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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关嘛!板着面孔上四楼,这地方人员明显稀少,穿着旅游鞋走路都能听见沉重的脚步声。
老远,管理员小学弟就喊:“师兄,这回是借书还是还书?”秦礼言赶紧朝他摆手,“你说话轻点,这是图书馆。来还书。”把《季历伶考》往桌上一扔,吓得管理员一激灵,赶紧捧起来,“师兄,四楼的书可不能这么轻率,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啊!呃……这书怎么脏成这样?”“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入帐吧,我还有事。”“你有所不知,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得请示馆长。”说着打起了电话。
秦礼言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往旁边一坐,端起管理员的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唇。
“师兄,馆长找你,在五楼。”看着秦礼言这样,管理员怪心疼的,平时挺阳光的人,今天居然愁云惨淡的。秦礼言义无返顾地踏上了通往五楼的楼梯,后背挺得笔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轻轻把书放在馆长桌上,秦礼言强颜欢笑地开口:“孙教授,您老身体一向可好?老没来给您请安真过意不去。”“呵呵,小言啊!”孙教授胖乎乎的,头上一圈稀稀拉拉的白头发,老头笑容可掬地说,“我身体还算硬朗,累你挂念。常听你导师提起你,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这书真够脏的。”秦礼言刚想说书不是自己弄脏的,看看老头,觉得扯谎有点良心不安,赶紧点头哈腰,“请您高抬贵手!”“唉!我也想啊!可,得按章程办事你说是不?难啊!做人难啊!”秦礼言脑袋翁翁直响。孙教授甩出一张纸来,“小言啊!你看看,这是章程。”秦礼言捡起来,只见第一行写着:珍贵书籍赔偿细则。下面密密麻麻排列了一长串,还把书分成了三六九等。馆长指着“古籍珍本”一栏说:“你得按这个赔,看看清楚,找找有没有漏洞可钻。”
秦礼言一听这话来了点精神,果然认真找起了漏洞,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是赔偿啊,这简直就是勒索!赔偿如下:1、遗失或毁坏,以当时市场流通价为参考进行赔偿。2、严重破坏,按程度轻重,以当时市场流通价百分比进行赔偿。3、玷污,按污损程度进行赔偿,最低25000元人民币,最高95000元人民币。(应根据通货膨胀、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等作适当调整)……后面还有七八条,秦礼言也没心思看了,他冷汗直冒,抓着纸的手一阵神经质地痉挛,“教授……”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怎么了?没找到?拿来我看看,我记得有漏洞啊!”老头扫了一眼,兴奋地指着给小言看,“这不就是嘛,最低25000,最高95000。我看这书污损程度也不厉害嘛,赔25000差不多了。”
25000啊!富翁身上的九牛一毛,穷学生的全部家私啊!更何况秦礼言连两千五都拿不出来。
“教授,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们图书馆要是菜场就好了。最近人民币升值,我们得适当调整。再者我七月份退休,就当服装换季大甩卖,给你打个折,20000块。两个月内能交齐吧?”秦礼言千恩万谢地出了馆长室,踏在楼梯上,心中一阵憋闷,把学校骂了十万八千遍越骂越生气,对准楼梯扶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等打完了,猛然想起,这可是民国建筑啊!木质结构经过时间洗礼可经不起折腾啊!这是故意毁坏,按市场流通价赔偿就是无底洞,那还不得赔到姥姥家去?秦礼言急忙左右张望,周围没人,先放了一半心,再蹲下来仔细检查,没留下什么痕迹,彻底放心了,“呼啦”跳起来,慌忙逃离犯罪现场,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穷追不舍似的。
4
秦礼言一路马不停蹄回宿舍,关上门,往床上一躺,开始思考银行卡里还有多少存款,想来想去,加上钱包里的零钱都凑不足两千块。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其实秦礼言一直以来收入还是比较高的。作为博士生每月有两千块生活补助;他成绩优秀拿学校的特等奖学金,每月大约五百块;此外,经常写文章发表,到其他高校代课,还担任一家学术杂志的专栏作者,这些加起来,月薪超过五千,大小也算个白领。偶尔有单位请老白菜梆子去开研讨会或讲座,教授不去就是秦礼言当代表,这时候他就更高兴了,灰色收入通常都会超过一万。
这些钱一大半得交到家里,那是结婚基金,俗称“老婆本”。原因很简单,当年研究生毕业时,他父母觉得这书可不能再念了,这儿子越念越犯傻气,尽讲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找不着老婆可怎么办?秦礼言保证毕业时带个高学历知书达礼的儿媳妇回去,家里才勉为其难答应。现在向家里要钱不是找骂吗?每月一千多块钱紧紧巴巴过日子,省吃俭用一年半,额外再赚点外快,终于凑足了两万,就为了摆酷,大手一挥,买了台苹果笔记本,花了一万九,这下可好,真是一贫如洗了。
“天要亡我!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自作孽……”秦礼言哼哼唧唧,拿枕头捂着脑袋,大有自杀倾向。猛然间秦礼言把枕头一扯,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粗气,喃喃自语:“我怎么把他忘了?小兔崽子,他至少得负一半责!”秦礼言急忙跳下床,三两步冲出宿舍,把黑眼镜的门敲得震天响,一无回应,“你躲!我让你躲!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揪出来!”对着门狠踹了两脚,转身登登登下楼直奔计算机系。逢人便问:“知道张程在哪儿吗?”别人见他神色不善,也不敢怠慢,纷纷回答:不知道,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有人出主意:要不你上学校信息中心找找?秦礼言一秒没耽误赶奔信息中心。十几个学生正在偷懒混日子,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还有个把认真的在写阶段性论文。见有人进来,个个吓得神情一恍惚,定睛细瞧是秦礼言,又嘻嘻哈哈该干吗干吗去了。秦礼言扫视一圈,没有黑眼镜,就问:“张程没在这儿?”有个特别活络的男生笑答:“几天没来了。别说他了,连我们的头儿——楚副教授都见不着人影。”“是啊!”一个打牌的男生甩出一对大老猫,“毙掉!哈哈!四十分到手!”笑够了接着说:“今天整个生物工程系电脑瘫痪了一上午,还等着他老人家的示下呢。”另一个男生游戏打输了,从显示屏上抬起疲惫的脸,“刚才,市政府办公大楼又来电话,他们那儿网络出问题,自己解决不了,请楚副教授帮忙,我们还想找他呢。”秦礼言精疲力竭,拉了把椅子坐下,问:“这俩人都从人间消失了?”全场唯一的女生倒了杯水端给秦礼言,说:“要不,你上新校区看看吧,新计算机室正在安装,他俩可能在那里。”“别乱出点子,我刚从新校区回来,重要设备全是我装的,那边的人还在向我打听楚老师的下落呢。”众人七嘴八舌地乱开了,“楚老师到底上哪了?”“打他的手机试试?”“关机,打过了。”“办公室呢?”“也打过了,不在。”“在家,肯定在家。打电话,往他家打。”“他家没电话。”
秦礼言气到极点反而笑起来了,“瞧瞧你们的导师,神龙见首不见……”
“你打住吧!他不是我们的导师,是顶头上司,楚副教授那渊博的知识,绵里藏针的气度,拿书面语当口语的神采……我们到是想有这么个导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副教授架子大着呢。就张程是他钦点的学生。”这人又甩出一对大老猫,得了二十分,嘻嘻哈哈地笑。他这话也不知是赞扬还是贬低。多说无益,时间宝贵,秦礼言从信息中心出来,先上了趟办公楼,不在,小言都快虚脱了,咬牙切齿地发誓:“除非抓不着,要不然我让你脱层皮!”转移阵地,径直朝楚副教授家跑去。
“当当当……”敲了十几下门,秦礼言都要放弃了,只见楚副教授春风满面地开门,“小言啊!稀客!能得你登门造访真是三生有幸。”秦礼言刚想客气两句,居然看见楚副教授穿着围裙拿着锅铲,这搭配要多突兀有多突兀,小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小言!你来啦!快进来。”卧室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秦礼言听得一愣神。
楚副教授笑着推了他一把,“张程叫你,进去吧。”“张程?他在您卧室里?”秦礼言浑浑噩噩的。“你知道,让客人睡沙发有违我的道德修养,一个人如果良心不安会导致极大的精神障碍。”楚副教授果然满嘴书面语,他说完了也进了厨房了。秦礼言糊里糊涂地进了卧室,里面光线昏暗一股酒精味,但能清楚地看到张程正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就露了个脑袋出来。秦礼言先把窗帘拉开,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看着张程的脸,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改变,就是没戴他那副黑框大眼镜,眼睛似乎有点肿,脸色苍白,显得嘴唇特别红。可秦礼言怎么瞧怎么别扭。张程哼哼唧唧:“水!给我水!”秦礼言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凑到他面前,刚拉他起来,张程猛然大叫:“啊~~~~~疼……疼……你轻点儿!”吓了秦礼言一大跳,赶紧又把他放回去。他的这声惨叫把楚副教授招来了,“怎么了?疼吗?要不要我帮你?”张程一迭连声地说:“不用不用……我挺好的。”楚副教授笑眯眯地出去了,边走边说:“逞能吧!人的倔强也该有个限度呀!”
这情形看得秦礼言直打哆嗦,总觉得有点暧昧不明混沌不清。转头问张程:“你怎么了?生病了?要不上医院吧。”“没病,昨晚喝多了,浑身骨头疼。”张程躺着用高难度姿势喝了几口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幸亏你来了,一会儿把我背回宿舍吧,昨天的晚饭钱还没给你呢。”说到钱,秦礼言猛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怒气在脸上凝结,黑眼镜一看神色不对,急忙打哈哈:“不就五块五毛钱嘛,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难道一晚上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