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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笑着问道,“那还有大半船呢!”
崔翎忙道,“姜皇后不是要替远在西北边塞的将士们募集上等的棉衣皮裘吗?”
她掰着手指。表情十分认真,“我在想,辣菜有活血暖身的功用,西北寒冷,若是将士们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酸辣汤。一定立刻就暖和了。”
老太君想到那日小篱和杜嬷嬷眼馋那什么香辣猪手,结果才刚尝了一口,就被辣得满脸通红。
杜嬷嬷当即就望而却步,但小篱却是一边喊辣,一边停不下来。
等吃完的时候,白白净净的小篱,不只脸颊红了嘴唇肿了,还一个劲地流眼泪。
说是辣得浑身都冒汗。
老太君想着,不由觉得这主意甚好。
崔翎见老太君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便又继续说道,“长途跋涉从海外运回来的,想来该是晒干了的辣椒,这东西携带也方便,还能捣成酱末。”
她比划起来,“祖母您想啊,行军打仗有时候就不那么讲究,有了辣椒酱,哪怕就着干馍馍吃,也都有味了。”
老太君觉得很有道理,便笑着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等会我叫你大哥进来再商量一下。”
她顿了顿,“不过既然要将辣椒送到西北,那就先紧着军士们那边了,小五媳妇你说如何?”
事,有轻重缓急。
开酒楼的事,相对于西北将士御寒的难题,就得往后靠边了。
更何况,开个辣菜馆,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一点也不容易。
就算铺子有了,修整也要时间。
挑选掌柜和主厨,拟定菜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儿。
崔翎当然分得清轻重,忙笑着说道,“酒楼的事儿慢慢来,不着急。”
反正现在知道了南海之外的某个番邦国产这种辣椒,价格还甚便宜,只要去托跑海的人去买,不消多久就能再拉一船回来。
这个是长久的事,真的不急于一时。
等到了申时,崔翎正在厨房里看着刘师傅唐师傅忙活。
小篱虽被辣过一次,但越辣竟越对这种重口味的菜色着了迷,便也跟着一块凑热闹。
厨房里因有了袁大郎新派人补进的辣椒,刘师傅下手便大刀阔斧起来。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飘出又香又呛人的味道。
一阵轻咳中,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肉肉的身影。
崔翎连忙喝道,“瑀哥儿止步!这里好辣,要熏眼睛的,你到外面去,五婶婶马上出来。”
谁料袁瑀一边缩着鼻子,一边揉着眼睛,却还是大步流星地踏步进来。
他酷酷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小辣都受不了,将来还能做什么大事?”
崔翎无语,但她知道,别看瑀哥儿人小,主意可很大。
他既然非要进来凑热闹,凭她,是赶不走的。
只好无奈地将他拉到靠窗口的位置,这里的空气相对来说比较清新。
瑀哥儿问道。“不是说要做什么椒盐猪脚吗?怎么又放辣椒?”
崔翎笑着说,“我叫刘师傅各做了一份,给爱吃辣椒的送辣的,给不能吃的送椒盐味的,这样才能两全其美。”
她现在对袁家的人很依恋。
对待自己的家人,她不忍心顾此失彼。
所以干脆就做两份,不论什么口味的,都能够顾及。
瑀哥儿听了,心里暖暖的。
不多久,两锅猪脚都出炉了。屋子里香气逼人。叫人闻了就食指大动。
小篱性子欢脱。不断叫道,“哎呀,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
大大的厨房里。弥散着一种叫做温馨的东西,越呛人,越欢喜。
第二日清晨,因要给姜皇后贺寿,镇国将军府阖家都起了个大早。
老太君和梁氏有诰命在身,都按品秩穿了朝服。
宜宁郡主是金枝玉叶,身上穿的是郡主的服色。
廉氏和苏子画,还有崔翎,三个人没有品秩。都穿了深色庄重的衣裳,头上的珠环簪钗也都选了端庄雍容贵重却又不惹人注目的。
出门的时候,老太君和崔翎坐一车。
崔翎还是有些紧张,“祖母,我是头一次进宫。也不知道里头是啥样的……”
虽然昨日和苏子画商议过了,连祖母也赞同她装傻卖萌的计策。
祖母更是连姜皇后所有可能出现的问话,都给她拟出来演了一遍。
可她还是紧张。
老太君轻拍着崔翎的手臂,“傻孩子,祖母知道你向来机灵,到时候随机应变罢了,不需要害怕。”
她笑了起来,“姜皇后虽是一国之母,赫赫权威,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便是看在袁家儿郎还在西北为国浴血的份上,她也不会为难你的。”
姜皇后是个十分厉害的女人。
当年,她不过只是工部一个从五品主事的女儿,才智计谋却将那些公侯千金的妯娌压在脚底。
她善于攻心之策,很会笼络人心。
倘若不是得了这样一名贤内助,皇上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登基称帝。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皇后更加爱惜羽毛。
若非十分惹了她厌恶,她广积贤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轻易为难功臣良将家的新媳妇?
放人之心虽不可无,但过分紧张也不是什么好事。
崔翎有了老太君的安慰,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她想了想,又问道,“祖母,今儿是不是能见到悦儿了?”
自从她进了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就经常听到有人将她和袁悦儿联系在一块。
说她们长相神韵有几分像。
说她们性子也一般无二。
底下的下人不说,光是老太君就已经提过好几回。
不论是出于对袁家长侄女的亲近感,还是好奇想要知道袁悦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翎都很想见一见她。
但袁悦儿在给长龄公主伴读。
连亲叔叔袁五郎的大婚日,宫里头都没有放她回来。
俨然,像是皇家押着的一个人质。
崔翎便是想要认识结交一下这个传闻中与她十分相像的女孩子,也没有机会。
而今天,是姜皇后的生辰。
长龄公主这个做女儿的,一定会给姜皇后贺寿请安吧?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见到悦儿了?
老太君也十分期待,但她却不敢肯定地点头。
连上回小五大婚,悦儿都没能回一趟家,谁知道这次又会有什么借口?
倘若不是袁大郎隔一段时间趁着下朝时,能有机会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老太君真的要怀疑,是不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女出了什么事。
她这样想着,不由沉沉叹了口气,“且行且看吧!”
059独断
等入了帝宫,在安庆门前换了宫车。
一路之上,崔翎谨遵老太君的吩咐,躲在嫂嫂们中间,既不出声,也不乱瞧。
倒也不觉得可惜。
她前世时逛过故宫,逛过颐和园,很多名胜古迹也都游览过。
对一个经历过现代文明的穿。越女来说,所谓帝宫,真的也就是“哇塞”一下,觉得好巍峨好壮观而已。
她并不羡慕,甚至都不怎么好奇。
反而,这座历经过五朝的天子帝阙阴沉压抑,十二月刺骨的寒风偶从窗帘的缝隙打入,总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
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这段冗长的宫巷终于走完。
换过宫轿,在一步一顿挫的摇晃中,镇国将军府的女眷们都到了姜皇后的坤宁殿。
崔翎已经忘了是怎么跟先到的贵命妇们行礼问安的。
总之,她严格恪守着苏子画的话,躲在嫂嫂们的身后依样画葫芦。
若有人单独问起她,她便笑。
人畜无害地笑。
反正总有嫂嫂们替她将话接过。
如此,倒也顺利地等到了姜皇后驾到。
姜皇后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算不得美貌,和殿上养尊处优的众位贵妇人相比,甚至都不如她们雍容红润,看起来有些干瘦显老。
但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无法令人忽视的凌厉威严。
脸上分明挂着笑容,但殿内却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嬉笑喧哗。
姜皇后似乎很满意这种权威,她微微抬高下颔,“今儿是我的生辰,太子非说要请宴一番,我原本极不喜欢这样豪奢,但想着这也是个与众位相聚的机会,便只好允了。”
她行事雷厉风行,不肯拖泥带水。
将开场的话说完。便直切入主题,“想必众位也有所耳闻,太后娘娘因为担心社稷江山,顾念着西北为国征战的将士寒暖,这些日子身子有些微恙。”
姜皇后顿了顿,犀利的目光扫视全场。
她故意停了半晌才接着说道,“她老人家本该安心颐养天年,却还为了国事烦忧,我又岂能坐视不理?众位都是受过诰封的命妇,想来爱国爱家。都与我一般感同身受。所以……”
立刻有人将话接过。“将士们在西北保家卫国。臣妇们旁的也做不了什么,唯有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听您的吩咐行事。”
说话的,是姜皇后的娘家大嫂。如今的承恩侯夫人。
众人原先就对姜皇后的用意有几分明了,如今承恩侯夫人将话说得那样明白,谁还敢继续装傻充愣?
几乎没有一刻停顿,贵命妇们纷纷附和。
姜皇后十分满意,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
她说道,“既如此,我便带头捐出一千件上等的棉衣棉裤,一千件轻便暖和的皮裘,一千顶皮帽。剩下的,便请诸位想法子补足吧!”
西北十万将士,姜皇后只出一千件,剩下的九万九千件,都要下面的人补足。
崔翎听得瞠目结舌。
她想。这位也太狠了点吧!
其实她也不太知道外面的物价如何,但上等的棉衣棉裤皮裘皮帽,一套也需要不少银子。
饶是在殿内的贵命妇人多,可就算平摊下来,每家也得出不少血。
她们的丈夫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能经得起这样挥霍吗?
也不是每家每户都像镇国将军府袁家那样,借着打仗的机会能捞些外快,有些俸禄和赏赐之外的收入。
譬如她的娘家安宁伯府,日子就过得有些紧巴巴。
更别提还有那等早已经没落的勋贵,身上虽然还有着勋位爵称,但早就已经没有实权了。
姜皇后这样,不会太为难人了吗?
谁知道,贵命妇们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