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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扒拉着青黎养的一盆青葱水仙,某个念头在脑中千回百转,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才妥当,于是无限惆怅。
程怀瑜看在眼里也不多话,静静等着她理好思绪。终于——
“怀瑜,做皇帝的是不是定要三宫六院才合体统?”
程怀瑜不动声色:“体制是人定的,但皇家出于子嗣充沛的考虑,一般会这么做。”
“那……就算是做了皇后也未必能专宠?”
“皇后不但不能专宠,还必须帮皇帝打理后宫……不过,”程怀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照你的性子,估计会嫌累。”
“谁跟你说我了?”沉璧脖子一梗:“我只是好奇,至于同别人分享丈夫么?”余怒未消的丢出一个大白眼:“除非你让我也纳几个男宠才算公平。”
程怀瑜皱皱眉,一个屈指弹,不轻不重的敲在她脑门上:“你这惊世骇俗的话在我面前说过一次就罢,今后想也不许想。”
沉璧“哼哼”两下以示不屑:“凭什么就许你想?”
“我又没想过,是你问了我才如实回答。我可不可以将你的介怀看作是对我的默许?”程怀瑜清清嗓子,驱散了饱含着的浓浓笑意,正色道:“璧儿,我来宜都之前,必然做过权衡。我对待感情是迟钝些,但绝无泛滥之嫌,否则,以我的年龄,儿女成群都不为过。况且我原本就没什么权欲之心,如果你不愿被宫廷条规束缚,等时机成熟,我便带你远走高飞,隐世逍遥。”
“真的吗?”沉璧清亮的瞳仁中似坠进两颗星子,熠熠生辉:“怎样才算时机成熟?”
“尽快给我生个儿子,让他继我的位,嗯?”
得知她之前居然是为了打发走自己才谎称有了山民的孩子,他险些气得吐血,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笑着抓住她挥来的拳头,他顺势将她抱进怀里,吻了吻粉颊:“上古五帝盛行禅让,如今未尝不可。元帝膝下子嗣不多,亦不能将社稷托付给前皇后的痴傻儿子,所以就只有我了。但放宽了来看,皇族高氏枝繁叶茂人才辈出,比如三叔廉亲王、六叔德亲王,都是父王的得力将相,等到能由我全盘做主时,还怕想不出法子拐一个上王座吗?”
“拐?”沉璧忍俊不禁:“自古以来,有多少人为了争夺王座以致骨肉相残而在所不惜,你忍痛割爱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怀瑜作可怜巴巴状:“没办法,我就是爱不起来。我游手好闲惯了,做点小生意,能养活老婆儿子便心满意足了。”
“你做的也叫小生意?”沉璧嗤之以鼻。
“那还不是因为你胃口大?不然,你以后和我打赌的金额都换成铜板?唔……”
一记拐肘打在怀瑜腹部,他吃痛闷哼。
沉璧笑嘻嘻道:“都换成老拳吧,提升运动量,也很有快感。”
“运动?快感?”怀瑜咬字咬得意味深长,接着,慢慢绽开一个厚颜无耻的笑。
“你……满脑龌龊!”沉璧反应慢了半拍,血压却上升极快,一张脸“唰”的变红。
“哦,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怀瑜立刻换上一副无辜嘴脸。
“登徒子!”沉璧扑上去捏他的嘴,不防用力过猛,竹椅被她撞翻,两人直接滚到了地上,女上男下,姿态极其不雅。
古代的宽袖长袍飘逸是飘逸,可那也需要玉树临风或者分花拂柳来配合,如两人眼下这般,衣衫罗带绞作一团,动都动不了,唯有一个囧字可形容。
沉璧跨坐在怀瑜腰间,讪讪的从他身下拽出自己的裙裾,又扯啊扯,扯出腰带的一角,小心翼翼解开他的玉佩挂绳,顺便把丝络理好,然后继续扒拉……
“你再不起来……”怀瑜的嗓音无故沙哑,喑沉中透着致命魅惑:“我可真要做登徒子了。”
“哦,就好了。”沉璧连忙半蹲起身,可是……到底还有哪片衣角被压住了,怎么就是站不起来?她咬牙胡乱一挣,重力骤失,一屁股跌坐回去,他喉间逸出低低的呻吟。
沉璧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我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身子蓦然被人拉低,他环住她的纤腰,轻易侧身,惩戒性的吻上她的唇。
沉璧大脑缺氧,却还能极应景的浮现出曾被她撞见过的美男更衣图——他□在外的胸膛沐浴着晨曦,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薄薄的丝绸如水般流淌过每一寸肌肤,贴合着结实而修长的身材,边缘氤氲开淡金色的天光……
喘息细密交织,她忽然觉得很热,睁开眼,怀瑜的脸尽在咫尺。
他稍稍离开了些,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柔情还转,足以将人活活溺毙。
“你……压着我了。”沉璧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这不是过程中的必然么?”怀瑜轻笑。
下一刻,压在身上的重量却消失了,他伸手拉起了她:“但我会把它留到与你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会很快的。”
“我都还没答应你。”沉璧小声嘟囔,埋在心底的阴影往外探了探头。
怀瑜察觉到她的不对,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她还是忍不住了:“你对她,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或许爱情本来就容易让人变得卑微,毕竟先入为主,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陪他走过晦涩而孤寂的少年时光,成就了他梦中的一片天,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程怀瑜扣紧她的手,她亦耐心的等着,渐渐的,交缠的指根有些疼痛。
她缓缓靠向他的肩。他的唇落在她发间。
“没有过。我和她之间,仅有的一次表白,还是你教我的……”
何谓命运弄人?沉璧欲哭无泪。
“璧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只装了姚若兰。我们有很多相同点,琴棋书画,但凡我作了一半的诗,她便能接出下阙;我谱了一半的曲,她亦能补全得天衣无缝。我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的安排,能够和她在一起,而她又是那么的优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从未认真看过别的女人,甚至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读来只觉好笑,因我实在想象不出为一个女人睡不着觉是何种情景,直到……直到遇上了你。但是,璧儿,她未必能有我这般幸运。她复国有功,父王颁下密旨,给了她两个选择:入宫,或是留她夫君段志义一条性命……她尚未答复。据我所知,段志义并未参与谋反,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她举止异常,他背叛了整个家族来护着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想明白,等回了建安,我会再同她好生谈谈。璧儿,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你只需和从前一样,在我身旁,给我勇气和信心。作为交换,我许你一个未来,一个白头偕老的未来,好吗?”
她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喉间紧了又紧,终于哽咽出一个字:“好。”
“相信我……”他一遍遍亲吻着她的发丝:“我稍作部署,三天后你再来这里,商讨一下带你出城的计划。”
心事纠结的三天过得分外漫长。
冬至临近,江水退得厉害,留下大片宽广的泥沼和沙滩。走在江畔,隐隐可见对岸南淮驻军的黑色帐篷。慕容轩的部队进入高度备战状态,几位将领通宵不眠,眼珠子熬得通红,丝毫不敢懈怠。沉璧想单独同沉非说句话都很难,一连两天,她都在沉非的帐篷里等得睡着了,次日早上醒来,身上裹着沉非的衣袍,人还是见不着。
第三天,慕容轩先发制人,挑出一小支精兵渡江夜袭,成功斩杀对方一员主将,拖回两船粮草补给。
战鼓号角从清晨响到傍晚,沉非匆匆来找她,通知她天亮了就随慕容轩的亲信转往燕京。
“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
“哥……”她追着他跑出帐篷,被他打横抱起放回床榻,印在她眉心的唇冰凉而疲惫。
“璧儿,我是为了你。”
泪水悄无声息的流淌,她说不出话,更无法动弹。沉非临走时封住了她的穴道,他或许是太累,累得忘记了他从未强迫她做过一件不情愿的事,从未舍得让她哭。
替她收拾行李的侍婢们以为她休息了,动作放得很轻,末了退出营帐,还细心的熄了灯。
哭累了,她委屈的瞪着帐篷顶,想象帐篷突然塌掉压死自己,丢下沉非后悔一辈子。正想着,帐篷顶很给面子的真晃了两晃,她吓了一跳,屏住呼吸,才发现动静来自床头。
床头多了两个蒙面人。
“她又在梦游?”其中一人皱眉道:“怎么看见了我们就跟没看见一样?”
营帐外的篝火映在布帘上,透过橘色的光。
沉璧闭了闭眼,哀叹程怀瑜猪头,如此激动且热烈的眼神是梦游者会有的吗?
另一个人没吭声,单手搭上沉璧颈侧探了探,似有一根温暖的羽毛划过皮肤,她吃痒一颤,身子竟可以动了。
“她先前是被点了穴。”韩青墨的声音淡淡的:“你长话短说,我打不过慕容轩。”
“沉非打算明天送我去燕京,我今晚就跟你们走。”沉璧挪动僵硬的腿跳下床,着地稍有不稳,两人同时作势要扶,韩青墨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
程怀瑜的轻咳有点不大自然:“我们猜想他们开战前不会把你留在前线,幸亏青墨坚持先来看看。”
沉璧穿好鞋,隐约记得还有件重要的事,苦于一时想不起来,只好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程怀瑜没吭声。
“如果跳过计划中的那一步,我们谁都离不开宜都。”韩青墨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沉璧奇道:“哪一步?”
“璧儿,”程怀瑜拉过她的手,低声解释:“如果我们就这样带你走,不出宜都就会被追上,到时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你应该不希望看到……”
“所以呢?”沉璧话音刚落,手中便多了一个纸包,她捏了捏,类似面粉。等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颤抖出声:“这里边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