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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告示已经被巡城的军士们忙不迭地清除掉,同时又杀了几个传播谣言者。但是这些告示所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测地。由这件事起,李自成终于开始明白,攻破燕京和夺取崇祯的江山容易,但真正得到天下人心,并不容易。他攻破燕京之后,有许多明朝较有声望的文臣自尽,不愿投降,就是个明证。他知道近日来燕京和畿辅各地谣言纷纷。人心浮动。都说吴三桂不日要在山海卫起兵西来。将他赶出燕京,拥立崇祯的太子登基,恢复大明。他也知道,燕京和畿辅士民们虽然表面上不敢反抗,暗中却等待着吴三桂西来,称吴三桂是明朝的大大忠臣。
因此李自成在武英殿中,断然下了出兵的决定。并且极其严厉地命令任何臣子都不得再加谏阻,否则以通敌同罪!因此,即便是反对东征最力的宋献策和李岩,也不能不顾自己的项上人头,只得默默地不再吭声,只听到闯王在大殿上恨恨地骂道:“这吴三桂不但屡屡抗拒归顺我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在京城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着实狂悖至极!我岂能坐视不理?不管吴三桂是否已经同东虏勾结。一定得先打败他,不使他举起来那个蛊惑人心地大旗!”
阶下群臣俱皆默然,因为他们知道。等吴三桂起兵之日,所举地大旗必然是“讨贼复明”,这四个字,无疑是闯王最为忌讳和憎恨地。
宋献策眼见已经无法阻止闯王的东征决定,于是只得胸中苦叹一声,退而求其次,出班来提醒着闯王,对于满清军队不可掉以轻心,“主上,那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对关内早怀觊觎之心,近来吴三桂颇有欲与他勾结联合之意,说不定已经互派使者暗暗互通消息了。由此看来,东虏南犯已经可以成为定局,只是我们尚且不知,他们究竟从长城的哪一处隘口入塞。”
李自成见宋献策并不是出来继续谏阻他的东征之计划,而是细心提醒,于是也只得问道:“宋爱卿可有防御之策?”
宋献策神情凝重地回答道:“自东协至西协,长城一线将近千里,我大顺朝全无驻军设防,请主上恕臣愚钝,仓促间想不出防御之策。”
听闻之后,李自成的心中不免震惊,开始隐隐感到可怕,但想到不出兵必将动摇军心,只好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出兵。他开口道:“东征的事,只能胜,不能败,我也反复想过。倘若受到挫折,不但幽燕一带及河北各地震动,不易固守,中原与山东各地也将受到牵动,的确丝毫不可麻痹大意。”接着话音一转,“然而吴三桂借他地一封家书,向我大顺示威挑衅,倘若我再不前往讨伐,必然酿成大涡。如今已传令三军出征,军令如山。倘若临时变计,必会动摇军心,惹吴三桂对我轻视。他反而有恃无恐,在山海卫鼓舞士气,很快打出来兴复明朝的旗号。这道理是明摆着的,你不明白?”
听到李自成的语气如此严厉,显然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于是宋献策一时之间也不敢再试图劝谏,哪怕是侧面的。
李自成看到群臣们对于他出征的决定,虽然大部分赞同,然而却也有几个人嘴上不敢再反对,然而心里定然不服,于是只得语气缓了缓,“当初我军兵临燕京城下时,曾经认为只要破了燕京,举行登基大典,即可传檄江南,无须恶战即可四海归顺。没想到吴三桂竟敢据山海卫弹丸孤城,负隅顽抗;又没想到满洲人竟然也要举兵南犯,趁火打劫。如今我大军出发东征,实在是迫不得已之计,不过听过几位爱卿的意见,我也觉得,地确也要多做几分打算,不能瞻前不顾后。”
说到这里,他着重望了望几位重臣,然后问道:“倘若此次东征,我军出师不利,不能在短时间内剿灭关宁军,夺取山海关,到时候该采取怎样地应对措施才最为得力?”
眼见连闯王自己都说出了这样不免有“长敌志气,灭己威风”之嫌的话来,可见对于这次东征,不妙的感觉应该已经笼罩在大多数人地心头了。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今只得提前想好如何事后补救之策了。于是李岩站了出来,拱手建议道:“臣有一个提议。御驾东征之时,将四个大有关系的人物带在身边。”
“哪四个人物?”李自成问。
“前明太子与永、定二王,吴三桂地父亲吴襄。望主上出征时将他们带在身边,妥加保护,善为优待。”
“为何一定要带着他们四个东征?”在李自成的想法里,他们多少是些累赘和麻烦,还要派专人看守,行军途中也不知道是否会趁机逃脱。
李岩回答道:“历来改朝换代之际。新兴之主往往将前朝皇族之人。不分长幼。斩尽杀绝,不留后患。百姓不知实情,以为我朝对明朝也是如此,吴三桂也必以此为煽乱之借口。带着崇祯的这三个儿子,特予优待,使百姓得知实情,而吴三桂也失去煽乱借口。”
宋献策对于李岩的计策深以为然。于是也开口附和并且补充道:“带着崇祯的太子、二王和吴襄,对吴三桂示以主上并非欲战,随时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倘若战事于我不利,则必须暂时退回燕京。如果战场上于我不利,当避则避。遇到这太子与二王身上,可以做许多文章。”
李自成尽管认为从吴三桂的态度反应上看。他似乎已经将羁押在燕京的一家老小的性命置之不顾了。甚至写信痛斥父亲降敌,有愧忠义之名,可见即便直接拿吴襄地性命来要挟。估计也作用不大。然而李、宋二臣地建议,让李自成突然想起,吴襄也并非彻底失去作用,毕竟当着两军阵前数万人地面让他们父子遥遥相见,倘若吴三桂仍然固执不理的话,就等于在众人面前显示了他的冷酷无情,不孝不仁,着实是个令人鄙视憎恶的“枭”,必然会大失人心。
于是李自成点了点头,道:“嗯,此议可行,明日出征,就带上这四个人吧。”接着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建议?”
李岩道:“主上,倘若到了山海关下,不能立即速战速决、一战而定的话,切勿继续恋战,还请火速回军,准备应对西来的东虏进犯,方为稳妥之策!”
李自成心中一哂,心想这李岩的确担忧过头,且不说吴三桂那五万人马如何能够拖住他地十二万大军,令战局胶着下去;就说那满清鞑子,怎能如李岩估计的那么厉害,行军如此神速?根据他自己的估算,满清大军出西协,抵达山海关时,最早也要二十六日之后了。如果按照预算大顺军十七、八日到达,那么这中间将近十天的时间,那吴三桂虽然有险可据,然而却缺少火器大炮等守城军需,如何能够抵挡他从京师带去的数十门红夷大炮的昼夜轰击?恐怕等东虏到来之日,山海关城头早已经换成大顺军的旗帜了。
于是李自成表面答应会多加考虑,然而心中却根本没拿这个建议当回事,而是开始着手安排出征所用的人事安排来了。刘宗敏为先锋带队先行,李过、宋献策与他同在中军,留下牛金星、李牟等人留守京师,同时继续筹备他地登基大典。
由于李岩反对东征最为激烈,着实引起了李自成心中地不满和厌恶。然而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并非坐稳天下、安享荣华之时,还不能现在就贬斥杀戮功臣,所以李自成只得暂时容忍。然而带这样思想的人一道去东征,必然会不免对士气的影响,同时李自成又深恐他会畏首畏尾,不肯拚力作战,因此借口京防要紧,将李岩留在了燕京,同时只给他留了两万军队守城。
“主上,这两万人马守卫京师九门,着实是捉襟见肘啊!”李岩听到这个安排,不禁心头一悚,“万一东虏出西协之后没有直接去山海关,而是绕我军背后,趁我军与吴三桂交战正酣无暇分身之际径直前来……”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李自成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不必如此多虑,那东虏最快入塞之时,也要二十日以后,就算快马加鞭,不吝体力赶来燕京,也需得二十六、七日以后了,到那时我早已拿下山海关,剿灭关宁军而回师了,哪里会让你用区区两万人抵挡东虏大军?”
“可是万一情况有变,该如何是好?还望主上慎重考虑,加派人马!”
李岩心中忧急,甚至来不及考虑到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了闯王地意思,为闯王所深忌,已经悄悄地埋下了日后倒霉的种子。但他是耿直之人,虽然并非不知转变通,却因时不可待而不得不再次质疑。
李自成已经皱起了眉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他摆了摆手:“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仍然觉得难以放心的话,那就叫守卫保定府的刘芳亮火速抽调三万兵马,星夜来援,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
看到闯王已经说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岩就算有太大的担子也不敢再次不识相地进谏了,只得暗叹一声,颓然地回到班内。
第二天晌午,先头大军已经从通州开拔,京城里的中军也即将出发。随行的宋献策在临走之前,与留守京师的李岩话别,心头沉重不已,两人均是对东征不报希望,只能祈望大军不要失利得太惨,陷入进退维谷,甚至遭遇灭顶之灾的可怕地步。
正在相对磋叹之时,宋献策突然想起了一件当务之急的大事,顿时心道一声“不好!”,然后他对李岩惶急地问道:“主上有没有采纳我昨日的建议,下令释放部分素有清廉之名的前明大臣,停止拷掠追赃;同时打开部分粮仓,施舍赈济贫苦百姓?”
李岩负责京师防卫,因此对此很是清楚。听到宋献策如此发问,他也不禁苦笑着摇头:“主上已经把你我昨日的建议统统都当成了耳边风,如今他早已听习惯了顺耳阿谀之言,哪里还愿意被忠言逆耳?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相关的命令下达,可见又是因为军机繁忙,而告吹了吧!”
宋献策低下头来,沉吟了片刻,然后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行,我一定要赶在闯王出征之前请求他下了这两道旨意,京师是否能够稳定,不受吴三桂造谣的愚骗煽动,就全靠这两条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