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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众人纷纷诧异地转过身来,当看清我的脸之后,全部惊愕异常,嘴巴半张,似乎想说什么却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个个僵住了。
多尔衮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斜倚着厚厚的靠垫,低头察看着眼前的沙盘,显然很是聚精会神,以至于当我隔着桌子站在他面前时,方才发觉。他抬起头来,由是一愣,似乎第一反应就是准备站立起来,然而却显得非常吃力,只是欠了欠身子,终于颓然放弃。
只见他的脸色冷白如玉,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卓然,取而代之的是憔悴和晦暗,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就像此时夜幕中最为璀璨的星辰,然而看在我的眼中,却衍化成了另外一种酸楚的痛感。
“熙贞?你怎么来这里了?都没有通报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你……”多尔衮的声音暗哑而乏力,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依然敏锐如常,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上的不妥之处,顿时一惊:“你怎么如此狼狈,莫非路上遇到了什么变故?”
“我,还好能够赶来这里,看看王爷伤势如何,身子是否并无大恙,总算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我说到这里时,声音几乎颤抖,为了避免在众多王公大臣面前彻底失态,我极力地压制着情绪的强烈起伏,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继续道:“不想正好遇到王爷与众位大人们商议军务要事,我还是先行回避为好。”
多尔衮显然已经会意,看得出我似乎有很多话要私下底同他一一道来,于是撑着扶手直起身来,点了点头,“好,那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这边商议完毕再会话也不迟。”
退出帐外之后,外面的英鄂尔正在向与我同来的侍卫们询问着什么,见我这么快就出帐,着实有点愕然,不过他很快迎了上来,将我安置到旁边的另一座营帐里歇息。等看着旁人退下后,他颇为警惕地说道:“福晋,奴才方才听他们回禀,着实吃惊不小,竟然会有人胆敢派兵追杀福晋,如此大逆不道,一定要严厉追查不可!”
我逐渐收敛起方才的激动情绪,恢复平静后颔首道:“是啊,这一次表面上是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实际上还不是针对王爷来的?至于究竟是何人主使,你一定要加紧审讯追查,万万不可放过任何蹊跷之处。”
“奴才明白,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倘若不尽早揪出,日后对王爷及福晋不利之事恐怕会越发凶险,断然不可掉以轻心,奴才一定会加紧审讯刺客,尽早查出元凶的。”说到这里时他又是满脸愧疚之色:“如若不是奴才没等清楚具体状况就急着派人回京向福晋通报的话,也不至于令福晋遭遇如此大险,实在是难辞其咎啊!奴才会主动向王爷请求降罪的。”
我摆了摆手,“好啦,别有事没事都自称罪过的,英大人也是出于对王爷的一片忠心,所以才会如此急切的,这哪里算得上哪门子罪过?对了,大人跟随王爷多年,深受信任,想必应该知晓眼下王爷的伤势究竟如何吧?就算外人需瞒,却也不必对我隐瞒,你不妨照实说来。”
第四十九节瓜田李下
这……”英鄂尔犹豫了一下,不过仍然说出了实情时距离还不算近,豫王爷用的不是强弓,因此也只刺入寸许,但终究是伤到了肺部,而且箭头上又有倒刺,几位太医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箭头取出。这期间失了很多血,虽然行针止住了,但仍然有不少淤积在胸之间,着实无策化解,只能待时长日久,慢慢地自行消散。因此太医们格外叮嘱,不可受到劳累和震荡,否则会令气息受到阻滞,不但痊愈万难,伤势还会愈发凶险。”
我的心情陡然陷入了谷底,真实的情况虽然没有先前预料得那么严重,却也着实棘手得很。按照英鄂尔的描述,果然同我之前闻询陈医士所得基本吻合,这样一来,就难以避免并发症或者遗留病症。除非,除非精心调理,安心修养,绝无操劳才可保得平安无事。否则……
想到这里我不禁语调高了起来,略带责备地问道:“王爷并非讳疾忌医之人,眼下的伤势究竟如何难道他自己都不清楚吗?想来所有太医也不敢有丝毫隐瞒,避重就轻的。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一定要下令继续行军?你是王爷最器重信赖之人,何不与英、豫二位王爷一道极力劝阻?”
英鄂尔急忙请罪:“奴才未能尽到谏阻之责,不敢推脱塞责,着实罪过不轻。”
尽管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但我也能够理解他的无奈:多尔衮生性固执。他已经决定了地事情是很难被推翻的,别说他一位大臣,恐怕就算是所有随军大臣一道劝阻,多尔衮也会照样下行军命令的。在多尔衮的心里,他的个人安危比起国家大事来根本就是可以忘在一边的,尤其是眼下极其难得的进军立国的良机,他又怎么会因为自己一个人地因故而耽误?
“好了,是我刚才一时心急。说话重了点。没有站在大人这个位置上考虑。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我轻声细语地弥补着方才地过激言语,毕竟英鄂尔身为额驸,位至公爵,不但是正白旗地固山额真,而且还是多尔衮最为得力的部下,所以待他要格外客气谦虚些。“你也有你的苦衷,毕竟王爷的性子。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既然英、豫两位王爷都劝阻不了,那么也就不怪了。还是待会儿我去劝劝他,兴许能有点效用。”
言毕,我叹了口气,“眼下大清国这副千钧担子还在王爷肩头抗着呢,哪是说放就放的。只不过眼下毕竟情形不同往日,不能让王爷事事凡必亲躬。至于勘测地形。掌握情报,督促粮草等琐碎事务,你和各位将军们还是多替王爷分担点才是。如果还让王爷像以前打仗时那样烦劳过甚。恐怕……”说到这里我的神色愈发黯然,心有余戚。
英鄂尔答道:“福晋所虑极是,奴才已经命令各个下属和官员,除非军机大事,否则一般事务不可劳烦王爷亲裁,以减轻王爷地事务繁重。”
我点了点头,赞许道:“嗯,大人如此措施的确妥当。另外,从盛京传递此处供王爷批示的折子,如果不是紧要大事,诸如请安问候或者普通刑讼之类的,就暂时不要呈递给王爷了。”
“奴才明白。”英鄂尔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对了,今天早上王爷还问起有没有皇上近来功课状况的折子呈奏,奴才回答暂时未曾见到。当时王爷就嘀咕了一句:‘这就奇了,圣母皇太后在大军出征前曾经同我说过,会将皇上的功课近况以及临摹字帖送来军中的,怎么都出发好几日了却还未到?’奴才想问问福晋的意思,倘若这样地折子到了,是否立即呈给王爷阅览?”
我不知不觉地一个激灵,多尔衮一向将英鄂尔视为亲信,因此很多话都很坦率,没有什么避讳地,所以他对英鄂尔提到这件事也不足为奇;况且出征前夕多尔衮去后宫同两宫皇太后辞行也是出于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但是我似乎是太过敏感了,当听到这些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大玉儿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样地手段令多尔衮对小皇帝的功课如此关心,而且还要多尔衮在行军途中,日理万机之时还需检查小皇帝的功课,这究竟是要多尔衮做出一个忠心周公的模样来还是多尔衮确实很关心小皇帝的学业进展?如果要是前者的话还可以不屑一顾,然而若是后者的话,我就不得不警惕万分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迹象。
尽管心里充满狐疑,然而我却不能有所表露,于是沉吟一下,回答道:“此事既然王爷曾经亲自过问过,那么我等自然拖延不得,如若接到,你照递不误就是了。”
英鄂尔刚要应诺,却见对面帐帘一掀,走进一位高大壮硕的将领来,不是别人,正是此番闯下了不小祸事的多铎。自从去年他被多尔衮罚银降爵,雪藏起来之后,他的放浪形骸要比以前收敛了不少,也难得安分了大半年的时间。没想到这安逸的日子一过,就理所当然地“肉复生”起来,加上满人这种早熟的基因和惯于以肉类荤腥为主食的习俗,刚刚到了而立之年的多铎似乎比以前丰腴了一些,早年那瘦削的身材算是难以保持了。
尽管如此,却令他平添了几分魅力和大将气质,而且并没有影响到本来俊秀隽朗的面目。可是,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因为此时多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也高高肿起,往日嚣张和荒诞不羁的神情也随着这些伤痕而荡然无存,可谓是大煞风景。
我本来心情低落戚然,然而骤然一见多铎这张脸。和他那颓然丧气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接着转念一想,大概地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英鄂尔见到多铎突然入帐来访,于是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问候,接着颇为识趣地借口去办自己分内地差事而退去了,给我们留下了单独相对的空间。
等他走后。我终于放松了表情。故意莞尔促狭道:“呵。十五爷这一脸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因为自己骑术不精,所以摔跌所致吧?”
多铎黯然地叹息一声,难得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唉,嫂子就不要故意拿我这一脸青肿来取笑了吧,我这实在也是咎由自取,当天误伤我哥哥之后,刚出营帐就被十二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如果不是众人在旁边拉着,说不定现在就起不来身了。不过这也活该,谁叫我闯下那么大的祸事来呢?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如果要是换成别人,此事定然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就过去,也还好是你。”说到这里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会说出这么情理谬误的话来。怎么能说“还好”呢?充道:“还好伤得不太严重。否则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来呢,真是神灵庇护,没有伤到要害。你那一箭距离还远。不过倒也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多铎不但没有因为我地开导宽慰而稍稍缓解一下愧疚之感,反而愈发强烈了,他禁不住有些言语失态:“为什么?为什么我哥不但不怪罪我,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