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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驰又“嗯”了一声,抬眼看看秦礼言。秦礼言闷闷地说:“我其实又饿了。”方铮驰微微一笑,一手拉一个,出门,把俩人往后坐一扔,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坐进一家饭馆,方铮驰点了几样菜一碗饭,慢条斯理地吃。再看对面两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正襟危坐,一个萎靡不振。服务员们捂着嘴偷偷摸摸地笑。早过了十二点了,俩人都饿得发慌。方铮驰口口声声带他们出来吃饭,其实是他自己吃,让那两人看着。半个小时后,方铮驰吃完了,喝口茶,清清嗓子,微笑着问秦礼言:“你怎么到我家去的?”
正襟危坐的方鑫抢着回答:“他去应征家教。”方铮驰扫了方鑫一眼,连这孩子也蔫了下去。又问:“电视机谁砸的?”“他!”终于问到了正题,俩人大惊,不约而同互相指着对方鼻尖。“喔!”方铮驰表现得恍然大悟,“你们一起砸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秦礼言生气,撑着桌子站起来,“方铮驰!我知道,他是你侄子你袒护他,可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随便诬赖人。”方鑫也站起来,“四叔!你不能因为他年龄大就包庇他,大人更该敢作敢当。”
方铮驰视线在秦礼言脸上绕了一圈,阴沉着脸说:“东西坏了损失有限,我并不生气,打人简直罪无可恕,他这脸上的淤青难道是自己打的?”转眼对着方鑫。方鑫忙蹿到方铮驰身边,叫:“电视是我砸的,脸是他自己打的。”方铮驰摸摸他的头,“很好!电视果然是你砸的。”方鑫大骇,三两下就被方铮驰诈出了实话。他恼羞成怒,指着秦礼言抖着嘴唇叫:“他也打我了,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也?”方铮驰笑着问:“就是说,你也打了他?”方鑫见抵赖不过去,灰溜溜地回座位坐好,老老实实把事情全招了,巨细靡遗连犄角旮旯都没错过。“早说不就没这些事了吗?”方铮驰叫来服务员,给两人点了几样菜,方鑫的全是素菜,他刚想抗议,方铮驰正笑眯眯地等着,方鑫到嘴的话全咽进肚里,缩头缩脑敢怒不敢言。
20
方铮驰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唬得俩人埋头苦吃。等俩人吃饱之后,方铮驰对方鑫说:“电视坏了,你得赔。”方鑫点头如捣蒜。“不过……”方铮驰成功地用两个字就把他侄子脸上的笑容抹掉了,“赔的方法换一下,你每天下午四点半放学吧,放了学到饭店去洗餐具,一个月为限,坏一个加一天。”
方鑫“噌”站起来,“四叔,这是体罚!”方铮驰挑眉毛,“体罚?那好,那就不体罚!”方鑫干站着,张着嘴不知是喜是忧。方铮驰接着说:“也不让你赔台新电视,你就把显示屏碎片找齐了,一片片贴上去就行,胶水我提供。”
方鑫立刻讨好地笑,“我洗碗我洗碗。”方铮驰结完帐站起来,对方鑫说:“这里离家不远,你走回去,记得把客厅收拾干净。”
这胖孩子二话不说,抖着一身肥肉深一脚浅一脚往家挪。秦礼言一直在旁边等着,心脏“突突”地跳,方铮驰拉着他的手腕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方铮驰问:“跟个孩子打架很有成就感吧?特别是……打我侄子。”
我就知道!关键就在于被我打的那个人是你侄子!秦礼言闭着眼睛等宣判。
方铮驰拐了个弯,开出停车场,“我要是你,绝不和胖子打架,你一拳上去打在他的肥膘上,他打你就是直接揍骨头,没事则已,一有事就是伤筋动骨。”啊?这是在教我怎么打架呢?秦礼言眼睛立刻睁开。方铮驰话锋一转:“你是成年人,他还在心智成长期,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你不觉得自己有失身份?”开始了!开始了吧!要找我麻烦了!不过,秦礼言想想他这话一点没错,自己心里也后悔。
“是方鑫先动的手?”秦礼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先动的手,但还是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站着挨打?”秦礼言更吃惊,你不明明看见我踢你侄子了吗,这话从何问起啊?方铮驰接着说:“你记好,既然冲突无法避免,那就用不着手下留情,打就打得对方一辈子见到你都退避三舍,要是打完了,他还敢跟你横,这场架根本就毫无意义。当然……我通常并不赞同用武力解决问题。”你这还叫不赞同呢?被打的那个是不是你亲侄儿?秦礼言自从上了车一句话都没说过,光顾着吃惊了。方铮驰摸摸他的脸,问:“疼吗?”秦礼言说:“还好,能看见淤青?”“很明显。不知道几天才能消下去。我带你去医院上点药。”“不用不用!”秦礼言连连摇手,“我又不靠脸吃饭。”“那你靠什么吃饭?”正好遇到红灯,方铮驰停下来,又轻轻抚着他的脸问:“家教?电脑公司的工作呢?丢了?”秦礼言往后一仰,避开他的手,“是啊!昨天我把一台笔记本摔坏了,赔了八千一。”
方铮驰也往坐椅上一靠,仰头盯着车顶,叹了口气,“昨晚回家向你父母借钱还的?”
“嗯。”方铮驰突然沉默起来,红灯变绿,他启动车子转了个大弯,秦礼言看看他严肃的表情,问:“你怎么了?”“没怎么!只是在感叹造化弄人!某些事情阴差阳错开了个玩笑之后,人力是无法回天的!”
这话说得秦礼言莫名其妙,也不想深究,转过头来问:“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今天四月二十三了吧,再过两个月,六月二十八号是我三十岁生日。”转头笑着对秦礼言说:“你既然知道了,记得送生日礼物。”秦礼言恨不得打自己的嘴,这不又得花钱?便宜东西这家伙看得上眼?方铮驰把秦礼言的脸扳过来,笑眯眯地问:“我看起来不像二十九岁?都老得能做方鑫的父亲了?”秦礼言尴尬地笑,赶紧打哈哈:“没有没有!您年轻着呢,说您十九都有人信。”
方铮驰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秦礼言头上,“你这可不是夸我,男人的魅力有一半是靠年龄磨砺出来的。”秦礼言鄙夷:是是是!你魅力大着呢!靠什么年龄啊?靠化妆品得了!都三十了还抹香水!嗯?今天好像没有嘛。提鼻子仔细闻了闻确实没有。心里转了十七八个弯,脸上却平静地问:“我们国家计划生育怎么没把你计划掉?”
方铮驰隐去笑容,暗淡地点着头说:“我是罚款生出来的,就为生我,我父亲受学校处罚,迟了六年才升上教授,我母亲从此与主任医师失之交臂。即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可我的出生并没给他们带来多大乐趣,一家子都盼望生个女孩,结果还是男的,失望之情,难以言表。想想,我都替他们难过。”秦礼言同情地看着他,方铮驰心满意足地嘴角往上弯。我们的方先生向来只坦白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事实,这次也不例外。那一家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他?小学挨打,“呼啦”一排跳出三条大汉帮忙出气;初中打人,苦主找上门来,“呼啦”一排跳出四条大汉强词夺理;高中逃课,被抓进教导处,女将上场,无理取闹谎话连天帮其开脱罪责;大学不想参加晨跑,女将又上场,开张条,愣是编出高血压低血糖;读博时整天不务正业投机倒把炒股票,有多少是非是老头利用职权帮忙抗下来的?现在,那一家子哪个不以他马首是瞻?哪个不是既怕他又喜欢他?唉!人啊!知足才是美德!在回校途中,方铮驰停了一次,进药店买了盒药扔在秦礼言的腿上,说:“化淤解毒的,没事的时候多搽几次。”秦礼言翻来倒去地看,问:“多少钱?”“打算把药钱还给我?”方铮驰笑着挤出药膏抹在秦礼言脸上,不小心搔到他敏感的耳垂,惹得秦礼言哈哈大笑,一把拍开他的手,说:“痒死了,我自己来。呃……到底多少钱?”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方面,”方铮驰笑着把药装进秦礼言的口袋里,看着他揉搓自己的脸,说:“你如果想问欠我多少债的话,那就增加到十万零一十二块了。”秦礼言立刻直愣愣地盯着他,方铮驰接着说:“当然,十二块在十万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你说是吗?”秦礼言赶紧点头,生怕他提出十万一次性付清。再次发动车子,没几分钟就到了学校,方铮驰放下秦礼言,临走前说:“找点琴谱好好练练。”
秦礼言听到这事就不高兴,模糊不清地“噢”了一声,敷衍了事,摆摆手走人。
走了没两步,猛然想起,今天打人砸东西,方铮驰好像没惩罚,难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在后面?秦礼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以后还不得天天战战兢兢过日子?真不如早死早超生!秦礼言紧跑两步回去请罚,再瞧方铮驰,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了。秦礼言绷着脸回宿舍。看见黑眼镜正忙得热火朝天,秦礼言疑惑地问:“你干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
黑眼镜也不客气大声招呼:“小言,来帮忙收拾衣服。楚老师病了,我得去照顾照顾他。真可怜,孤身一人流落异乡。”“孤身一人?还流落异乡?我学文学的说话都没你这么艺术。”“呃……他自己说的。”楚耗子精肯定没病!有病我负责!就冲他说的这句话就能断定!秦礼言走去随手揣了两条裤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光看不动。“楚老师到底什么病?”“又流鼻血又头疼,我估计是用脑过度造成的。”“呵呵!”秦礼言笑了两声,深有同感,心说:他那脑子光用在思考怎么把你拐去跟他同居了!
张程皱着眉抬头问:“你怎么笑得这么奸诈……哎……你脸怎么了?这么明显的手指印,被谁打的?”秦礼言摸摸自己的脸,也不觉得疼,“唉!别提了,今天我去应征家教,被个不懂事的孩子打的。”黑眼镜生气,抄起一双袜子抽在秦礼言肩膀上,“瞧你那点出息!读博就为了给人当家教老师?就算要还债也得保持当代知识分子的风骨。‘士可杀不可辱’这道理你不懂?”
秦礼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