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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了吗?兴许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差,完全可以成为小部分的幸运者呢。
于是,我摇摇头,用不庸质疑的语气说道:“不,我想我还是继续保胎吧。”
郎中无奈,只得给我留下了药方,走了。临走前叮嘱我,若要短时间内不出危险,这三个月内要安歇静养,不可运动剧烈,更不能长途颠簸,疲惫劳顿。
我郁郁地躺在床上,眼望着窗外的雨幕思考了许久。等慕兰将热气腾腾的汤药端上来时,我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你先不用着急收拾行李了,我打算继续在这里将养两三个月再回去。”
喝下苦涩的药,我的心中禁不住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却又有几个做儿女的能够知晓呢?孩子,你将来长大了,能给母亲带来些什么呢?是骄傲,欢喜,还是失望和伤悲?
……
七月初,华北大地上本来应该是酷暑天气,只不过这段时间来天公的脸色一直不肯转晴,不但江南时常暴雨,就连燕京都阴雨成灾。这一日,暴雨初歇,紫禁城的地砖缝里排水功能甚好,所以也没见多少积水,然而各个入觐官员的靴底却全都湿透。武英殿的暖阁里,虽然挤进了六部及都察院五品以上官员,却也不显闷热。大家鸦鹊无声,神情肃然地聆听着皇帝的训话。
“……现在江南平定,正值人心归附之时,倘若不乘此时机开基一统,岂不坐失机会?所以你们要同心一力,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建立功勋,凡是职责所属的分内事,你们办起来一定要格外谨慎细心,切勿为了彰显虚名,从而砌词浮夸。”
众臣听到多尔衮的话顿了顿。于是赶忙趁着这个间隙连声称喏。
多尔衮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真能说到做到,公忠体国,清廉勤慎,各尽职业,那么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接着,神色一凛,“明朝时候地那些臣子门,窃名誉。贪货利。树党羽。肆排挤,以欺罔皇帝为习惯,以奸佞无耻为得计,经常上大量无用奏疏,烦渎主听,使其主眩惑,用人行政。颠倒混淆,所以流寇四起,百姓离心,局面烂致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呢。”
听到这里,很多明朝降臣们都禁不住脸带愧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实话。他们在给崇祯效力时。多多少少也确实如多尔所说,办了不少奸臣应该办的事儿。只不过对于这些多尔衮一直保持既往不咎的态度,不论前科如何。只要做了清朝的臣子后安分守己,恪尽职责,就照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至于多尔衮这位主子,倒也皇帝好侍候一些。虽然他精明过人,不容易被蒙骗,苛,注重吏治,不过比较起当年明朝开国时那位动不动就喜欢剥贪官人皮和当庭将犯罪官员的裤子褪下来打屁股的太祖皇帝朱元璋来,他还算温和善良多了。这几个月来多尔雷厉风行,大大地整顿了一番吏治,严惩了部分贪污渎职的官员,其罪罚最重也不过是斩首而已。其实这种方法还是非常合适地,太宽固然不好,然而太严则更容易产生副作用,物极必反,明朝对贪官那么严酷,结果还不是垮在了官员腐败上?所以在用人和驭下方面,也确实是一桩极其高深地学问。
多尔衮地话说得差不多了,于是挥挥手叫众多官员集体跪安退出,只留下内三院的大学士们继续议事。
冯出来奏报说:“皇上,郊祭告庙事宜已经准备妥善,已拟定本月初五日进行,还请皇上早作准备。”
由于礼部满尚书巩阿跟着阿济格打仗去了,所以现在礼部的事务就统统由汉尚书冯来承担了。冯说的事情是关于阿济格在湖北的大捷。由于剿灭了李自成,为清朝统一中原铲除了巨大祸患,对于这样辉煌而极具历史意义的胜利,多尔衮当然要郑重其事地去宗庙告知列祖列宗。由于紫禁城外的奉先殿还没有完全竣工,所以这次告庙,只能暂时在郊外选择一个风水好地地方临时搭台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候场面不能小就是了。”
随即,冯将一个折本递上,“这是社稷拟票,当日唱礼官要郑重宣读,臣已经整理完毕,还请皇上过目敲定。”
“嗯。”多尔接过折子来,漫不经心地翻开来看了看,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嘲讽似的笑容,众臣顿时愕然,只见多尔衮指点着上面的某一句,笑道:“拟这票章的想必也是前明降臣吧?还说什么‘天人共愤’!明朝人虽然博学,只是这等说话似乎不宜。人心之愤,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而上天之愤,从何而知?现在王师剿灭流寇你们便如此之说,倘若两军相持不下,难分胜负,莫非老天还在愤与不愤之间?”
愤与不愤之间,大概就是郁闷了吧,想想老天爷生闷气的模样,确实很好笑,于是几位大学士们也陪着笑了几声。冯赶忙拍马屁,“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皇上奉天讨罪,天下无敌,天意确有可凭,这是必然的道理。”
恭维之言入耳,确实很是舒服,多尔衮看人的目光表面上不怎么经意,然而心底里却有数得很。这些大学士当中,最擅长阿谀逢迎,办事也最让他满意的就是刚林与冯了。然而这两人地缺点,多尔衮也一清二楚:刚林虽然嘴巴上油滑,不过办事也还牢靠,还是满人中难得擅长耍笔杆子地人,自然要重用;而冯虽然在前明劣迹斑斑,是为东林党人所讨厌的阉党浊流,不过此人善于处理群僚之间的关系,精于吏事,熟谙各类律法典籍,是多尔衮接触和了解新降汉臣地得力助手。所以,多尔明知道他是小人,却也照旧任用。
“呵呵呵……若果真如你所说,朕是奉天讨罪,天意所属,那么如何解释去年出现日食,今年处处洪涝?黄河南北,长江两岸,到处都报连日暴雨,今年要是没有朝鲜送来粮食,估计又不知道饿死多少百姓小民了。”
“这个……”冯顿时语塞。
多尔衮知道这个问题有故意刁难人的意思,所以并不追问,而是说到了另外一件与洪涝有关的事情。“朕昨天看到御史马兆奎的奏疏,很是不以为然。他在折子上说,这段时间京师积雨,倒塌了很多民居,屡有死伤,所以建议朕赐棺赈济,这也算是仁政的一种吧。朕觉得,行仁政施仁都要落到切实之处,要有重有轻。如果只是为了欺世盗名,不审时度势,还有什么意思?”
众臣默然无语。
多尔衮知道“欺世盗名”一词正好说到了汉臣们的痛处,所以他们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不敢反驳。汉人们很重视身后事,这在办事务实的多尔衮看来未免有些可笑。就比方说房屋被暴雨冲毁,朝廷不给活着的人提供临时住所或者搭建窝棚,却给死人们施舍棺材,银子宁可用在死人身上也不给活人,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对于活人来说,窝窝头重要还是一口厚棺材重要?要按他那种说法去行仁政,是不是要朕告诉百姓,房子没有,窝窝头没有,棺材却有,若是实在没地方住了,就睡棺材去?”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纷纷跪地称罪。“百姓流离失所,实臣等之罪也。”
多尔衮并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继续问道:“现在河北府州县道各个地方的灾情是否和京师差不多?倘若只恩及京师,那么其它地方的人会怎么看?”众臣回答道:“马御史巡视京师,职所应言。况且京师为根本重地,也无非是为了朝廷百姓起见。”
汉臣们果然喜欢沽名钓誉,在这个问题上,甚至不惜和他这个皇帝针锋相对,这让多尔衮着实无奈,于是他缓和了语气,“朕不说马御史的不是。只不过朕向来是个性情中人。遇到沽名钓誉之事,不但自己不屑为之,就算看到他人为之,也极为反感厌恶。昔日周文王泽及枯骨,为古今美谈;然而叫桀纣如此做法,肯定贻笑于后世。所以说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做法。如果一定要执尧舜之道而行,现在的世道当然行不通。只有因时制宜,务必使百姓感受到切实好处才行。倘若只沾沾小惠,那么朕宁可什么也不做。”
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谁还再对着干,那不是自找没趣吗?于是,大家只好点头称喏。
多尔衮说到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时,茶水已经凉透了。桌子上的奏折仍然堆积如山,他感到一阵莫大的疲倦,于是顺手推开窗子,雨后潮湿的微风立即灌满了室内,也将一抹淡淡的相思挤进了他那整日思虑着军国大事的脑子里。
看着桌案上展开的奏折和铺陈着的宣纸被清风掀动着哗哗作响,多尔不禁想起了若干年前,她曾经娇柔妩媚地倚靠在桌案边,说了这样一句妙语,“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又逢清风翻书时,可她现在究竟在哪里?解得春风无限恨,可风儿如何能解得他心中的无尽相思?
第六十五节解衣推食
一次需要商议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直到日头过午,肠辘辘了,多尔衮也没有叫大家散去的意思,于是也只好一个个硬着头皮忍饥挨饿。
多尔衮是个细心之人,当然看出了这些个大学士们的窘迫,于是挥挥手,叫太监去传膳,接着对大家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吃饭吧。”
众人虽然求之不得,却不免受宠若惊,这里面除了洪承畴和范文程,还没有哪个人有幸同皇帝一起用过餐,于是个个露出诧异的神色来,一时间忘记了谢恩。
“好啦,别发楞了,朕在你们眼里有这么可怕吗?”多尔衮和蔼地笑了笑,顺手将桌子上几本摊开的奏折合了起来,“今天的事情多了点,一时半会儿也议不完,总不能把诸位饿倒了不是?若是这样传了出去,朕不就成了苛刻之君了么?”
照多尔衮这个意思,大家若是再继续“受宠若惊”,就是陷他于不义,这下谁还敢推辞?于是赶忙谢恩。
不过这顿饭倒是快乐了多尔衮,郁闷了几位大学士——多尔衮性喜奢侈,素来不吝惜银子,所以每次用膳都是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不过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张桌子孤零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