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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经过一夜鹅毛大雪,森林和校场也照样被厚厚实实的大雪覆盖住了,晌午,天色格外晴朗,天空上万里无云,清澈异常。而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苍松翠柏上,给原本的皑皑白雪镀上一层灿烂而温暖的金色,晶莹的雪花折射着金子般的光泽,格外地耀眼夺目。
行宫内地花园在这个冬日地晌午显得格外宁静,我拿着几份新送到的奏折来到这里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只见几个笔帖式正恭恭敬敬地在廊下站着,有一个手里还捧着已经展开的折子,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很久了。
见到我来,他们纷纷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我有些诧异,不过听到他们说话地声音很轻,于是朝亭子里望去。只见多尔衮仰躺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头戴暖帽,膝头搭了件貂皮端罩,微闭着双眼,神态宁静,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这几年来,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多尔衮的身体比以前略微好了些。因为心情还不错,所以胸痹发作的次数很少;再加上一点点地控制着烟瘾,每天少抽两袋烟,所以咳嗽的时候也不多了。只不过去年入冬之后,他的头痛病又时有发作,尤其是过于劳神时,很容易头晕目眩,看不清字迹,于是他现在批奏折时索性不亲自过目了,而是由笔帖式们一份一份地念给他听。听过之后他会说一下他的意见,然后笔帖式们在奏折边角上做相应的掐痕。汇集到一起之后,再送去我那边,由我模仿着他的笔迹,在上面一一做好朱批。
见我询问的目光在他们面前扫过,那个拿奏折的笔帖式出来轻声说道:“娘娘恕罪,方才奴才读折子读到一半时,见皇上睡着了,既不敢惊扰,也不敢退去,只好继续留在这里等皇上醒来。”
“哦,那有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回娘娘的话,日头刚出来就在这里听了,大约听了两个多时辰,皇上就睡着了,到现在估摸着应该有半个时辰了。”
我宽和地摆了摆手,说道:“时间也不短了,你们也累了吧。先把折子都放在这里,归好类,就下去听吩咐吧。”
“嗻。”几人一起喏道,整理完毕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去了。
这回亭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将手里的折子放下之后,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风很小,大概是连北风都知道他累了,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休息。生怕吵醒了他。若有若无地微风中。一叶去年入冬就已经枯黄了的树叶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他膝头的衣褶上。亭子外面有好几棵高大的腊梅树,淡粉色的花瓣已经微微绽开,更多的是含苞待放的花蕾骨朵,色如化开的胭脂,娇嫩欲滴,映衬着澄澈地蓝天,有种超脱世俗地美感。枝头上。堆积了一簇簇洁白地积雪,几只不怕冷的麻雀在枝头上轻盈地蹦跳着,抖落下阵阵雪雾,被微风一吹,正好飘散到亭子里来,落在石桌上,落在折子上,也落在他的衣衫上。帽沿上。眉睫上。可他似乎睡的颇为深沉,没有半点反应。
上前了几步,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多尔衮。这几年流转,世上变迁,可他的相貌仍然没有多大的变化,皮肤依然光洁,几乎看不到什么沧桑之态。即使岁月给他留下地痕迹,也是淡淡的,不易发觉的。大概是习惯于思索的时候皱眉的缘故,他的眉宇之间已经有了两道细细皱痕,即使舒展着眉头的时候,也可以看见。不过这样不但无损于他的形象,反而令他更有一个中年男人成熟而稳重地韵味。这时候地他,显得异常的柔和而沉静,薄薄的唇角流泻出恬淡和明净气息来,身上似乎都沾染了冰雪地味道,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
看着看着,我不知不觉地,微微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不但相貌没怎么变,连睡觉的样子都没有任何变化,宁静而简单的像个孩子。忽然想起,他这样在外面就睡着了,很容易感冒的。他生性多疑,但凡处理公务的时候,都不准太监宫女,以及其他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在旁边的。众人一直都谨慎地守着这个规矩,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侍候的奴才。那些笔帖式们大概是畏惧于他的威严,在旁边傻呆呆地伫立了那么久,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叫醒他,送他到室内歇息的。他这个皇帝做的,还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真不知道是该替他高兴还是该替他悲哀。
我轻轻地拉起搭在他膝头的貂皮褂,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一种异样的温柔,如行云流水般而来,缓缓地,轻轻地蔓延过我的心头,就像春风和煦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格外惬意和甜蜜。渐渐地,他眉上的雪屑在体温的作用下一点点地融化开来,最后汇做晶莹的水珠,顺着眉骨和眼窝的轮廓流淌下来,挂在睫毛上。我无声地偷笑着,眼看着那水珠渐渐渗入他的眼睛里。
果然,他的身体颤动一下,睫毛微微抖动着,先是伸手揉了揉,然后缓缓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见我在他面前,不由一愣:“呃,熙贞,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你能听到才怪。这么冷的天气,你听着别人念折子都能睡着,何况我走路的声音又不大。”说着,我又忍不住调笑道:“我说啊,你刚才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噩梦?”他拍了拍额头,努力地回想着,好一阵子,方才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呀,好像没有做梦。对了,你怎么这样问?”
我指了指他仍然湿润着的睫毛,说道:“我明明看见你这里湿漉漉的,还往外流泪水,睡得好好的怎么会哭?还不是做了噩梦给吓哭了?”
多尔衮这才反应过来,果然是个不善于幽默的人呢。他有些尴尬地笑着,伸手将我拉到怀里,刮着我的鼻尖,然后故意板起脸来,好似审问的态度,“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刚才悄悄地把雪水滴到我的眼睛里去了?你呀,还真像个小孩子,还用这种怪方法来叫我醒来。”
我装作委屈惊惶状,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没有呀,看你睡这么香,我怎么敢戏弄你,弄醒你呢?我还怕惹得你龙威发作,把我打入大牢呢!就算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呵,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说我这身上的疤痕吧,你划的、刺的、啃的、抓的,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了……”
见他那双明亮如春水横波的眼睛又开始颤抖着睫毛,眨呀眨的,作万般可怜状,我就知道他又要伪装成受气小媳妇,受伤小白兔的模样来戏弄我了。我可吓坏了,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语,抢先说道:“你才是胡说八道呢,哪里有那么多呀,起码东海四岁的时候就能一处不差地数得过来了。”
“那是,他当然数得过来,谁叫他打小就对你欺负我的情景印象深刻呢?在摇车里面还不会爬的时候就见你对我动粗,他当然要打抱不平,牢牢记在心里头啦!就算你记不住,他也会帮你数着。”说到这里,他突然眼光一闪,从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雪亮的獠牙马上呲出来了。我只觉得手腕先是一冰,随后一紧,一阵剧烈的酸痛迅速传来,原来我的手腕已经被他铁钳一般的大手给牢牢地捏住了,痛得我直抽冷气,“放开我放开我,疼!”
多尔衮并不松手,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蹙眉咧嘴的滑稽表情,像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想我松手,容易,只要老实交待就好了,你坦白,我就从宽处置。”
“嘶……”我快要撑不住了,还要咬牙强撑,人总还是要志气的,不是自己做的,打死我也不招。我硬着头皮强辩道:“哼哼,孟子有云:‘威武不能屈’……还有,什么坦白从宽。我看明明就是坦白从严,抗拒从宽;顽抗到底,回家过年。我,我才不上你的圈套呢!”
见我硬撑,他更高兴了,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得意地调侃着:“哟,看不出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弱质小娘子还挺有骨气挺有意志,挺能熬刑的嘛!只可惜,你这么纤细的手腕,我要是再用用劲儿,肯定就粉碎了,真是暴殄天物哪。”边说边“遗憾”地摇着头:“可惜呀可惜。”
我被他占足了口头上的便宜,本想来反唇相讥,不过实在架不住手腕上的剧痛,大冷天的,汗都快冒出来了。实在撑不过去了,只好苦苦告饶:“求求你,求求你,放手吧,我快受不了啦……”
他充耳不闻,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无奈之下,我只好屈打成招了,“啊……是我错了,刚才的雪水是我洒的,你就饶了我吧!啊啊啊……痛死了……”
见逼供成功,他这才得意地松手。我的手腕如同断掉了一样,痛到麻木了。我气恼了,朝他扑去,骂道:“哪里得罪你了,你竟对我下如此狠手,我看你是日子过舒服了!”
谁知道这一次又成了送到恶狼嘴边的肥美羔羊。我“悲惨无比”地被他抓住胳膊,原以为又有新的“蹂躏”要遭受了,不曾想,手腕刚刚被捏过的地方落下了一记温热的吻。我顿时一个诧异,忘记了挣扎。
他微微俯身,用柔软的唇,细致地亲吻着我的手腕,呼出的热气嘘在我的皮肤上,痒痒的,格外舒服。他一面吻着,一面含含糊糊地说着:“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这样‘疗伤’已经很破格了,除了你,这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享受到呢。”
第二节杀人不见血
有些窘迫,慌忙看了看四周,同时往回抽手,“好啦把年纪了还老是这样不正经,要是被什么人看到了多难为情呀。”
多尔衮松了手,故意板起脸来,作悻悻之色,“看来你是不喜欢我这样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地方不对呀。再说了,现在是光天化日,圣人有云,不可白日宣淫,你我乃一国之父母,怎能不做个表率?”
他也见好就收,“唉,算了,论口才我怎么及得上你?既然辩不过,只好从命啦。“说着,撑着椅子扶手想要坐起来,不过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吃力,我赶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坐稳。
见他手扶后腰,我估计着是躺了这么久没有更换姿势所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