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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话给吴三桂留足了面子,等于旁敲侧击地问他呆会儿见到多尔时究竟如何解释没有一鼓作气追下去的缘故。吴三桂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回答道:“娘娘所料极是,兵法有云:‘穷寇勿迫’,那李贼身边尚有两三万军队,下臣怕逼急了反而促使他奋死一战,下臣兵力单薄,恐怕难以应付。”
我心中哂笑:你以为这样的谎话就能瞒得过我吗?未免太把我看成无知女流了。于是微微一笑,“哦?是吗?听说崇祯的太子与两位皇子,还有平西王的父亲仍然都在李自成地掌握之中,平西王究竟是要尽忠呢,还是尽孝呢?毕竟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
吴三桂地脸色立刻变了,一丝惊愕在眼中闪过,随后尽力地压抑住心中的虚弱,讪讪道:“如今下臣已经与摄政王盟誓,效力于大清,虽然前明故主之子,亦不敢再谈‘忠’字,下臣现在只忠于大清一朝,不敢再作他想,还望娘娘明鉴!”
显然他被我戳穿了心思,生怕我将这样的怀疑告知多尔衮,这样对于他地前途相当不利,估计先前对我的非分之想被这一吓而暂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吴三桂并没有提关于想救他父亲的半句话,可见他确实心中别有长图:将太子掌握自己手中,获护驾拥立之大功,且能以此号召天下,达到个人的极欲之目的。显然,索要太子远比索要其父的价值不知要大多少倍!
我压低了声音,实实在在地劝诫着吴三桂,不想他继续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我对将军说句交底的话吧,摄政王岂是易与之辈?区区方寸土地和金银财富是不可能达到他心中目标的,所以我还劝将军少做不切合实际的打算。如今山海关已经落入摄政王之手,你试试看如何能用剩余不足三万疲惫之师与大清十四万大军对敌?倘若一旦你那些图谋被摄政王发觉,以他的脾气,还能让将军……算了,将军应该清楚究竟会是怎样的后果吧?”
吴三桂愕然地盯着我看,到了最后,显然已经无法强撑下去了,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放软了语气,“下臣受教了,以后必然小心从事,对摄政王一门心思效忠的。只不过……只不过下臣担忧摄政王已然有此怀疑,等下臣回去之后,究竟该如何才能洗刷嫌疑呢?”
“宜将剩余追穷寇——这是唯一打消摄政王顾虑和疑心的办法。”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你回去之后,今日未能一举擒获李自成的事情完全可以像先前那般对王爷解释;但是你要随后主动请缨,请王爷允准你率领大军继续追剿流寇,不容李自成有从容返回燕京之机,若是成功当然最好,就算不成也可以暂释王爷对你的疑心。当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多谢娘娘指点,下臣一定依此办法行事。”吴三桂的眼中流露出了感激之色,这种感激倒也并非是伪装出来的,还有些许侥幸,“娘娘能够体恤下臣难处,实在令下臣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我带着浅浅的笑意,和蔼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发发浅见而已,将军是否采纳是另外一回事。至于感激报答之类的就不必了吧!我预祝你平西王日后仕途顺利,永享富贵!”
吴三桂向我深施一礼,语气坚定地说道:“娘娘对下臣的恩德,下臣必然铭记于心,万万不敢有负娘娘厚望!下臣不敢继续打扰娘娘,告退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回去,翻身上马。他在调转马头的一瞬间,仍然朝我这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方才催马远去了。
在晃动的车身中,我在反复掂量着方才自己这么提醒吴三桂究竟对不对,不过很快我就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是利大于弊的。虽然我明明知道历史上吴三桂封藩云南之后,野心勃勃,养精蓄锐,最终发动了三藩之乱,没少耗费清朝的国力民力。但是这是在特定条件下才发生的,如果能够在吴三桂坐大之前就未雨绸缪,采取合适措施,就完全可以避免这个结果的。
而眼下,十四万大军当然可以易如反掌地消灭掉吴三桂的剩余疲兵,提早解决这一多年之后的隐患。可问题是多尔衮志在问鼎中原,起码也要占据北方,这么偌大的地盘,没有吴三桂帮他当前锋,率领汉军追剿李自成,夷平周围众多大大小小的反抗势力,肃清一个个割据小朝廷的话,就单凭这十几万八旗军如何能够实现多尔衮的这个宏伟目标?实现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统中原?根本连各地驻防都不够用,数目上绝对劣势的清军要想奠定清朝江山一统的基业,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对清朝没什么感情,然而对我的丈夫却是一往情深,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因此,为了他开创基业,靖平宇内的宏愿,我要暂时遏制住吴三桂不切实际的野心,极力避免分裂和内讧。以此看来,我方才的做法,相对而言并没有错。
第六十八节烟消云散
一场石河滩大战后清军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多尔品,大赏诸将士。吴三桂获得了最高奖赏,封王爵,赏赐玉带、蟒袍、貂裘、鞍马、玲珑、撒带、弓矢等物;又令吴三桂以下各将领,及山海关城内关宁军皆剃发。吴三桂正式受封为平西王,从此真真正正地做了大清的臣子。
这天早晨,清军、关宁军整装出发,多尔衮调给吴三桂马步兵一万,作为先锋,追击关宁军。吴三桂心里清楚,与其说这一万清军是来协助他的,还不如说是监视他的。摸了摸刚刚剃得泛着青光的前额,他禁不住心中一阵强烈的厌恶,“难不成,我就要拖着这条丑陋的辫子为清廷效力一辈子吗?”叹息归叹息,还是追赶流寇要紧,昨天自己的主动请缨被多尔衮当即批准,如今自己被委派为前锋,如何能不好好表现一番?
他戴上头盔,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份刚刚颁布的军令,只见上面写道:“此次出师,所以除暴安民,灭流寇以安天下也。今入关西征,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
吴三桂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强盗就算是涂脂抹粉,也终究还是强盗,心里明明想当婊子,偏就要树立一块牌坊,诚实可恶!”言罢,配好腰刀,出门上马,带领四万满汉大军一路直奔永平追击而去。
山海卫的街头巷尾,一夜之间贴满了同样内容地文告。在众人围观的人堆里,两名上了年纪的士绅眯这老花眼,一行一行地读了下来,最后禁不住大喜过望,“实在太好啦,满清的摄政王说了,他带领大军入关是来剿灭流寇,帮咱们故国的君主报仇来的。绝不动百姓的一粒粮食。踩烂一棵青苗。如果归顺大清。就可以继续过太平日子,再也不用遭兵灾了!”
百姓们顿时满心欢喜,议论纷纷:“这可不是骗咱们的,昨天那满清大军绝大部分都在城外宿营,埋锅造饭,压根儿都没有到任何一户人家去抢过粮食,强占妇女。看来果然是仁义之师啊!”
“是啊是啊,这位摄政王可真是个贤明之主,说话一定算话,不会失信于天下地,大明已经完了,咱们做哪个地臣民不都是一样?”
“那好,我马上去山里,把躲在里面避兵灾地爹娘都接回来!”
……
这道文告很快就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没几天工夫。那些逃窜躲避在山谷中避乱的百姓们得此保证,都放心地返回乡里,和一个多月前的宁远百姓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发归降了。
吴三桂率领满汉联军一路轻骑直追,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永平城外,李自成虽说已集结数万军队,但败退之后,士气大衰,与追赶而来的关宁军刚一交战,就被击败了,李自成不得不在众多亲军的护卫下,仓皇地向燕京逃去。
黎明时分,猛烈的东风席卷起大量沙土,刮得一面面军旗猎猎作响,吴三桂策马行进到永平城门口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紧接着周围地亲兵们纷纷仰头朝城门边上看去,顿时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接着就是骂骂咧咧的骚动起来。
吴三桂心头突觉不妙,升起一股悲哀的预感。等他定睛看清楚城门边上竖立起的一根竹竿上所挑着的那颗人头的面目时,顿时全身一僵,几乎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好半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他目呲欲裂,指天发誓道:“李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等到破陕之后,必尽杀你宗族家小以雪此恨!”。
就在吴三桂怀着满腔怒火,率军日夜兼程杀向京师的时候,李自成也将满腔怒气全部撒到了吴三桂留在京师中的家小身上燕京,立即下令:族灭吴三桂全家!由刘宗敏执行。
在石河滩中箭地刘宗敏不顾伤势未曾痊愈,就亲自带兵,杀气腾腾地赶到羁押吴三桂家小地地方,将吴氏满门三十八口不论老少全部杀戮干净,又尽抄其家,总算勉强出了口恶气,不过这口气出的并不算彻底——吴襄早已将绝大部分家资都留给儿子充作养活数万关宁军的军饷,因此遍搜宅第,也几乎一无所获。刘宗敏在吴家唯一地收获就是一个月前的那五千两银子和陈圆圆,他也因此令大顺朝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刘宗敏嘴上不承认,然而心虚还是难以避免的,他除了一把火烧毁了吴府之后,晚上回到田府驻地再一次狠狠地将陈圆圆折腾了大半夜,粗暴得令这位绝代佳人眼泪直流,惨呼不已,方才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周围居住的百姓们方才悄悄地跑去王府二条胡同的杀戮现场,目睹吴家三十八口尸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众人无平西伯为了给先皇报仇,连累一家老小都被李贼杀害,真是牺牲巨大啊,咱们这些京城百姓们怎么忍心看着他们暴尸街头,被野狗啃噬呢?
于是乎米巷的商人们自愿出资,凑集在一起,联合为吴三桂家办了丧事,一共买了三十八口棺木,壮年以上的,每棺价值百余两白银,小孩所用棺木,每棺值三四十两白银。又给死者每人置衣衾,穿戴整齐入,总共花费数千两白银。这个数目,相当可观,估计吴三桂日后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