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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督师行辕来的青年军官刘兴国不高兴地说:“怎么?老兄,难道我们拿的这堂堂督师行辕公文是假的么?我告诉你,我是真的有急事,从潼关一带赶来的,我一路上,都累死了三匹马了。你要耽误了时日,你有几个脑袋?”
守门军官心想,你吓唬老子呢?从潼关过来,跑死三匹马,要是官军都像你这么积极的话,陕西流寇早就被平定下去了,还用得着嚣张到现在?他认定对方是在吹牛皮,内心里就有几分的鄙视,不过,表面上还是赔笑说:“莫见怪,莫见怪。公文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禀准黎大人以后,才能开门。”
刘兴国的确很急,只想早点将公文交给张克俭,这是洪承畴严肃的交代的。这份公文的内容,刘兴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份公文交给张克俭以后,他一定会严肃对待的。他怒气冲冲的说道:“老兄,这是紧急文书,误了公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守门的军官应对这样的言语,早就经验丰富了,一副童叟无欺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不会误事,不会误事。黎大人就坐在城门楼上,我上去马上就来。”
杨嗣昌驻节汝州城时候,每个城门都有一位挂副将衔的将军负责,白天就坐在城门楼上或靠近城门里边的宅院中办公。自从杨嗣昌去湖广以后,因汝州城一带数百里内军情缓和,各城门都改为千总驻守,惟南门比较重要,改为游击将军。
这位游击将军名叫黎民安,将呈上的公文正反两面仔细看了一遍,看不出可疑地方,但还是不敢放心,只好亲自下了城楼,站在城门洞里,将前来下公文的青年军官叫到面前,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眼,问道:“你是专来下这封公文么?”
刘兴国恭敬地回答:“是,大人。”
黎将军缓缓的说道:“你的确是从陕西潼关来的?”
刘兴国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各种身份凭证,都一应俱全,你们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黎将军心想,你是洪承畴督师的手下,在我们杨嗣昌督师的地头发什么火?别看眼下洪承畴的权力,暂时还在杨嗣昌之上,还能对杨嗣昌发号司令,但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可是圣上宠爱的,前来指挥湖广军,只是镀金而已。
只要打出一点战绩,杨嗣昌督师就可以拜相入阁,地位和权力,都远在洪承畴之上了。届时,一切就要掉转过来了。我们家督师前途无量,你们家的督师,最多也就是多挂几个虚衔,在我们家的督师面前,牛什么牛?
当然,他好歹是一个将军,不会跟一个小小的军官计较,看别人身上大汗淋漓的,好像的确是从潼关一路过来的样子,就没有必要为难对方了。不过,不为难不等于不按照规定的程序进行。洪承畴的人,到了杨嗣昌的地头,当然是要守规矩的。要不然,显示不出杨嗣昌督师的威严来。
黎将军于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既是这样,就请在南关饭铺中休息等候。我这里立刻派人将公文送进道台衙门。一有回文,即便交你带回督师行辕。这样,你和我,都不需要担干系。”
刘兴国内心焦急,只想快点将公文交给张克俭,赶快说道:“回大人,我是来汝州城火急调兵,今晚必得亲自到道台衙门,将兵符呈缴道台大人,不能在城外等候。我今天必须见到道台大人,要是可以见到督师大人就更好了。”
黎将军心想,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见杨督师?我堂堂副将,都见不到督师大人呢不过,他的注意力,却被对方提到的兵符吸引了。对方竟然是带着兵符来的,看起来煞有其事的样子。他好奇的问道:“你有兵符?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刘兴国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半兵符呈上。
黎将军很熟悉督师行辕的兵符式样,明白眼前这位青年军官带来的一半兵符不假,而且兵符是铜制的,别人在仓卒之间也无法伪造。其实,明朝的兵符,都是朝廷统一制造的。洪承畴使用的兵符,和杨嗣昌使用的兵符,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看到这个兵符,又让黎将军不舒服了。洪承畴的人,拿着自家的兵符,来调杨嗣昌的兵,怎么看都怎么怪。虽然说,洪承畴有节制三军的权力,可是,杨嗣昌同样也有啊杨嗣昌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调动秦军的事情,今天,洪承畴来这么一手,难道是准备和杨嗣昌打擂台了?
越想越觉得有点郁闷,黎将军原本有点松动的神色,又开始绷紧了,缓缓的说道:“你在吊桥外饭铺中稍候片刻,也叫弟兄们吃茶休息。我立刻亲自将公文、兵符送进道台衙门,当面呈上。兵符勘合不误,即请老弟带着弟兄们进城去住。这是公事手续,不得不然。”
这就是要按照规定办了。只要按照规定办,你就得慢慢的等。想要见到杨督师,做梦吧黎将军甚至有点怀疑,这个刘兴国,是不是陕西起义军假冒的。拿洪承畴的兵符,来调杨嗣昌的兵,是洪承畴晕了脑袋,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兴国又是恼怒,又是无奈的。这里是杨嗣昌的地盘,他就算着急,都着急不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说道:“既是这样,只得从命,但请将军大人速将公文、兵符送呈道台大人面前,要是可以送给督师大人亲自过目,那就更好了。”
说毕,行个军礼,便转身过吊桥去了。
这时候的河南道台,正是张克俭。他的道台衙门距离南门不远,黎将军到来的时候,张克俭正在无聊练习书法呢。自从杨嗣昌到来汝州城以后,张克俭就没有什么乐趣了。
杨嗣昌是个比较孤傲的人,和身边的人很少能处在一块,似乎别人也不太喜欢他,只有崇祯皇帝例外。杨嗣昌此时人虽然是在汝州城内,和张克俭却是没有什么往来。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私底下完全没有接触。
比如说,今天,督师大人到寺庙里面去游玩去了,他这个道台大人,却是连作陪的机会都没有。要说张克俭的内心,没有一点怨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督师和兵备道的关系,搞得这么僵,还指望打胜仗不成?
“什么事?”
看到黎将军到来,张克俭随口问道。
“陕西洪承畴督师送来的紧急公文,从潼关送来的。”
黎将军简单的说道。
“洪老九?”
张克俭自言自语的咕嘟一声,将公文接过来。
他放下毛笔,将公文打开。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意的浏览。两个不同系统的公文往来,开头一般都是废话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是,片刻之后,他脸色大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要窒息一样。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变得一片雪白。蓦然间,他好像猫头鹰一样,盯着黎将军说道:“快将送信的人叫来!”
黎将军顿时感觉有点不妙,急忙转身去了。幸好,路途很近,他出门一路疾驰,在吊桥的外面,找到了信使刘兴国。刘兴国其实也很着急,就等着召唤呢。两人急匆匆的返回道台衙门。
张克俭手握公文,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兴国,语调竟然有些不听控制的说道:“你们收到的消息,可曾确切?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为什么不立刻派遣援军?”
刘兴国谨慎的说道:“是昨天夜里才收到的。之前,谁也想不到,局势会如此的危急。总以为可以支撑三五天的时间。我军的骑兵,都在凤翔府一带,潼关只有三百骑兵。等到噩耗传来,已经反应不及了。听闻汝州城有骑兵,督师大人就差我迅速赶来了。”
“噗!”
张克俭好像失去了支撑,有气无力的瘫痪在地上。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叫起来:“快备轿我要去承运寺刘兴国,你也跟我来!”
黎将军急忙下令准备。顷刻之间,张克俭就上了轿子,急匆匆的往承运寺的方向去了。黎将军在后面纳闷不已,什么事情,居然将素来以雷打不惊著称的道台大人吓成那样?
难道说,陕西起义军又发飙了?不可能啊,前几天不是说,就要全部剿灭陕西流寇了吗?怎么大功将成,又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唉,这年头,不知所谓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张克俭到了承运寺,立刻求见杨嗣昌。正好杨嗣昌从承运寺出来,兴致很高,很高兴的就接见了张克俭。张克俭甚至没有施礼,直接将洪承畴的公文递了过去。
杨嗣昌很不高兴张克俭的没规矩,他很敏感,认为是下面的人,觉得自己本事不行,所以对自己没有足够的敬意。不过,他决定看完公文再说。然而,等他看完公文,已经忘记了张克俭的不敬了!
“什么?”
“洛阳丢了?”
“福王死了?”
一时间,杨嗣昌只感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瘫痪下去。
旁边的亲兵急忙将他搀扶住。可是,素来以风流著称的杨督师,身体软绵绵的,居然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牛高马大的亲兵,需要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将他撑起来。他拼命的喘息着,想要说话,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亲兵和幕僚们,只好将杨嗣昌搀扶回去承运寺,找了一间安静的厢房躺下,又端来专门医治心神不宁的茶水,给杨嗣昌喝了下去。杨嗣昌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可是,他依然是没有说话的力气,脸色依然苍白的可怕。他的眼神,也完全是空洞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克俭早就知道杨嗣昌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个杨嗣昌,就是一个绣花大枕头,外表好看,里面却是一团狗屎。每天都在叫剿灭流寇,以竟全功,又大叫剿灭张准,平定天下,雄心勃勃,壮志满怀。可是,当真正的大事来临的时候,他马上就被击垮了。
好吧,这样诟病杨嗣昌,的确有些苛责。这样的大事,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崇祯皇帝,都是要出大事的。自己之所以反应没有如此激烈,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官职太小,轮不到上头来追究,否则,恐怕这时候已经昏厥过去了。
洛阳被攻破,关系真的不大。关系大的,是福王被杀了。福王是谁?是当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