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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顿饭倒是快乐了多尔衮,郁闷了几位大学士——多尔衮性喜奢侈,素来不吝惜银子,所以每次用膳都是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不过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张桌子孤零零地吃饭很没意思,于是今天突然性起,拉着这些心腹重臣们一起吃饭,好热闹热闹。可大学士们就郁闷了,伴君如伴虎,平时汇报公务时都战战兢兢的,更不要说和皇帝一起吃饭了。虽然大家现在陪地是一只笑面虎,不过这样反而让大家更加拘谨小心了,即使面对满桌子珍馐佳肴,都照旧味如嚼蜡。
这样闷头吃饭当然没什么意思,于是吃到一半时,多尔衮说道:“现在天下未定,民生未遂,朕也是焦心劳思。朝乾夕惕。好在老天眷顾。眼见着大清的疆土也越来越大了。想起去年刚入燕京时。朕还说过,‘何为一统天下?不过是得寸则寸,得尺则尺罢了’。当时所愿,无非是做黄河以北之主而已;而今日,朕也起了得陇望蜀之心,竟想着让我大清土地,北起大漠。南至缅甸,西达新疆,东临大海了!只是不知这个夙愿,需要由第几代子孙才能实现?”
众人被多尔衮这个野心勃勃的打算惊到了,果不其然,开国帝王的野心和胃口都是相当强大的,说句贪得无厌都算不上诋毁。不过也不怪,在这个时候。谁敢想象清朝将来的疆土果然就如多尔衮现在所说的那般辽阔无垠呢?尽管如此。大家仍然纷纷拍马屁,说些什么“指日可待”的恭维话。
多尔衮心里有数,于是话音一转。“远地且不说,就说现在吧,如今天下这副摊子越来越大,必须要加倍地励精图治才行,只不过朕担心朝野之间如明朝一样生出诸多朋党来,就难以收拾了。”
说完之后,看了看冯和陈名夏这两个原本明朝地著名党派人物。他们一个是阉党骨干,一个是东林党精英。即使现在同殿为臣,却照旧明争暗斗。
陈名夏知道皇帝要他表态,于是他故作慷慨地回答:“天下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这类人物?只不过此种人最识时务,朝廷上政治清明,他们自然老老实实地;若是反过来,此辈就要伺隙窥探了。臣等愿皇上常惕此心。”
多尔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朋党也并非有弊无利,若是同心为朝廷,这样的党也是好的。”
陈名夏连忙附和,“皇上真知灼见!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从国家百姓起见,这是和;从身家私欲起见,这是同和与同原有之别。”
冯也补充了一句:“诸臣所言所为,都难逃皇上洞察。”
这马屁拍得妥贴,多尔衮也很受用,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朕倒是没有别的聪明,但这知人一事,朕多少还是下了功夫的。”
这一番对话,气氛活跃了很多,倒也是君臣欢洽,其乐融融。多尔一直胃口欠佳,所以没吃多久就饱了,停箸之后,他一面招呼大家继续吃,一面喝茶漱口。旁边的太监知道他饭后的习惯,于是赶忙装好烟袋锅点燃烟丝,小心翼翼地奉上。
在烟雾缭绕中,多尔衮又想起了远在江南地多铎。大半年不见,他着实很惦记这个骄纵任性,却被他一直疼爱纵容的弟弟。上个月接到多铎突然病倒的消息后,他心中别提有多焦虑了,恨不得立即赶到南京去探视一番,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无奈之下只得派了众多太医赶赴南京,要他们务必全力治愈豫亲王,否则全部重罚。
这段时间里,多尔衮数次写信给多铎,要他安心静养,不要再着急操心那些冗繁无间的军政事务。可是这位十五弟似乎就从来没有老实听话的时候,这不,这一个多月来,多铎几乎没有清闲下来的时候。如多尔去年进燕京时一样,他也在南京实行了一系列开明的政策:他亲自去拜谒了明朝开国太祖朱元璋地孝陵,并派兵驻扎保护;对先前被弘光帝囚禁地所谓崇祯“太子”,奉若上宾。他命南明大小官员每日照旧入内办事,一概予以留用;他下令将八名抢劫百姓财物的八旗兵斩首。另外还郑重出告示于各城门,说是有无耻官员剃发求见被他唾骂,叫官民百姓安心度日,不必为剃发之事忧虑。
这样一来,多铎不但迅速安定了民心,也颇得士心。他的大军从南京到杭州,一路长驱直入,节节胜利,兵锋所向,如摧枯拉朽。许多地方,可说是传檄而定,杭州地明潞王、绍兴的明淮王都投降了清朝。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清军就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全国最富庶地江浙全境。并且迅速开通京杭运河的漕运。这样的胜利,可谓空前。
如此种种,让多尔衮看到了多铎在军事才能之外,还有着非常出色的治政才能,因而欣慰不已。想起当初多铎希望留守江南的请求,多尔好几次都差点允准了,然而想起博洛等人的汇报,他又不得不停下笔来。因为多铎的病情虽已好转。却一直拖延着无法痊愈。这样的糟糕地身体。多尔怎么好让他继续留在江南辛苦支撑?
想到这里,多尔衮禁不住叹息了一声,“豫亲王地身体这么久了也不见起色,真是一件犯愁事。”
“皇上尽管宽心就是,豫亲王年富力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地,”刚林见皇帝担忧。于是赶忙宽解道,“毕竟不是什么病症,相信只要安心静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你说得对,他的病这么久不好,想必是劳累所致,朕每次想及此处,心里就非常不安。”后半句话。多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在他看来。多铎是个永远需要他庇护的弟弟,只要有丝毫闪失不妥,就是他莫大的责任。甚至对不起故去多年的父汗和母妃。沉思片刻,他终于拿定了主意。
“这样吧,朕这就下旨召他返京,江南事务繁杂,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不如回来安心养病,日后还有重用。”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皇上如此安排最是妥当。”
多尔衮继续说道:“至于什么人去接手那边的事务,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那么一大摊子事务,若用人不善,就会徒生麻烦。”
大家顿时竖起了耳朵,极其关注。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大地肥差,倘若被选中去安抚江南,那么就和土皇帝没什么两样。江南富庶,随便指缝里漏出一点都是极大的财富。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与其在燕京战战兢兢地做京官,慢慢地往上爬,还不如去江南当个威风无两的封疆大吏。所以,大家都巴巴地期待着这个彩头能落到自己身上。
众人的心思,多尔衮当然一清二楚,他心中其实已有人选,只不过他并不忙着宣布,而是将话题渐渐地扯到了别的方面,谈起了当年松山之战的旧事:“朕当初还为太宗皇帝驱驰时,就知道洪亨九是至清的好官,带兵打仗更是厉害。比如松山之役,战事胶着,屡攻不下,朕不得不亲自率兵冲阵,说来也险,还差点被他那边的炮火所毙。当时旁边好些个人都丧了命,幸好朕运气不错,也只伤了些表皮,否则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
一直很少说话地洪承畴这下被吓坏了,立即放下筷子跪地请罪,“臣当年险些伤了皇上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多尔衮嗤笑一声,“呵呵,你这话就虚伪了。当时你我各为其主,临阵之时奋力拼杀,令手下发炮之时惟恐不中对方主帅,又何罪之有?你如此说法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洪承畴被多尔衮挤兑得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惶恐叩头。范文程和他私交甚好,又听出了多尔衮地弦外之音,所以适时地出来替洪承畴说话:“洪学士以前虽然得罪,然而现在已经忠心为国,恪尽职守,还望皇上不咎过往,多给他一些将功赎罪的机会。”
“朕并非小气之人,这个机会当然不会吝啬。”多尔衮很满意范文程的顺坡下驴,于是伸手将跪在面前地洪承畴拉了起来,让他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洪承畴正惊魂未定,一双银著夹了菜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抬头一看,原来多尔衮竟然亲自动手给他夹菜!他这下不光汗流浃背,连手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臣,臣怎敢劳烦皇上如此?”
“亨九不必紧张,朕这不过是给你压压惊罢了,你安坐就是。”多尔放下筷子,眼睛里闪烁着故意促狭的色彩,与往日那个威严的君主判若两人。众人先是讶异地一怔,不过很快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于是纷纷笑出声来,配合多尔衮这个难得的玩笑。
洪承畴这才略略安了心,想来也好笑,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被多尔区区几句戏言吓得差点失态,是不是越活越倒退了?不过,皇帝亲自给他夹菜,还让他和自己平起平坐,这么大的荣光平常的臣子哪里敢想?
多尔衮似乎玩笑还没开够,居然继续回忆当年的事情,“要么说爱卿的能耐很大呢,那次松山之役,朕为了对付你,不但劳心焦思,还亲自披坚执锐。拜爱卿所赐,朕就是打那以后,就一直体弱精疲,时常生病。朕现在想想,忽觉十分不公,朕这几年来的汤药花费,还有以后的汤药花费,是不是应该由爱卿独立承担呢?”
众人很是识趣,立即轰然大笑,洪承畴窘迫异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默坐。
看看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多尔衮这才喝了口茶水润润喉,正色道:“好啦,不扯那么远了,前面宪斗帮你求情,叫朕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这不,眼前正有个现成的差事,朕看就让你去试试吧。”
这意思很明显,多尔衮打算派洪承畴去江南。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洪承畴身上,有妒嫉,当然也有无可奈何。
洪承畴没想到一个巴掌之后是这么大一颗甜枣,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叩首,惶恐道:“臣才庸识浅,惟恐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呃,爱卿不必过谦,你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必然能够胜任江南的差事。”多尔悠悠地说道,“能让朕又费脑子又伤身的人,遍观天下也没有第二个,除了派你去,还能有谁更合适呢?”
洪承畴几乎感激涕零,又是忙不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