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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自率领的东征大军,离永平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这两人怎么还没有回来?究竟有没有见到多尔衮?”吴三桂心烦意乱地猜测着,但是这话只能在自己心里问,却不方便对周围的任何人将出口。莫非走岔路了?不可能啊。杨辅和郭云龙都是跟随他在宁远多年地部下,对于辽东一代的地形路途简直了如指掌,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山海关一路摸到盛京去,别说半路上迎上多尔衮的十四万大军了。会不会是多尔急于入关,于是加快速度行军,现在已经比预计时间提前地赶到蒙古一带,准备出喜峰口入关,所以才偏离了通往山海关的路线。自己派出的使者算是走岔了?
尽管心乱如麻。不过他依然打起精神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大将派头来,登上西罗城视察防守事务。西罗城建于崇祯十五年,是临时修筑的土城,城矮而薄,如今已经驻满了军队。靠城墙里边,修筑了许多炮台。架设了火炮。山海城的西城墙上,新筑了两座炮台,架设红夷大炮,有火器营地官兵守在旁边。从城头向北过去,有一座小城,名叫北翼城。它地东城墙就是长城。
吴三桂在城头站住,向北边观望一阵,看见长城从燕山上曲折而下。到达山脚。始交丘陵地带。从燕山脚到山海关看来不到四里就在这中间修筑了一座小城,填补了长城守御上地一节。十分重要。因此他在这里重点部署了足足三万人的兵力,生怕这里一旦失守,整个山海关防线就会面临被拦腰截断的危险,那样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对于自己手头的五万兵力,究竟能在李自成十二万大军的围攻下,把守住几天,他心中实在没数,谁都知道这长城修来是为了抵御关外民族入侵的,因此从北南下打,异常困难;若是从南边来地军队自南向北来攻击,那么所谓固若金汤可就名不符实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拖延住李自成大军的行进速度,能拖延一日是一日,只要登等得多尔衮的大军赶在李自成的大军抵达山海关下的同时,突然从西协而出,从背后夹击大顺军的话,他吴三桂也就有了一线生机,否则……
吴三桂的眼睛转了几圈,终于冒出了一条狡猾的计划:对了,不如派人前往李自成来这里地路上,迎上李自成,摆明诚意,让李自成相信自己害怕了他所以准备谈判,请他地大军暂时在永平城内驻扎,等候他前去谈判,这样一来不就可以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了吗?他说办就办,立即派出了六名士绅,携带他写的一封语气缓和甚至略显谦卑地书信,赶往通向京师的路上,准备暂时拖住大顺军前进的步伐。
十八日黄昏,吴三桂刚刚巡城回来,就在府衙门口遇到了风尘仆仆的郭云龙,旁边还有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满洲打扮的男子,却没有他的副将加心腹参谋杨辅的影子,但他立即大概地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一脸和蔼地微笑,下了马,走上前去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那个满洲将领冲吴三桂拱了拱手,不失谦恭地将自己的身份报了上来:“我是大清摄政王旗下的一名甲喇章京,呃,也就是你们知道的佐领,名叫拜然。您应该就是大明的平西伯爷了吧?”他的汉语虽然有些生硬,不过也还算通顺的了。
吴三桂知道这个拜然是多尔衮派来送信外加探听虚实的人,所以不敢怠慢,他连忙客气而和蔼地问道:“哦,不必多礼。将军是否是替摄政王传递书信给本镇的?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
“正是,我家王爷在接见了伯爷的两位信使之后,很快拟定了一封书信,令我立即随同郭将军一道赶来山海卫,并且叮嘱我一定要当面将书信呈交,由伯爷亲启方才放心,毕竟事关重大,丝毫耽误不得。”拜然说到这里时,弯下腰来从靴页子里取出了一封黄色封套的书信,恭敬地呈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展开来一看,开始还没什么,只不过心中嗤笑多尔衮这种强盗逻辑的理由和极度虚伪的借口,说什么大清一向想要与大明交好,怎知一直被大明皇帝不理不睬,无奈之下只得数次进入关内抢掠财物人口,也是为了让证实大清与明修好的诚意罢了,着实好笑得紧。
不过接着看下去,就越来越不对味了,最后心里竟然大为震动,几乎当时就变了脸色,暗道“这下可糟了,这不是前门进狼,后门招虎吗?这可怎么得了?”他原来梦想自己能够代表明朝旧臣,与清朝合力打败流贼,恢复大明江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多尔衮竟然乘机胁迫他投降清朝,先抢先占据山海关,使他不但不能成复国功勋流芳千古,反而成了勾引清兵进入中原的千古罪人!
这多尔衮也太卑鄙,太会落井下石了!吴三桂的心头顿时冒出一股强大的火气,如果不是拜然在场的话,他也许就难以遏制撕毁书信,愤然怒骂的冲动了。他气得几乎两手发颤,但是仍然保持着得体的表情,用尽量平静的声调问道:“请问将军,摄政王的大军已经开到哪里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入关,依照我信上与他约好的办法,出西协袭击流寇的背后呢?”
拜然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回答会给吴三桂带来多大的震惊,但他也很想看看吴三桂大惊失色的模样,尽管如此,他没有半点得意之色,而是继续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回答道:“回伯爷的话,我家王爷已经率领满、蒙、汉十余万大军日夜兼程,改道向南,直接望山海关而来了,相信如果没有什么耽误的话,应该最迟在二十一日抵达山海关外。”
“什么?摄政王不是计划走蒙古,出西协吗?为什么直接违反了约定,突然直奔我山海关来呢?”吴三桂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淋下,全身都一阵寒战。
拜然慢悠悠地回答道:“这事儿关系到摄政王那边的重要决定,也不是我这等部下所能了解的了,伯爷勿忧,无论走哪条路,我家王爷都是为了救伯爷的急,这直接走近道,来得更快一些不是更好吗?”
吴三桂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了,于是只能沉吟不语,突然想起不能怠慢了这个多尔衮派来的使者,于是勉强用客气的口吻说道:“将军一路赶来辛苦,我令人引将军前往驿馆歇息,等商议妥当,拟好书信之后,再劳烦将军呈交给摄政王。”
“谢过伯爷款待,另外,贵军副将杨辅被王爷暂时留在军中以备咨询,因此可能要晚些返回,伯爷勿怪。眼下军情火急,还请伯爷尽快答复。”拜然说完之后,才行了个礼,由府中亲兵引领着下去了。
吴三桂看着拜然走远,方才拉下脸来,满是怒色地向郭云龙问道:“那多尔衮不是原计划绕道蒙古走喜峰口入关吗?怎么会突然变卦?他有没有特别对你交待过什么?”
郭云龙也很是无奈,这种机密决定,其缘由和打算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呢?面对伯爷的责难,他也不敢诿过,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禀道:“大帅,多尔衮接见属下们时说,他已经决定将大帅晋爵为藩王,关宁将校一律晋升一级。待消灭流贼之后,宁远将士仍然镇守宁远,原来所占土地仍归故主,眷属们免得随军迁徙之苦。至于从何处进入长城,他自有决定。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说别的。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使命,还请大帅降罪!”
“算啦,也不是你的过错,那多尔衮狡诈多端,别说你了,就连本镇也没能预料到他居然会如此铤而走险。事到如今,也不是埋怨的时候,只是要尽快想个办法,如何能尽量避免引狼入室,落下个卖国贼子的千古骂名啊!”
吴三桂叹息着,一脸悲怆和黯然,果然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国破家亡,前遇狼后遭虎,叫他究竟何去何从?
第五十七节罗敷有夫
时候吴三桂的心腹幕僚方献元也赶来了,向郭云龙问后,也禁不住地脸色一变:“想不到事情竟然糟糕到如斯地步,不知大帅究竟如何打算?”
吴三桂仰躺在宽大的座椅中,面如死灰,仿佛成了一具被抽去了精神支柱的空荡皮囊,异常颓废。他手里捏着那封多尔衮写给他的书信,过了许久,方才干涩地说道:“我原来想借清兵杀败流贼,从战场夺回太子,扶他登极。此梦今已落空。眼看我要么和流寇决一死战,葬身关下,要么就成了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莫非我辛苦征战多年,换来的确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他本来想借着多尔衮的大军帮他逼退流寇的机会,自己出兵勒令李自成交出太子和自己的家小,这样他就可以辅佐太子登基,大明光复以后,他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复国元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多尔衮居然狡猾到如此地步,反过来逼迫他投降,这样一来自己勤王不但不成,君亡国灭,父母和一家三十余口陷于贼手,必遭屠戮。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痛心不已。
郭云龙看到伯爷如此悲哀,心下也着实黯然,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无力扭转这对于关宁军来说及其不利的局面,于是只得将杨辅托付他传给吴三桂的话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大帅,我临行前,被多尔衮扣下的杨副将特别叮嘱我,叫我把这话转告大帅。他说:‘满人要占领燕京,占领数省之地,恢复金朝盛世局面,是势所必至。此一形势,并非始于今日,而开始于皇太极继位以后。自从两年前松山战役后,满人主宰辽东,已成定局。再想挽回昔日局势。虽诸葛复生。恐怕亦无善策。何况今日见大明已经亡国,李自成又绝不是汉高祖与唐太宗一流人物,多尔衮岂能善罢干休,坐失良机?多尔衮这次率兵南下是继承皇太极地遗志。不管大帅是否派使者前去借兵,多尔衮都会乘李自成之乱率清兵南下的。’他希望大帅能够早做决断,否则就会悔之晚矣了。”
杨辅是吴三桂最为器重的部下和心腹,所以他的话在吴三桂眼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听闻连杨辅都作此无奈之语,吴三桂就越发沮丧,他直起身来,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