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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断代工程解密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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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代相传的古籍文献如《尚书》、《左传》、《春秋》,特别是司马迁的《史记》所记载的史实,到底全是传说还是确实存在过的历史,在学术界思想陷入迷茫与混乱的时刻,一批博学鸿儒处变不惊,对中国古文明的探索仍怀有满腔热情和足够的信心。他们以“与其打倒什么,不如建立什么”为学术思想指导,从狂热的论争和迷茫混乱的思想态势中悄然走出,转而以科学的理念求助于刚刚诞生的中国考古学,以求得对中国古史的认知。1925年9月,作为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的王国维,发表了在学术界著名的题为《古史新证》的演讲:“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材料之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种材料,我辈因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无不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始得为之。” 
  正是凭借这一学术指导思想,以罗振玉、王国维为代表的部分学者独辟蹊径,通过对1899年开始在安阳发现的甲骨文的研究破译,以铁的事实否定了极端疑古派的结论,在完成了中国传统学术向现代学术转型的同时,也轰然撞开了历史典籍中记载的遥远而神秘的殷商王朝的大门,从而为中国史学的研究开辟了一个新的纪元。   
  第二章 在新世纪的光照里(2)   
  甲骨文是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一种古文字,它们的作用就像远古的先民们“结绳记事”一样是一种“记录文字”。当这些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未被认出之前,它只是被当作不值钱的药材出现在药店。而一旦这些古文字被确认之后,天下震惊,中国历史研究的新纪元由此开始。 
  据说,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秋,时任国子监祭酒(皇家大学校长)的王懿荣得了疟疾病,用了许多药仍不见好,京城里有一位深谙医理药性的老中医给他开了一剂药方,里面有一味中药叫“龙骨”,王懿荣派家人到宣武门外菜市口一家老中药店达仁堂按方购药。药买回来之后,王懿荣亲自打开药包验看,忽然发现“龙骨”上刻有一种类似篆文的刻痕,凭着金石学家对古物鉴定的敏锐,他立刻意识到这颇像篆文的刻痕,可能是一种很早的古文字,其刻写的时间要早于自己所研究的古代青铜器上的文字。这个意外发现使他兴趣大增,于是又派人将达仁堂中带有文字的“龙骨”购买回来,加以鉴别研究,同时注意在京城收购。不久,山东潍县的古董商范维卿又携带这种刻有文字的甲骨12片,进京拜见王懿荣。王懿荣一见视若珍宝,将此物全部收购下来。此后,又有另一位古董商赵执斋也携甲骨数百片来京,被王懿荣认购。这样在不长的时间里,王懿荣久收购了有字甲骨约1500片。 
  甲骨文被确认之后,震惊了国内外学术界,王懿荣不仅是确认甲骨文的学术价值,并定为商代文字的第一人,也是大量收集、珍藏甲骨文的第一人。他开创了甲骨文研究的先河,也揭开了商代历史研究、确认的序幕。 
  然而,就在甲骨文发现的第二年,王懿荣搜求千余片甲骨,准备着手深入研究之时,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为国子监祭酒兼京师团练大臣的王懿荣面对侵略者的烧杀抢掠和清王朝的腐败无能,自感无力回天,愤而投井自尽。 
  王懿荣与他刚刚开始的新事业诀别了,甲骨文研究的命运也面临着是生还是灭的又一轮抉择。所幸的是,这一事业被刘鹗、孙诒让、罗振玉、王国维等学者继承了下来。 
  随着甲骨出土地点被确认,以及甲骨文研究的深入,对甲骨文所在时代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楚。罗振玉修正了自己之前认为甲骨是“夏殷之龟”的观点,而确认为是商代之物。也就在这一年,罗振玉应日本学者答林泰辅的约请,写出了著名的《殷商贞卜文字考》一书。此时的他已释读出一定数量的甲骨文单字,并“于刻辞中得殷帝王名谥十余,乃恍然悟此卜辞者,实为殷室王朝之遗物”。在这部著作的“序”中,罗振玉进一步考证小屯村为“武乙之墟”。 
  1911年2月,罗振玉委托他的弟弟罗振常到河南安阳访求甲骨,罗振常不负所望,在安阳小屯逗留了50天,不仅弄清了甲骨所出地的准确位置,而且搜求甲骨1.2万多片,分两次通过火车运往北京。1914年,罗振玉通过对大量甲骨的进一步研究,从《史记·项羽本纪》“洹水南殷墟上”的记载中得到启示,认为此地为“武乙之都”,并在新著《殷墟书契考释·自序》中又确定了小屯为“洹水故墟,旧称宣甲,今证之卜辞,则是徙于武乙去于帝乙”的晚商武乙、文丁、帝乙三王时的都城。这个考释,无论是当时还是之后,都被学术界认为是一项了不起的具有开创性的重大学术研究成果。 
  1916年3月30日,从日本归国的罗振玉由上海赶赴安阳作实地考察,除了考证其地为殷代晚期都城外,还将甲骨文中的人名与《史记·殷本纪》中的商王名作比较,发现其中大部分相同。他在1915年发表、1927年增订的《殷墟书契考释》一书中,总共释读了561个甲骨文单字,指出商王名号22个,外加示壬、示癸两个先公名号,并发现了王亥之名,这项成果成为他对甲骨学和殷商考古研究的重大贡献之一。 
  如果说罗振玉通过对甲骨文的释读和研究使殷商的历史之门显出了一道缝隙,让学界同仁得以窥视庙堂之间的些许影像,那么,王国维则把这扇封闭了3000年的殷商王朝的历史之门彻底撞开了。   
  第二章 在新世纪的光照里(3)   
  1917年2月,王国维撰成盖世名篇《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同年4月,又撰成《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续考》。在此之前,尽管罗振玉于1915年刊行的《殷墟书契考释》中,已指出了卜辞中商王名号22个并发现了王亥之名,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对整个商王室世系从整体上加以研究,也未能找出其他资料加以论证从而使殷代王室世系真正被确认下来。这个遗憾和空白最终由王国维在《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及《续考》中予以填补并发扬光大。王国维首先突破了罗振玉的局限和框框,将卜辞对照的文献范围,由《史记》一书扩大到《山海经》、《竹书纪年》、《楚辞》、《世本》、《吕氏春秋》等古代文献,并扩大到铜器铭文的范围之中。这种研究思路和方法,使他成功地发现了《史记》中误记或以通假字记载的一些殷商先公先王名号。在这两篇论文中,王国维从卜辞中考定殷代先公先王帝喾、相土、季、王亥、王恒、上甲、报丁、报丙、报乙、示壬、示癸、大乙、羊甲等13人的姓名及前后顺序,证实了历史记载的殷代王室世系的可靠性,并在整体上建立了殷商历史的体系。为此,王国维登上了甲骨学研究的高峰,其所写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和《续考》,被誉为自甲骨文发现19年来最具重大价值的学术论文,为甲骨学的研究和发展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 
  甲骨文的发现以及对安阳殷墟的确定,无疑为商代社会历史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指明了方向。以王国维为代表的一大批优秀学者从传统古典经籍考订的书斋里走了出来,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密切注视着新出土的资料,以新的学术指导思想和方法,开始穿越历史的迷雾,渐渐迈上了“信古”、“释古”的道路。 
  遗憾的是,王国维,这位学术界罕见的旷世天才,甲骨学研究领域的一代宗师,于1927年6月2日,在他50周岁的鼎盛英年,竟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感慨和疑惑。 
  殷墟的发掘 
  1928年5月,民国政府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出任该所所长的傅斯年立即网罗人才,成立考古组,并以机智敏捷的头脑决定派河南南阳人董作宾到安阳殷墟甲骨的出土地进行实地调查。未久即根据调查报告,开始在小屯进行初步发掘,共获得甲骨854片,其中有字甲骨784片。 
  1929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决定聘请李济为考古组主任,并主持安阳殷墟的第二次发掘。在董作宾的密切配合下,李济率领考古队于1929年春季和秋季分别进行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发掘,陆续发现甲骨3000余片,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成绩。正当考古人员踌躇满志,热情高涨,渴望一举揭开商王朝的隐秘之时,由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河南地方就发掘器物的去留问题发生冲突,导致发掘工作不得不暂时停止。 
  就在这段纠纷突起,中央和地方反复交涉的不短的时间内,李济见安阳殷墟无法正常工作,便移师山东济南,开始展开对龙山镇城子崖遗址的发掘。 
  李济此时挥师城子崖,其情感和动机是复杂的,除了安阳殷墟的发掘受阻,不得不重新考虑寻找处女地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是,此前瑞典人安特生在黄河中上游的仰韶村发现了以彩陶为特征的仰韶文化,那么黄河下游出现了完全不同于仰韶文化的黑陶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一种新的文化?这个文化难道也是从西方传来的吗?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怀着对安特生提出的中国文明“西来说”不服气的心理,李济才毅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在各方努力下,城子崖遗址于同年11月开始首次发掘。1931年,从美国哈佛大学学成归国的梁启超次子、考古学家梁思永接替李济主持城子崖的第二次发掘。与此同时,殷墟方面中央与地方政府的矛盾得到解决,开始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大规模发掘,中国的田野考古学事业在20世纪上半叶迎来了一个辉煌的鼎盛时期。 
  城子崖发掘的结果证明,遗址中所出土的文物与仰韶文化风格迥异,其中发现最多的黑陶和灰陶器具,几乎完全不同于河南、甘肃的彩陶,器形也没有相同之处。而城子崖最具特征的“蛋壳陶”,通体漆黑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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