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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错吗?”
张准目光阴冷,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无知!”
卢象升气呼呼的回应。
“我无知?好吧,那你告诉我,流寇到底有几分的本事?他们有严明的纪律吗?他们有严密的组织吗?他们有良好的武器吗?他们有高明的战略吗?他们有足够的后勤粮草吗?有没有?”
张准笑眯眯的说道。
“你!”
“你知道什么?”
“流寇的士气,要比官军强得多!”
卢象升目光同样锐利的盯着张准,悻悻的说道。
“流寇的士气,为什么强呢?”
张准满脸的怀疑。
“流寇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活路,只有拼死的奋争,直到自己被打死为止。他们是根本不怕死的,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断的杀戮,不断的杀死自己的对手。你没见过他们,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一群被人无法理解的疯子,那些女人,都敢拿着武器上来跟你拼命!”
卢象升悻悻的说道。
“好吧,那么,为什么流寇没有其他活路呢?你说一个女人,居然敢拿着武器上来和你们拼命,我是怎么都无法相信。一个女人,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张准狐疑的问道。
“因为朝廷不给他们活路……”
卢象升话一出口,马上察觉到不对。
这不是在替流寇辩护,指责朝廷的不是吗?自己做为朝廷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好吧,现在准确的来说,自己已经不能算是朝廷的人了,革职以后,就和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哦,原来如此啊原来是朝廷逼得这些人没有了活路,只好起来反抗。而你,卢象升卢大人,奉朝廷的命令,去剿杀他们,去剿杀一群没有活路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想办法给他们一条活路呢?这比单纯的杀戮不是有效快捷得多吗?”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像非常虚心求学的样子。
“你!”
卢象升只好立刻闭嘴。
他发现,自己圈子兜兜转转的,结果又被兜了回来。一时没注意,他又指责朝廷的不是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从来不会指责朝廷的不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张准的圈套,故意引诱自己产生对朝廷的不满。但是,这件事,他的确很郁闷。
他在前线辛辛苦苦的剿匪,累死累活的,没日没夜的跟着流寇东奔西跑,不要说打仗,光是跑路,就能废掉半条命。而朝廷的其他官员,却在后面拼命的催生更多的贼匪。贼匪催生的速度,要比他清剿的速度快得多。但是,朝廷只会责备他们剿匪不力,绝对不会反思,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产生这么多的流寇。
夜深人静的时候,卢象升也曾经有过不解,有过怨言。这些怨言,当然不是针对崇祯皇帝,而是针对其他的朝廷同僚。他觉得自己干得很辛苦,很吃力,偏偏自己的诸多同僚,还在后面扯自己的后腿。要说卢象升对朝廷没有任何的不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甚至,卢象升对福王和襄王都有不满。因为,他们霸占了大量的田地,让太多的人成了流民,成了流寇的主要兵力来源。他还对当地的很多官员和大户人家不满,因为他们家里的粮仓都堆满了,有些粮食都腐烂了,就是舍不得拿出来救济灾民,结果造就了源源不断的贼匪。
每次流寇杀了又反,杀了又反,永远都杀不尽,甚至是越杀越多,卢象升就深深的感觉到,依靠武力,是不可能解决流寇的问题的。所以,他才会向朝廷提出《靖寇绥民八则》,提出要将绥民和靖寇并重的理论,希望朝廷在要求他和洪承畴拼命剿贼的同时,采取实际有效的措施,减少难民产生的速度和数量,铲除流寇产生的土壤。
但是,奏疏上去以后,就好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反应了。相反的,倒是责怪他们剿贼不力的斥责,不断的到来。朝廷的意思,显然是很明确的,只是要他负责杀人,其他的都不要管。甚至,有人曾经当面暗示过他,你到底是为朝廷说话,还是为流寇说话,屁股千万不要坐错了位置。
然而,这样的单一的剿杀策略,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卢象升自己都对剿贼的未来胜利前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尽管他的这些忧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后来的大量事实证明,他在杀死一个贼寇的同时,至少又有三个贼寇出现,另外还有五个流民可能会变成贼寇。
没办法,为了尽快剿灭流寇,他不得不在没有得到朝廷批准的情况下,动用自己的权力,在管辖范围内,清理土地,开垦土地,然后招募流民耕种,将他们安顿下来,防止他们成为新的流寇。一些抓到的罪行较轻的流寇,也被卢象升释放出来,投入到农业生产里面去。
张准的这番话,正好击中卢象升内心某个敏感的神经。一直以来,卢象升都很担心,自己的动作,可能会得不到朝廷的支持,甚至,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讦自己的借口。尽管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策略也是正确的,然而,却有可能被人误解,从而产生其他的想法。
因为这些敏感的心理,当张准的话题引诱到一定的程度,他果然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一些对朝廷不满的言语。这不免让卢象升暗自责备自己,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对朝廷,真的是不够忠诚?
张准和卢象升会面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打击卢象升对朝廷的忠诚,不知不觉间让卢象升对朝廷产生不满。看到自己之前的话,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张准马上话锋一转,漫不经意的说道:“卢象升,你以为,崇祯皇帝不知道你腹诽的事情?”
卢象升顿时惊悚莫名,下意识的看了张准一眼。
腹诽,这是一个很模糊,却又很可怕的罪名。卢象升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罪名,居然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的脑筋转得很快,联想到自己的下狱,联想到自己的罪名,他的思维,渐渐的变得混乱起来。这对于一个擅长思考的人来说,思维混乱,绝对是要命的。因为这意味着,你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臣们对皇帝有所不满,不需要说出来,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皇帝就可以治你的罪。这条罪名,就叫做腹诽。在有的时候,又被称作“心存怨望”,只要和是这个罪名沾上,下场肯定会很悲惨的。
因为,大多数的皇上,都会下意识的觉得,那些在背后悄悄腹诽我的人,要比当面表示对我不满的人,要可恶的多。因此,他们对这类人的处置,也要重得多。在皇帝的角度看来,我是做皇帝的,我就是火眼金睛,洞察一切,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我觉得你可能对朕不满,我就可以处置你。
崇祯皇帝居然会因为腹诽的罪名处置自己?这怎么可能?无论如何,卢象升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罪名。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崇祯产生过半句的怨恨。或许,他对朝中的其他一些大臣,的确是看不惯,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的确是埋怨过他们,可是对崇祯皇帝陛下,天地良心,卢象升绝对是忠贞无比的。
张准冷冷的说道:“卢象升,到底是孙承宗死了重要?还是昌平丢了重要?昌平丢了,崇祯处置了谁?孙承宗罹难,却要一位五省总理殉葬,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吗?”
卢象升不知道如何回答。
隐隐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触碰到某些最怕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前下意识的回避的,不敢,也不愿意主动的去触碰的。每次想到某些事情,他都会飞快的忽略过去。偏偏张准的话,让他不得不痛苦的去触碰,痛苦的承受。
其实,在卢象升看来,应该是昌平丢了更重要。昌平是什么地方?是历代先皇的陵寝所在。孙承宗就算是帝师,那也是外人,怎么都比不上先皇的陵寝重要。昌平丢了,之前的各位先帝的陵寝,都受到了建虏的袭扰,这样的罪名,怎么都要比孙承宗被杀严重吧?
然而,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昌平丢了,崇祯居然没有问责什么人,只是自己到太庙里面去痛哭一顿了事。其他的大臣,好像也没有提及此事,就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两相对比,崇祯皇帝对他卢象升的处理,的确是有点重了,甚至是重的有点过分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其他的原因,卢象升自己都难以相信。是的,他的思维,开始受到张准的有意识的诱导了。张准认为这里面有黑幕,卢象升也下意识的认为,这里面的确有黑幕。其实,这里面,还真是没有太多的黑幕。
昌平的事情,不是崇祯不想问责,而是没有办法问责。驻守昌平的总兵巢丕昌主动投降鞑子,其他的人都全部战死了。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崇祯还能问责谁?再说,孙承宗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他再搞一次昌平哭丧,大家每天除了哭灵,别的事情都不要做了,这朝廷还要不要继续运转了?没办法,崇祯只好将此事压下来算了。
然而,张准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对卢象升的触动,非常大。他也是人,他也会有情绪波动,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以后,他的情绪波动得非常的厉害。他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才会遭受到朝廷如此的误解和处置。
“难道,就因为我的那些奏疏?”
“就因为自己替那些流寇逆贼说了一些公道话?”
卢象升情不自禁的在内心里悄悄的问自己。
他的本意,绝不是要宽恕那些逆贼,尤其是逆贼头子,他是坚决采取从重从严从快的处理原则的。只要是抓到流寇的头目,他绝对不会手软。这几年来,死在他手里的流寇头目,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即使不能和洪承畴相比,也不会相差很多。
然而,卢象升深信,单独依靠武力的剿杀,是不可能将流寇平定下去的。这是杀人如麻的洪老九同样赞成的。洪老九每次遇到流寇,都杀很多人,被流寇们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