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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砂只觉身上一紧,眨眼间从头到脚就被捆了个结实,连脖子都不能动一下。
凤狄急急走了几步,护在她身前,颤声道:“师伯!诸位前辈!胡砂年纪尚小,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凤狄,退下!”芳冶陡然大喝一声,神情极严厉。
凤狄浑身一颤,面上露出哀痛欲绝的神色来,轻声哀求:“师伯,求您放过胡砂……”
芳冶冷道:“我让你退下!没听见么?还记得前几日你答应了我什么?”
凤狄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胡砂,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怔怔地望着他,轻道:“……大师兄,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他居然回答不出来,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胡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也一直怀疑我和师父?你也相信那些谣言?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迟到了没走,你就是要留在这里看守我们,好让这些人来给我们判断对错?”
不是这样!
他猛然盖住额头,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泥土里一样,狼狈不堪地逃走,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落荒而逃,他不知用什么样的面目再去面对她。
身后传来十八莺欢快的啼鸣声,簇簇几声响,捆在她身上厚厚的一层锁妖绳被十八莺割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因着她的武器十分古怪,众人从未见过,不由稍稍一愣,只在这愣神的工夫,她手腕一转,水琉琴立即落在掌心,神光流肆,令人不可逼视。
“不能让她摸琴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老头子四面八方地冲了上来,抬手便要阻止她的动作。
水琉琴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靠近,立即毫不客气地射出寒光,四下里传来一阵痛呼,众人不是手掌被刺穿便是脸上被划破。上河真人靠得最近,肩膀被刺穿不知多少血洞,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胡砂抬手在水琉琴上一摸,森然道:“你们莫要将我逼太紧!”
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空,像是好好的地面突然破了个洞,她身子一歪,急忙纵身跳起,低头再看,却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半人宽的裂缝。
青灵真君单手放在唇边,似在念诀,面上似笑非笑,地面上忽而扎起无数荆棘般的利刺,像是有生命一般,飞速窜高,直朝胡砂扑去,她在空中腾云躲避,甚是狼狈,待要高高飞起飞远,却发现不知何时头顶一片漆黑,湖边杏花林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似的,长了极高,层层叠叠的树枝铺开在顶上,像一张大网,把她牢牢网在其中不能飞远。
是土堰鼓与木昊铃的力量!胡砂登时恍然大悟,然而那些尖刺容不得她多想,纷杂缭乱地从四面八方扎上来,她躲得极狼狈,多亏了十八莺在周身护着,否则也不知会被扎多少洞。
饶是如此,她背上还是被尖刺划出血来,滚烫的鲜血落在凤狄手背上,令他又是一阵惊颤,浑身发抖地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上河真人扶住受伤的肩膀,回头急道:“真君!那姑娘罪不至死,还请您手下留情!莫要伤到她才是!”
青灵真君没说话,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尖刺不但没撤掉,反而穿梭的更快了。
上河真人正色道:“真君!我等是仙人,对一个凡人女子苦苦相逼,实在难看!”
话刚说完,却听杏花林边缘响起一个低柔的声音:“诸位在别人家门口闹得天翻地覆,确实难看的紧。莫非以为主人不在家么?”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芳准一袭松垮垮的白衣,悠然靠在一株杏花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盲
桃源山诸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原是想趁着芳准不在,先将水琉琴送回石山旧殿,回来再与他好好问罪,谁想一番变故,还是将他惊动了。虽说自己占着有理的那一边,明明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但每个人与芳准的目光一接触,心下都有些发虚。
毕竟是他们一群成仙得道的老头儿,跑来人家家门口,将人家的女弟子逼得血流披面。
凤狄只觉芳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跟着便杳无痕迹地移开。
他浑身的皮好像都被剖开,竟分不出是丢人还是痛楚。
他低低叫了一声:“师父,师伯他……”
话未说完,却见芳准面沉如水,影子中闪电般窜出一道金光,掠过他耳旁,隐约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傻小子!要被你害死!”
凤狄猛然一怔,回头再看,那道金光已然将地面上的尖刺一刀劈断,紧跟着却忽然消失在树影中,桃源山诸人纷纷发出惊呼,影子里陡然喷出血来,却是那金甲神人将他们藏在影中的灵兽都斩杀了。
这一招既快又狠,简直令人反应不过来,定睛再看时,那金甲神人已经从影子中跃出,将染满鲜血的大刀架在青灵真君脖子上,两相对峙。
芳准沉声道:“斩!”
大刀骤然扬起,那金甲神人瞬间化作万道金光,迫得人双眼无法睁开。一刀劈下,却觉得不像劈中人身,金甲神人倏地收回身形,低头一看,却见青灵真君脚下忽然长出密密麻麻的藤蔓,韧而且柔,竟将他的大刀挡住了。
后面桃源山的诸人连连惊呼阻止,芳准的声音混在其中,听起来极冰冷。
“再斩!”他说。
金甲神人横曳刀身,劈头又砍,长刀又被那些柔韧的藤蔓缠住。他恨得自己大吼:“老子还要斩!”
话未说完,长刀已经连斩数次,终于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斩断一些。
他腾身跃起,大刀似一弯新月,奋力从上斜劈下来,为纠结的藤蔓中途拉了一下,刀锋微偏,呼地一声拍中青灵真君一边身子,将他头顶铜冠打碎了,半边脸登时血肉模糊。
上河真人立即要上前阻止,忽见芳准将手放在唇边,默念咒语,自他身后窜出数道黑影,正是他平日里没事剪了玩的白纸小人,见风就长,闪电般窜至众人身后,抵住要害,场面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控制住。
上河真人脸色黑如炭,张口便骂:“芳准,你这用心奸险的小人……”
声音忽然断开,原来后面的白纸小人用了禁言咒,桃源山诸人只能嘴皮子乱动,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却是半点声音发不出来了。
凤狄也惊得呆住,转头见一个白纸小人蹲在自己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只听芳准冰冷的声音说道:“你还留在那里么?是要为师也将你制住?”
凤狄倒抽一口气,急忙迈开步子,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身前。
像是不敢相信,他紧紧攥住芳准的衣角,回头去看,先前气势汹汹的桃源山诸人个个面色如土,被白纸小人抵在要害,动弹不得,又因灵兽被杀,中了禁言咒,仙力一筹莫展。青灵真君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还勉力撑着一股力气,盘腿坐在地上,运起仙力,周身像有岩石围绕,这回那金甲神人怎么劈也劈不进去了。
胡砂背后也有血迹,脸色还有点发白,半跪在地上喘息不定,一号丫头在后面给她敷药止血。
好像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令他不能认识。
一直站在林中,沉默不语的芳冶忽然低声道:“师弟,你可知今日这番作为,是大罪过?”
芳准将放在唇边的手缓缓放下,定定看着他,道:“师兄是宁可相信旁人,也不相信我?这些人会找来芷烟斋,若没有你的示意,只怕不能成行。你原是故意挑了师父不在的日子,我先前竟没想到。”
芳冶默然半晌,又道:“这亦是师父授意……”
“你说谎。”芳准打断他的话,面上忽然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师父并没有授意你,都是你私下妄为。”
芳冶忽然抬起头来,与他静静对望,良久,才轻道:“你……休得执迷不悟,都改了吧。水琉琴并非凡人与散仙所能执拿的东西,你这般苦苦追求的,分明是虚幻之物。”
芳准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黯然:“师兄,怎么连你也……”
芳冶长叹一声,背着双手,沉声道:“回头是岸,快将他们放了,让水琉琴回归原位。倘若知错能改,日后因着神器,上天有任何责罚,清远上下都与你一心并抗。倘若还是执迷不悟,要将师父一番苦心置于何地?”
他说的情真意切,双目微微泛红。
凤狄慢慢动了一下,起身颤声道:“师父!师伯……师伯他说的对!请、请您不要再这样了!”
芳准张口似是想说话,忽然被呛住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最后终于喘息平定,放下袖子,唇边赫然有一绺血丝。
芳冶静静看着他唇边那一绺鲜血,慢慢垂下眼睫,里面似有泪光闪烁,低声道:“你……身体越发差了。是方才用力过急了吧?没事么?”
说着便朝他慢慢走去,抬手似是要搀扶他。
芳准待他走到近前,忽然反手一抓,捏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你是何人?!居然冒充我芳冶师兄!”
他掌心有银光吞吐,作势要向芳冶头顶拍下,凤狄惊叫一声,纵身而起,只听芳冶急道:“凤狄!拦住你师父!”
他几乎是本能地,没有想太多,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准备多日的手环。
尧天环,清远为不守规矩以及叛徒准备的刑具,一旦铐住,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挣脱开,只能束手就擒。
将手环解开抛出的时候,凤狄有一个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不是要伤害师父,并不是要伤害他,只是希望可以阻止他的错误。只因他是师父,所以他不能犯任何错误——只要他停下来!
尧天环在空中旋转,忽而化作一道黑烟,铺头盖脸朝芳准身上砸去。
大抵是没料到自己的弟子会出手对付自己,芳准要躲已是来不及,本能地将双手抬起护住头脸,谁知那道黑烟并不像寻常尧天环那样将他双手铐住,而是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