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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刚一听说,也着实一愣。说实话,豪格也确实犯下了许多罪过,光凭他经常出言诋毁十四爷这一条,也确实应该严惩,更别说那些谋图夺位时的罪孽了。所以说啊,他这也是罪有应得。”哲哲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如何有脸面去见地底下的先皇?我这个身为继母的,也没能尽到教诲引导之责,实在有愧于先皇啊!”
哲哲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言不由衷的套话,这一点不但大玉儿清楚,多尔衮也了如明镜。他知道其实豪格也没有说是犯下什么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大逆之罪,坐实的只不过就一条而已,就是辱骂诋毁他多尔衮。毕竟豪格身为亲王,骂他这个辅政王几句,却也不是必死的大罪,所谓最重的一条就是“伪造谕旨,图谋叛逆”,但是多尔衮心知肚明,豪格绝对是冤枉的。
且不说那假谕旨是妻子熙贞伪造好,故意陷害于豪格的;就说那年底新皇登基之前,正蓝旗的大臣们前往阿巴泰军中试图策动叛乱,也实在与关押在大牢里的豪格并无干系,只不过是忠心的部下们一心想营救主子出狱罢了。所以这样一来,多尔衮多少对于自己这些栽赃陷害的举动有所愧疚和自责,因此对于豪格的死,总归是心存怜悯的,这也是他一夜辗转未眠的原因。
多尔衮又再思及此处,因此禁不住涌起一阵惆怅,他神色黯然道:“不管怎么说,豪格毕竟也是先皇长子,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耍,谁知道长大之后竟然闹得水火不相容?如此想来,兴许我也并非全无过错啊!”接着将昨夜的所见情形和具体安排都详细地同哲哲叙述了一遍。
哲哲感慨道:“这豪格如果不是一心争夺帝位,倒也是个骁勇大将,以后也可以继续为大清效力征战,谁知道他居然这般冥顽不化,自寻绝路呢?算了,不说这些啦。十四爷对他的身后之事处理得很是妥当,又不会让汉臣们看了笑话去,可谓是用心良苦,又是以德报怨,实在可嘉啊!”
“不管以前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也算是结束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吗?对人宽厚一些,总归是没有害处的。”多尔衮道。
“对了,”哲哲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豪格这一走,也留下了一大群孤儿寡妇,好像他的孩子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吧?这朝廷是否要给与养赡呢?”
“是啊,他的前两个儿子早已先后夭折,所以现在剩下的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五岁罢了。眼见他们的父亲被革除了爵位,所以不能承袭,但是朝廷也会按照宗室子弟的养赡法子,按时发与钱粮的,所以这一点太后不必担忧,”多尔衮宽和地回答着,“毕竟这些罪过也不关这些没有成年的儿子们什么事儿,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所以他们并不会受到什么连累坐罪的。”
“那么豪格留下来的那些个女人们怎么办?你们有没有商议过?”哲哲问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是不是也要按照咱们一贯的办法,把她们分配给各位亲戚?”
多尔衮有点预感,哲哲这话似乎暗有所指,绝非是泛泛之言,于是他谨慎地回答道:“此事我们倒也没有来得及商议,况且按例一般守寡妇人也要过了百日之期,等丈夫亡魂彻底归天之后方才可以再行婚嫁,所以现在急急商议,似有不妥啊!”
“哦?此事虽然也不急,但终归也要先有个打算,比如说那几个我们科尔沁家族里的女人,后半辈子不靠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可怎么活?先分配好了,等到过些时日再娶过也还不迟。”哲哲看似漫不经心的用杯盖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住了。对面的大玉儿立即会意,于是起身下炕,笑道:“你们慢慢聊,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目送着大玉儿风姿绰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多尔衮这才转回头来,似乎有点走神,直到哲哲故意唤了一声:“十四爷!”他这才回过神来,“太后的吩咐还没有讲完,我正仔细听着呢。”
哲哲将这些细微之处看在眼里,心底里略略有了数,但她仍然不动声色道:“我看啊,两个侧福晋就由郑亲王和武英郡王收了房吧,至于豪格的那位伯奇福晋,毕竟是你元妃的亲妹妹,相貌也不错,眼见小玉儿也没了五六年,你干脆把她妹妹娶了做侧福晋,一来算是照料豪格的遗孀,二来也是尽了结发夫妻的情谊……”
“此事不急,太后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我却暂时没有那个心思再纳侍妾,况且那位伯奇福晋,虽然是我的妻妹,但是她先跟林丹汗,林丹汗为我率军围困逼迫而亡;后随豪格,这豪格的死我也不能尽卸责任。就算是这妇人不心存怨愤,我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时时不安的,所以还是暂缓此事为好。”多尔衮先是一愣,连忙委婉地谢绝了,毕竟这种艳福,他眼下还不准备,或者说不想消受。
哲哲故意问道:“十四爷如此惶急推脱,莫非是因为家里的那位?我看熙贞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怎么可能反对你新纳妾室呢?是不是你的家务事,已经被她牢牢把持住了,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所以你才忙着拒绝的?”
多尔衮有些疑惑为什么哲哲会对此事这么热心,或者根本就是在故意试探他的态度?想到这里,他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当然不是,一是我先前说的那个因由,二是此事毕竟不急,还是等到政务安稳,有些闲暇时再说吧!”
哲哲看着差不多了,就是时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关于需要给皇帝请启蒙师傅的事情来了,两人细细地商谈了一阵,直到多尔衮答应尽快给小皇帝找一个合适的师傅后,这才结束。
躲在墙角转弯处,大玉儿悄悄地看着多尔衮离去,背影彻底消失在院墙外时,方才重新入室。
“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哲哲侧脸过来问道。
“是啊,一字一句也没有漏下,”大玉儿的眼中饱含着笑意和欣慰,“总还算是没有叫我听着难过,毕竟他也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薄情之人,对女人尚且如此,想必也不会对皇上差到哪里去吧!”
哲哲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十四爷到现在也仍然是个宽厚豁达,很重情谊的人,有这样忠心的臣子辅佐,想必皇上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坐得安稳。如果他仍然记得旧日的些许情分的话,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有悖为臣之道的事情来。”接着对大玉儿投之以意味深长地一笑。
大玉儿自然心中会意,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暗暗地回味着方才多尔衮有意无意间朝她这边望来的眼神第十六节微妙亲情
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眼下已经进入了甲申年的正月,这个春节可以说是忙碌得不可开交。
因为此时关内已经风云变幻,多尔衮每天都在注视着关内的局势变化,他派出了众多细作,安插在北京,用来及时获得关内的各种消息,对探到特别重要消息的细作,不惜重赏。这样一来,几乎每三五日都会有大量情报摆上他那张宽大的书案上,知己知彼,是多尔衮非常重视的战略准备。
关于北京朝廷上崇祯君臣们的忙乱举措和纷争,以及陕西大顺军的重要活动,几乎是每天或每隔三两天就有潜伏在北京的细作报到盛京,先密报到兵部衙门,随即火速禀报到王府。多尔衮夜晚时耽留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蜡烛的剪影映在窗子上,只见到他那颀长的身影在来回踱步。
他每日都在考虑如何率大军进入中原,而大明朝廷却因捉襟见肘,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关外大清这些满洲敌人的动静。至于李自成,一则被一年多来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冲昏了头脑,二则目光短浅,不懂得他东征幽燕进入北京以后的强敌,并不是一筹莫展的崇祯皇帝和好比日落西山的大明朝廷,而是崛起于辽东的、对关内虎视眈眈的所谓“东虏”,“满洲鞑子”,所以对关外的情况知之甚少甚或全然不知。
由于现在多尔衮当起了甩手大掌柜,每天忙于公务和研究关内局势,于是冬至和春节这两个最重要的节日时,千头万绪,繁杂无比的大小事务全部都落在了我的肩上。不但要操劳府上的大小事务,审明各类进出账目,布置和指挥节庆事宜;还要多数时间或陪同多尔衮,或亲自出面招待众多来府上拜会的王公大臣,贵族亲眷。于是乎等到正月十五刚刚过去,我就一头栽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三日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但见阳光明媚,宛如早春,连持续数月的严寒,似乎都稍稍退去了些。
今天晌午过后,府里又聚集了不少人,因为阿济格于正月十六新娶了侧福晋,今天带着新妇来府里认亲,顺便大家伙聚在一道热闹热闹。由于此时多尔衮他们兄弟三个眼下全部成了大清国最为炙手可热的当权人物,所以不但家族里的那些个亲戚,连多尔衮的一些个亲信大臣们也过来凑凑热闹。
一场盛宴过后,这些男人们纷纷应多尔衮之邀,带着自家的老婆孩子们到了后院的习武场上,先是看一群魁梧彪悍的侍卫们摔布库,后来又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各自的孩子们下场展示和比试箭术。我先是谈笑风生,笑容可掬地跟众多贵妇们坐在一道,闲聊了半天家长里短,方才走到最正中的位置前,在多尔衮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多尔衮停止了和旁边的谭泰说话,转过头来,关切地询问道:“这段时间定然把你忙坏了吧?那些千头万绪的家务琐事我也帮不上忙,只好看着你受累啦。”
我满不在乎地一笑:“这家大业大的,要是不忙个晕头转向倒也奇怪呢。好在我身强体壮的,又用不着自己动手,只不过是用用脑子,支支嘴巴而已,不过饶是如此,也是累个够呛。真想不明白,像你这样整天要耗费心思和精神思考的,竟然一声抱怨也没有,莫非是天生就是如此精力充沛?”
“还好现在并非战时,再忙也有个限度,如果再过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