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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桌来,这是名副其实地“全鹿宴”。每上一道,都有专人在旁边报上菜名,什么“十香鹿肉”、“鹿血糕”、“银钗鹿肉”、“葱油烧鹿筋”、“参山菌炖鹿脑”、“杞子涮鹿肉”、“金元鲍扒鹿皮”、“紫砂香煮鹿宝”……望着满桌子足足三十多道鹿肉为原料的珍馐佳肴,李淏感到眼花缭乱。说实话。朝鲜人习惯清淡饮食,对于眼下这些油腻荤腥实在消受不起。只要稍微多吃一点,就要肠胃出点问题。于是,他也只好浅尝辄止。
酒过三巡,宴席地气氛逐渐热烈,毕竟大多数都是满蒙的粗犷汉子,有那么三分酒意之后,就越发豪迈热情。一个个都喝得满脸红光。酒气冲天。再加上这里是草原聚会。不比规矩森严的宫廷,所以众人放松了许多,酒意上头之后,更是无拘无束。而多尔衮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加上原本就海量,作为新郎的他不但对前来敬酒的来者不拒,杯杯见底;甚至还放下身段。亲自去各个酒桌,与众王公贝勒们觥筹交错,喝得酣畅淋漓。
夜幕中,弦月。直到后来多尔衮亲自出面给他挡酒,这才避免了烂醉如泥的尴尬。
多尔衮喝了几圈酒之后回来,兴致盎然地坐下欣赏歌舞。先是满洲传统的萨满风格地舞蹈。由男人们穿着豹皮褂戴着虎豹异兽地狰狞面具。或扮骑马射猎状,或扮征伐厮杀状,乐工吹箫击鼓。舞者应节和拍,至于所唱歌曲,也都是满洲语言。这样充满了野蛮魅力地舞蹈,懂得的人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喝彩叫好,扯起喉咙来一起唱和,共同营造起热闹非凡的气氛来;可不懂得的人却真是要头痛发晕,郁闷不已了。
李淏正心不在焉地瞧着,直到舞蹈结束,换上了他从朝鲜带来的舞妓。随着伽耶琴和长鼓的伴奏声响起,一群身穿艳丽服装的朝鲜女子在红毯上翩翩起舞,舞姿里,萦绕着温婉优美地气息,加上这些女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立即吸引了众宾客的眼睛,喧嚣的酒令和吆喝叫嚷声很快就消失了,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神全部随着舞姬们的身段和衣袖不断地转移追逐。
李淏端正姿势,正一言不发地欣赏着,旁边的多尔衮忽然用感慨的语气说道:“这样地舞蹈,已经多年没有见到了。说起来,还真是世事易变,想不到终于有这么一天,还能再次欣赏到。只不过身份,局势,地点,却截然不同了。”
“是呀,日子过得也快,当年汉城王宫里地酒宴,还恍如昨日,可这九年的时间,就一眨眼过去了。”李淏也禁不住生出些感叹来。
叹罢,也有些许惆怅涌上心头,大概是有了几分醉意的缘故,他地思绪飘忽起来。那一年,的确是朝鲜最为耻辱的一年。而他也是在那一年连遭打击,不但自己沦为了人质,连最心爱的女人也被强敌夺走。他愤怒过,冲动过,悲伤过,最后也渐渐认命了。也许,他这辈子也没有希望夺回熙贞了,无奈之下他也只有默默地期望着,期望她能过得幸福快乐。
可是去年年底的那一场政变,一时间他和多尔衮的关系岌岌可危。在极度担忧中,熙贞派人告诉他,叫他不必忧虑,她自有办法保住一切。果然,她说到做到,让一场危机很快转化为无形。现在,多尔答应了他的请求,亲自来这里迎亲,还把宗室之女嫁给他,的确给足了面子。然而李淏知道,能让多尔这样狡诈莫测,冷酷无情的枭雄暂时让步,这其中熙贞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做出了怎样努力和艰难的选择,他不可能没有一点预料。想到她为了朝鲜,为了他的安危,这大半年里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李淏就忍不住愧疚难当。可惜,他现在不但没有什么办法补偿她,感谢她,反而要再送一个女人来,与她共同侍候一个男人。现在的她究竟作何感受,他真是不忍心再去做任何猜想。
见李淏脸色黯然,多尔衮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很快就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趁着酒意,故意问道:“怎么,殿下可是在想念故人?”
李淏一愕,这才注意到自己酒后失神,让多尔衮瞧出了破绽,既然掩饰会更加拙劣,那么不如索性承认。于是他神情自若地回答道:“皇上猜得没错,微臣确实有些惦念皇后娘娘。这一年半不见,也不知她状况可好。去年冬天诞育的皇次子,微臣也无缘一见,的确有些遗憾。”
多尔衮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刁难他,于是并没有戳穿他的真实想法,而是宽和地笑了笑,说道:“你妹妹这段时间身子还好,本来她也想来参加的,不过毕竟身份特殊,不方便前来,无奈只有留在宫中了。不过她也挺惦记你的,还让朕捎个话,问你是否康健,还希望你能勤政爱民,当一个人人称道的贤明国君。至于小阿哥,你也听说了吧,前些日子送到豫亲王,哦,这就成你岳父了,”说到这里也颇觉有趣,于是顿了一下,继续道:“送到他府里暂时寄养,不过再过个两三年肯定要接回来的。若到时候你来燕京朝贺,自然能见见你的小外甥了,到时候你可要多备些见面礼呢,哈哈哈……”
“哦,要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微臣一定会准备大礼,以讨皇次子欢喜!”说着,李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见多尔衮并没有在这样的时候刁难他,警诫提醒他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轻松了许多。
说话间,多尔衮又喝了杯酒,而后爽朗开怀地调侃道:“说不定,到时候你的另一个妹妹还能给朕再添个小阿哥或者小公主呢。你这个妻舅做得够本,若孝明能与熙贞一道受宠,大清的后宫也就被朝鲜女人把持了,到时候你可就高枕无忧了。”
李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只有讪讪地笑着。他已经着实有几分醉意了,生怕再喝下去会在多尔衮面前失态,或者被套出什么话来,豺狼面前,他哪里敢有半点大意?不过一面保持警惕一面还要装作尽兴,实在辛苦。
多尔衮也看出了他的窘态,于是吩咐人送来一壶刚刚烧好的奶茶,“善解人意”地斟了一碗,递给李淏,“朕看你也不胜酒量,不能喝就不要硬撑了,来点奶茶解解酒吧,地道的蒙古厨子做的,味道还可以。”
李淏充满感激地望了多尔衮一眼,慢慢地喝着,琢磨着这个酒气冲天的宴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多尔衮实在是海量,在宴席里喝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醉倒,直到又和几个蒙古王公们喝了几杯,这才渐渐有些酒意了。李淏见他回来之后眼神开始朦胧,说话也舌头发硬了,于是起身来搀扶。
“呃,没事儿,朕自己能走,”多尔衮拍了拍李淏的肩头,笑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朕不能冷落了新娘子,这就回帐休息去了,你在这里继续吧。”
李淏连忙跪地行礼,周围还没有喝醉的大臣们也赶忙放下酒杯一起行礼,恭恭敬敬地跪送着皇帝离去。在大群侍从的簇拥下,皇帝回“洞房”的排场,倒也浩浩荡荡。
望着多尔衮的背影最后消失,李淏站直了身子,目光里,闪烁着复杂异常的色彩,在热闹异常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地孤寂清泠。(第一百五十六节梨花压海棠
原之夜,清风拂面,远离了喧嚣的军营里,气氛安详大而华丽的帐殿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一片艳红。红烛、红毯、红帐、红绡,这是一间红得彻彻底底,艳到喘不过气的洞房。从摆设到布置,简直无一处不浓烈耀眼,无一处不华丽辉煌。
一身酒气的多尔衮如众星捧月一般,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帐殿。他感到酒意上头,心里头说不出的烦躁,于是摆了摆手,随侍的奴才们立即轻手轻脚地退出帐外,顺便把帐门也关了起来。踩着脚下厚厚的羊毛地毯,他朝内帐走去,守候在帐帘前的两名侍女见皇帝到来,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将帐帘挑起。
婚床前,有一扇硕大的屏风隔断。屏风面是苏州丝绸所制,这丝绸薄如蝉翼,几近透明,上面用细密的针脚绣满了精致了图案。他揉了揉有些朦胧的醉眼,总算看清了上面所绣的图案。这图所绣景物是一池碧波荡漾的湖水,粉红色并蒂莲花正含苞待放,一对白头鸳鸯正在交颈恩爱,互相梳理着美丽的羽毛,栩栩如生,恍若一对神仙眷侣,惹人羡慕。而屏风的左上端,竹了几行飘逸秀美的草书,旖旎别致,更具风情。
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就轻声读了出来,“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念到这里,多尔衮渐渐怔住了。眼前的这幅鸳鸯戏水图,似曾相识,酒后地脑子里有些混乱有些迟钝,他努力地回忆了很久,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感到眼熟的原委了。他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雾,眼神倏冷,幽深的瞳孔愈发阴鸷深沉。
周围的侍女们原本端着托盘。垂着眼帘。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边。准备侍候皇帝更衣就寝。可是皇帝站在屏风面前之后就没了动作,好久也没有动静,她们心下疑惑,不由得悄悄地抬眼瞧瞧情形。看到皇帝突然变成这般脸色,她们禁不住惊愕不已,心下惴惴。正在这时,耳畔又传来丝绸撕裂之音。她们惶恐地望去,只见皇帝忽然抬手,将面前屏风上的丝绸扯裂,撕下了好长一条,狠狠地攥在手里。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侍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慌忙跪地。她们实在不明白,洞房花烛夜。应该是新郎最为惬意的时候。皇帝刚才进来地时候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会突然发怒?这架屏风究竟哪里不妥,竟然触怒了皇帝?
多尔衮并没有理会她们。而是缓步走到巨大地灯烛前,那盘着金龙地红烛已经燃烧了近半,一滴滴烛泪顺着烛身蜿蜒而下,滴落在精致的烛台上,凝结成一堆堆,一团团,殷红殷红的,如血般的凄美。
他呆呆地注视了一阵,然后将碎裂的丝绸凑近火焰。很快,灼热的火焰就舔到了上面,燃起迅猛的火舌,迅速地舔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