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而是心怀侥幸,没有绝望。也许,真像多尔衮所说的那样,东海最终会没事地,最多就是成为麻子中的一员,好歹也可保住性命无虞。
多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都到这时候了,他竟不忘了调侃,也许是故意这样来轻松气氛,“好啦好啦,嫂子你别哭了,搞得凄凄切切,跟生离死别一样。要是忍不住,就和我哥到外头继续哭去,别打扰了东海睡觉。”
我这才想起刚才我太过失态,竟然和多尔衮这般作态,将他忽略在一旁尴尬着了,于是连忙抬起头来,抹了抹眼泪,朦胧着地视线望向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是在平时,我肯定要兴致勃勃地和他斗嘴,可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多铎虽然嘴巴上是调侃之言,可表情上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担心程度并不比我和多尔衮轻多少,一样红了眼睛,就像没有捕到猎物反而伤了爪子,孤零零地回到巢穴里舔伤口的野狼。他虽然不是东海的父亲,而感情上却胜似父亲。东海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他就亲自给他换尿布;东海哭闹地时候,他就忙不迭地柔声哄慰;东海要是有个磕着绊着的,他比谁都着急比谁都紧张。眼下,东海成了这般模样,他心里一样难受得紧。
他和我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多尔衮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