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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望着崔翎,“二奶奶处境凄惨,其实府里几位爷们都很同情,她求琪哥儿不得,五爷曾亲口许诺,若是将来他有了子嗣,一定将次子过继给二房。二奶奶平时说笑时,也常将这事放在嘴上说起呢。”
“不过……”杜嬷嬷苦笑起来,“如今五爷出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崔翎听闻这话,初时十分气恼,亏她原先还觉得袁五郎是个不错的男子,谁料到他临走阴了她一回不说,竟然连商量都没有商量,就自作主张将他们的次子许诺了出去。
他也不想想,谁舍得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好端端地送了人,分明是亲生的儿子,却只得听他喊自己婶子,这得是多大的煎熬?
就算是穷得揭不开锅盖了,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卖子求荣的。更何况他们不缺钱养孩子,也不贪图二房那点家产。
后来一想,为了袁五郎这个毫不靠谱的许诺生气实在是不值。
莫说他们会不会有孩子,还得是儿子,还至少要两个儿子,这个操作难度较大,有待商榷。
就算将来真的有,他作出的承诺自己想办法兑现去,花钱买或者找外头的女人生,随便他。
但想要从她手里抢孩子,那就两个字“休想”,如果他真的敢动手,那就再送他两个字——“找死”。
她又不是真的不会玩心计,只不过前辈子斗争惯了,觉得太累没意思,这辈子就自动放弃了这项功能。然后时间久了,装傻卖萌的次数多了,头脑难免就有些生锈,到最后真蠢假蠢傻傻分不清楚了。
但假若别人真的欺负到了头上,她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乖乖就范的。
杜嬷嬷小心留意着崔翎的表情,见她漏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但五奶奶脸上只有最初时闪过一丝不快,很快就平静如常。
她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忐忑。
想了想,便笑着说道,“五奶奶也不必将这话放在心上,老太君可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二奶奶什么。”
崔翎笑眯眯地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事,反正我只打算生一个。”
那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如果不得不生的话。
当然,这话是说给杜嬷嬷听的,如果杜嬷嬷这番话是替老太君来打探她的意思,那么想来,她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地足够清楚明白。
她就生一个儿子,没有打算和计划要将自己的次子送人。
杜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幸亏藏香园也到了,她便忙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五奶奶,到了。
崔翎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笑嘻嘻地进了院子,但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哼,袁五郎想把自己的孩子送人,那就让他送去,只要他一个人能生得出来!
012搬家
老太君发了话让晌午之前就过去,崔翎是万般不情愿的。
但好在她的性子既不固执也不顽强,自知在镇国将军府里要想舒坦安谧没有人欺负地过日子,那首先就得将老太君给安抚好了,是以就算心里再不乐意,她也还是利索地将贴身用的物件收拾起来。
家常穿的衣裳带了几件,样式简单雅致的首饰钗环带了几件,素日用惯了的胭脂水粉各装了一小匣,闲暇无聊时解闷用的九连环鲁班锁等小玩意装了一小筐,甚至连洗漱用的手巾洗具都带了个齐整。
杜嬷嬷哑然失笑,连忙叫停,“虽说是搬到老太君那住,但泰安院其实和藏香园也不过隔了小半刻远。莫说老太君那什么好东西没有,便是当真缺了什么,五奶奶着个小丫头回来取也就罢了。”
她指着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的包裹,掩嘴笑道,“知道的晓得您要去泰安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奶奶是去城郊的别馆小住呢。”
崔翎张着一双明丽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着杜嬷嬷,“那……难道真像祖母说的,带贴身穿的衣裳就行了?”
杜嬷嬷见她一副懵懂的模样颇觉可爱,想到这位出身伯府的小姐,因为没个亲娘,竟连这些浅显易懂的道道都琢磨不透,不由便动了隐恻之心。
她见屋子里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问道,“五奶奶以为,您要搬去和老太君同住这事,为什么二奶奶会不高兴?”
崔翎想了想,“那定是二嫂以为我要得什么好处了。”
杜嬷嬷点了点头,“老太君屋子里的宝贝不计其数,随便赏下来一两件就普通人吃一辈子的了。就譬如先前她老人家给五奶奶您的那枚血玉镯子,当世就找不到第二枚成色那样好的。”
血玉难得,只有南宛国出产。
当年南宛国滋事挑衅,盛朝皇帝派故去的老将军平叛,老太君的这一枚血玉就是从南宛国皇宫顺手牵羊带回来的。
其实为了鼓舞军士们的士气,历朝历代的皇上都允许将一部分收缴来的金银由将士们私分,所以,行军打仗虽然是舔着刀口过日子,但也是拿命去搏富贵。若是有这个命能在战争中幸存,那么收获是十分丰厚的。
袁家军哪一次得胜还朝,这战利品不是成箱成箱往府里搬的?
但那一回,满城珠宝,老将军只取了这枚血玉镯,足可见这镯子的价值。
杜嬷嬷想到老太君一点也不心疼地将这镯子送给了五奶奶,当时二奶奶的眼神嫉妒地发直,三奶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就连金枝玉叶的大奶奶宜宁郡主,虽然嘴里说着圆场的宽厚话,但表情的细节表明,她也不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真的能做到视这些珍宝如无物的,也只有隆中苏氏出身的四奶奶了。
崔翎皱着眉头说道,“嬷嬷的意思是,泰安院好比一个金窝,只要我进去了,不管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拿东西,在别人眼里,我都是那个占了便宜的人?”
这是要她不要担了虚名,该蹭就蹭,该拿就拿的意思?
杜嬷嬷表情神秘,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着说道,“五奶奶只管听老太君的吩咐就是。”
崔翎没有想到,不过是搬去跟老太君住段时日,这里头竟也有那许多的弯弯绕绕。
她也爱财,但她爱的不是金银本身,而是金银能够换来的舒适生活,漂亮的衣裳,精致的首饰,以及美酒珍馐。
但,如果得到这些金银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会因此与人结怨,被人盯上,从此令她生活在延绵不休的争斗之中,那她一定会没出息地放弃金钱,选择安宁。
谁让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是坐拥金山银山,而是混吃混日子舒舒服服地懒到死呢。
何况,她出嫁时祖父安宁伯在公中的份例之外,额外补偿了她十分丰厚的一笔妆奁。一向都视她如无物的父亲,将她母亲陪嫁交还给她的同时,竟还私底下偷偷塞了个装满了银票的小匣子。所以她上了单子的陪嫁丰盈,私下贴身藏的银票也不是小数目。
崔翎深以为,嫁到镇国将军府后,日常吃用都是公中给予的,若是想要额外享受,她的陪嫁和私产也足够支撑,她并不想要豪奢的生活,除了对美食略有要求外,平素起居她也只需属实即可,实在也花不了太多的钱。
所以,她并不想占老太君的便宜。
想了想,她还是坚持着说道,“这些东西都带上吧,都是平素里在娘家时惯用的东西,要是突然换了,恐怕还会不适应呢。”
担了虚名就担了虚名吧,反正清者自清,她没有存着贪婪之心,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去。
杜嬷嬷到底是经事的老人,并没有因为崔翎反驳了她而感到不快,她只是因为太了解府里几位奶奶,所以才给了五奶奶一个建议,至于听不听,那是五奶奶自个的决断。
相反,她还因为崔翎傻乎乎的坚持,觉得这位五奶奶真真是个实诚人,不像大奶奶处处端着,也不像二奶奶那样乖僻暴躁难以相处,没有三奶奶精明利害,也没有四奶奶凡事置身于外的冷淡。
她笑着道了声“好”,便帮着一道收拾起来。
崔翎眼看时辰不早,便将贴身的两个丫头叫了过来,“这回去老太君那小住,我打算要带木槿过去。桔梗,你就留在这里看家,反正离得近,有什么事叫个小丫头过来说一声就好。”
她心里想的是,桔梗做事一条筋,若是跟她去了泰安院,临场应变的时候定是要吃亏,倒不如让她在藏香园看家,她那忠诚耿直的性子,定然能够胜任的。
木槿相对而言就机灵多了,万一在泰安院里发生了点什么,有这么个懂应变的丫头在身边,她心里也有底一些。
桔梗还是头一次更小姐分开,不由有些愣住,“啊?”
崔翎点了点她的额头,“啊什么啊,你以为留在这看家是件可有可无的差事?我告诉你,这可重要了,咱们从伯府带来的东西可都在库房里封着,总得有信得过的人看着才行。”
她顿了顿,“那可是咱们后半辈子的倚靠啊,桔梗,这重任就交给你了!”
桔梗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立刻换了副严肃的神色,异常认真地点头说道,“小姐你放心去吧,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院子看好!”
崔翎“噗嗤”一声笑道,“好,你做事,我放心。”
临走时这么欢畅地乐了一回,总算也缓解了几分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她心里,老太君的地位相当于顶头上司,她如今就要近距离和能够决定她生活舒坦程度的老板一起生活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她对这位老板的脾性一点也不了解,实际上,她们也就才刚刚认识而已啊。
这种时候,无奈地失去了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已经不是重点,如何才能避免差错,赢得老太君的好感和支持,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怀着这种略显悲壮的决心,崔翎跟在杜嬷嬷身后,大包小包地离开了藏香园。
013思女
泰安院在将军府后宅居西,穿过后花园便到了。
老太君爱竹,便在院子四周栽上了一圈竹子。此时正值十月末,秋风起,凉风阵阵卷着竹叶飞舞,发出飒飒响声,听起来有些像远处战场上的嘶鸣。
进了院子,杜嬷嬷笑着说道,“五奶奶别拘束,老太君和气得很。”
顿了顿,她又小声提醒,“她老人家喜欢爽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