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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武士们的首领,那位身材挺拔伟岸的黑衣人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环视了我们几张惊愕不定的脸庞,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停了停,接着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他身着窄袖束腰的胡服,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蟒蛇的图案,华贵非凡,头戴黑貂圆形皮帽,和我在现代时的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是任何一部清宫戏里的男主角所能企及的。
看得出来他是冲着我走来的,随着步伐的接近,一股令人难以名状的压迫感顿时袭来,旁边的几个女孩子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来,让我孤零零地直接面对着这人步步逼近的脚步和摄人的目光,我的心从未有过地紧张着,几乎痉挛成一团。这位英气逼人的黑衣男子戴着翡翠扳指的右手中拎着一张精致的角弓,看来他就是那个射落猛禽的人了。
他终于在离我只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站定了,我看清了他的相貌,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奇怪的是,他是如此的雄姿英发,但既不是浓眉大眼或剑眉星目的那种威风凛凛的阳刚俊男,也不是刘郁那种俊美到甚至有一种邪邪的阴柔之气的美男,如果一定要我来形容的话,眼前的他有如大漠之月,高傲,冷寂,清远。我从未见过大漠之月,但想象中,它可以温柔一如江南秋夜的月亮;亦可以在一时间泛起妖异的红,带来席卷天地的风暴,毁灭一切。它天生供人仰望,而自身注定孤独。
他用清澈如水的眼睛注视着呆呆的我,目光渐渐柔和,终于,在我的心跳似乎静止的那一刻,他开口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用满语或者汉语,而是用略显生硬的朝鲜语问道:“请问你是否看到我方才射落的一只苍鹰?”
第九节庐山真面目
我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满洲男子居然会讲朝鲜语,难道他已经来朝鲜很久了?还是他的军队正驻扎在朝鲜?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从他的衣饰看来,这起码是贝勒国公的标准,说不定还是郡王亲王,还有他身后的这些身穿白甲的侍卫,很显然是正白旗的勇士,那他究竟是……
我呆呆地站在他的对面,正对着他柔和而清澈的眼睛,奇怪的很,不知为何我在他如此平静的注视下头脑像失去了清醒的思维和理智的运转,根本来不及搜索脑海中残存的一点点关于历史的记忆,甚至连口齿都有点不清楚了,我下意识地回答着:“鹰?什么鹰啊,我没,没看见过啊。”说完之后不由暗暗痛骂自己:真是没用得可以,讲话都结巴了,不知道脸上是不是已经写着“我在说谎”四个字?又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今天怎么会如此失态?
“哦?”他听到我的谎言后不知可否,而是将目光逐渐下移,一寸,两寸……一直到我的脚下,这才停留下来,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糟了,肯定是方才时间紧急,雪地上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被他看出马脚来了,他锐利的眼光又如何不能轻易地看穿我的谎言?我尽管保持着端正的姿势,实际上两只眼睛已经悄悄地向下方溜了溜,不对啊,地上还是被我遮盖得很干净啊,好像没有什么破绽啊。此时我的恶作剧心态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谎已经撒出去,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强作镇定的我微微一笑,然后很友善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关外粗犷直率的游猎民族,自然不会像中原饱读诗书的汉人一样说着譬如“请问小姐芳名?”之类文绉绉的话。
我心底暗暗嘘了一口气,不管他相信也好,怀疑也罢,不过此时看来他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反而他的兴致已经由那只猎物转到了我的身上,男人对漂亮的女性是绝对有兴致的,尤其是既摸不清底细且又神秘的美女,更能激发他们的兴趣。我自然不会老实地直接回答,不然的话岂不显得太恭顺了?
于是我反问一句:“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时我注意到了旁边本来一直沉默的顺英她们几个,此时她们正在焦急地向我使着眼神,看那意思是我实在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对眼前的这个人如此无礼呢?看她们的神色,似乎已经认出这人是何方神圣了。我尽管明了,但是又无法开口询问。
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了极为压抑的笑声,这笑声来自那人身后的一群牵着马肃立着的满洲侍卫,尽管我没有看到方才具体是哪些人在偷笑,不过从侍卫们现在古怪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首领肯定是一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人物,估计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可能除了皇帝。
眼前的黑衣男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他也没有料到我居然会如此大胆地反问他,而且还是他的名讳,尤其他又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
“我的名字?哈哈,你问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呢?”
我硬着头皮应对着:“真是好笑,”此时感觉旁边的顺英她们惶急得几乎颤抖起来,恨不得立刻扑过来堵上我这张只会闯祸的嘴巴,我装作没有看见,一副“无知者无罪”的样子继续道:“你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真是没有诚意,我凭什么要把我的名字告诉你这样一个毫无诚意的人呢?”
他不但没有如顺英她们担心的那样因为我的无礼而愠怒,反而笑道:“有意思,你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知道的,我走了。”说着看看我开始轻松的脸,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们迟早还会见面的。”
说罢,他转身走了,接过侍卫递奉上的马缰,一个娴淑而利落的翻身,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在即将调转马头的时候,突然再一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可惜了你这样漂亮的裙子。”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粉红色的裙袂上有几滴不易觉察的血迹,原来他真的发现了我裙底的秘密。
等我再次抬起头时,他已经拨转马头,用靴上的马刺轻轻一叩,黑色的骏马立即载着背上的主人向来时的方向扬蹄而奔,后面的侍卫们也一齐上马挥鞭,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个黑点,直道他们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那一端的森林中,奔腾的马蹄卷带起的雪雾这才渐渐散去。
我呆呆地注视着那片玉树银花的森林,旁边的顺英和几个姐妹们走了过来,敲了敲回味中的我,我这才问道:“我其实已经看到了你们刚才的暗示,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圆脸的女孩忧形于色地埋怨道:“那你既然看到了为何还继续胡说八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大清的九王!听说是位位高权重,战功赫赫的旗主王爷,连大清的皇帝都非常赏识和重用他,你居然敢那样对他说话,是不是脑子发烧了?”
九王?旗主?刚才的正白旗……不会吧?我一面回忆着历史一面作着猜想。
“没错,我也见过他一面,就是这位九王,当时我们一起随着皇后,太子和众多贵戚亲眷们到江华岛上避难的时候,不就是他率领着庞大的船队一直打过来把我们统统俘获了吗?后来在我们被护送着返回汉城的海上,你莫名其妙地掉到海里,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幸亏当时九王的船离你最近,他看到后立刻令手下的侍卫跳入大海里把你救了上来,所以说来他还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顺英补充道。
“啊?原来救我的人就是他?他就是我爹说的那位‘九王’”我惊愕道。
“是啊,的确就是他,当时我们几个都在船上看到了,只有你落水昏迷而不知道罢了。”大家应道。
我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位“九王”的身份了:皇太极统治满清时期,共有两次征伐朝鲜,第一次是天聪元年,朝鲜还是明朝的属国,向来把后金视为贼寇,屡屡协助明朝袭扰后金边境,所以皇太极派二贝勒阿敏征伐朝鲜,数月之后朝鲜投降,被迫称臣进贡,转变成为了后金的属国;第二次是在皇太极得到传国玉玺后在群臣拥戴下登基称帝,建立大清,结果在受贺典礼上一直心存不满的朝鲜派去的使臣故意拜而不跪,加上之前数年的繁多关于贡品方面的纠纷,矛盾终于爆发,盛怒的皇太极于崇德元年十二月亲自领兵征讨,一直打到朝鲜当时的都城汉城,把据南汉山城的朝鲜皇帝李倧团团围困起来,同时派睿亲王多尔衮率领兵船渡过大海,一举拿下江华岛,并把之前李倧安置在岛上避难的皇后太子,公卿贵族的家眷们一并捕获。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多尔衮居然把这些皇亲国戚们收入军营中一并优待,据说还是“礼遇有加”,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大大地取得了人心,消息传到几乎绝望的李倧那里,他无奈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立刻投降了,看来多尔衮还是很懂得“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条汉人兵家鼻祖们的精髓的,估计是从'三国演义'上学来的东东还真派上了用场。
思路一旦拨开,一切之前疑惑和若干名词都揭开了:难怪那天太子来我家探视我,阿娣提前报信时曾经提过“太子他刚从南汉山城赶回来”,估计太子在被多尔衮派人送去已经投降的皇帝李倧那里的时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落水昏迷的熙贞小姐,所以在他父皇和大清皇帝皇太极在汉江之滨对天盟誓,签订城下之盟的称臣条约之后就匆匆赶来探视,而后又急忙离去,而半个月没来看我,估计正在忙一系列繁琐的投降后事宜吧;还有“九王”这个称呼,多尔衮在努尔哈赤的众多儿子中本来排行第十四,皇太极排行第八,起初皇太极没有当大汗之前人称“四贝勒”,后来皇太极登基做了皇帝,对拥戴支持他的兄弟子侄们大加封赏,一共封了十位王爷,其中亲王有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