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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才是重点!你知道程公子开价多少吗,一百……”
“打住!阿飞,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开客栈的……招待不周就算了,万一……出了事谁负责。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就连小翠都知道……”沉璧使劲咽下后半句话,小翠是程怀瑜的狂热拥护者,她才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一对二的境地,但是一想到那家伙与她仅一墙之隔,后颈上的汗毛就斗鸡似的竖起来。
“她知道什么?”徐飞看了莫名其妙的小翠一眼:“不是你说要灵活推销、捆绑经营么?程公子是爽快人,你倒好,送上门的生意都往外赶?就算非赶不可,你也得拿出个理由吧。”
“没……没理由,我说不行就不行。”
“那也成,要赶你自己去赶,我才不做那出尔反尔之人。”
“别吵了。”小翠终于抢到话头:“你们说的是……哪个程公子?”
沉璧张张嘴,又闭上。
徐飞闷声道:“程怀瑜,据说还是京城来的。”
“啊啊……啊啊啊……”
墙壁另一侧,程怀瑜头也不抬的俯在桌上挥笔泼墨。
“谁在半夜吊嗓子?青墨,你轻功好,看看去。”
“什么话?”韩青墨嗤之以鼻:“幸亏你轻功一般,大姑娘的闺房也是说看就看的?而且,你怎能那么肯定她是你要找的沉璧?女大十八变,就说青黎,我离家才半年,上次迎面撞上都险些没认出来。”
“当然有变化……其实我也忘了她原先的模样,不过,她的眼神足以说明问题。”
韩青墨仔细想了想:“我不觉得她的眼神有问题。”
“就是没问题才不正常!”程怀瑜一语道破天机:“哪个女人第一次见到咱俩没点表情?胆大的献殷勤,胆小的羞答答,最不济的,也得有个笑脸。唯独她,躲不过去了,居然还说我长得像娘们。”程怀瑜越想越来气:“不怕你笑话,打在苏州醉仙楼第一次见面,她就压根没把我放眼里……对了,接着说眼神,她那时看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屑一顾,就好像说——你们瞧着是块宝吧,我觉得他就是根狗尾巴草,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哪……她如今照旧是这神情。你笑什么,换作你能不气?”
“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躲着我们了,看来她也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我实话实说,连你也跟着损我。”
“我在提醒你,众星拱月久了,怀瑜,你只是不习惯偶尔的冷遇。其实,古往今来,成大业者,有几人是能真正得到拥戴的。你还没到那一步,等到了,你就会发现今天的在乎很可笑。我看你还是别闹了,明天寻个机会向她讨到曲子,回头办正事要紧。”
“曲子我当然得要,不过,换种方式,让她乖乖送到我手里。”程怀瑜直起身来,潇洒抬手,画笔在半空中翻滚几圈,稳稳当当的插进笔架。
韩青墨探身朝桌案看了看,摇摇头,不再说话。
天刚破晓,正在酣睡的沉璧就被小翠摇醒。
“姑娘,程公子大早就出门了,该不会是去练剑吧?”
“那你还不赶紧跟去看看,千万别错过他的英姿……呜,轻点捏,我真的很困……要不你去参观一下他住过的房间?”
“我都收拾整齐了,哎,”小翠的声音变得兴高采烈:“你猜我在他房里看到了什么?”
“没兴趣。”沉璧口齿不清的嘟哝。
“哦,难得今天太阳好,我要晒被子咯。”
“不要,我想想……认真想想……”沉璧咬着被角,往床里滚了两圈,确定卷得严实后,眯着眼坏笑:“春宫图?”
“你……”小翠涨红了脸:“你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口没遮拦的!”
“将来还早呢,谁说要嫁了。”
“我看不远了。”
小翠笃定的语气非比寻常,沉璧缩进被窝的脑袋又探了出来,忍不住奇道:“你怎么看的?”
小翠瞧了瞧上钩的懒鱼:“隔壁房间的书桌上,有你的画像。”
“啊?”沉璧顿时睡意全无:“为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呢?”小翠捂着嘴,笑得分外开心:“平日看你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没想到这等好事倒能掩得密不透风。我昨日还在和阿飞琢磨,镇上好些个客栈,程公子怎么偏挑了个小阁楼窝着,原来……”
沉璧发了会呆,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他是不是故意丑化我?”
小翠没好气的戳戳她的脑门:“你还没醒哪?我说东你扯西,人家把你画得像仙子,一看就是用了心了,你怎么……”她话没说完便听见沉璧的哀号——
“救命啊,大白天也会做噩梦吗?”
“……”
接下来的几天,沉璧都没碰见程怀瑜,她偷空去瞧了瞧自己的画像,平心而论,还不错——这种结论更增加了沉璧的疑惑,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过,她才不会去问,只要他不生事,她乐得装傻。再加上天气渐热,店里客人一多,她很快就把程怀瑜抛到了九霄云外。
情窦初开
六月里,江南多雨,傍晚淅淅沥沥的开始下,清晨才停。沉璧听了一夜雨声,天蒙蒙亮就起床去采集新露。
积留的雨珠顺着小巷的屋檐滴落,掉进水洼里发出悦耳的声响。未干透的青石板路面很快沁湿了绣花鞋底,环顾四下无人,沉璧便脱了鞋,光脚丫子“噼里啪啦”的踩着水,一路小跑,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东郊茶林地偏人稀,静谧得只闻风动鸟鸣,嫩绿叶片上滚动的露珠亮晶晶的,十分讨喜。沉璧忙活了一阵,只觉背篓越来越沉,她拿帕子擦汗的时候想起了阿慕——往常很多次都是阿慕陪他来的,她从没特意叫上他,但无论她多早出门,在走出巷口前总会发现阿慕跟在身后。沉璧教他捧着陶罐接露珠,他便专注的盯着沉璧移动的手,偶尔露出孩子般快乐的神情。沉璧笑言看他的模样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他也跟着笑,笑完了便瞅空使坏抹沉璧一脸泥,到最后,回家的准是两只泥猴……
清新的风拂过沉璧的脸庞,她的唇角不由扬起柔和的弧度,阿慕回嘉兴很有一段日子了,想必大家族事多,难得像年关那么清闲,好不容易交到的一个朋友也不能常见了。沉璧叹了口气,取出一只陶罐抱在怀里,重新系好竹篓,往山坡下走去。
雨后路滑,沉璧的步子迈得很小心,不料走到半山腰,她猛然想起自己的鞋子忘在了茶林。神思一错,脚下跟着一滑,视野顿时开始旋转……
“小心。”
赶在地心引力发挥绝对作用前,一只大手稳稳托住沉璧的胳膊。
同样的两个字由同样的人说出,沉璧不用回头已听出是谁,一身冷汗之余,尴尬得连“谢谢”都有如蚊咛。
“你一大早来做什么?”韩青墨不无诧异的多瞅了几眼沉璧的短发,却没留意到她烧红的耳根,他随即接过沉璧临摔跤前还紧抱着的陶罐,打开来看,发现是一汪清水。待要再问,眼角却瞥见一双糊满泥巴的脚,半卷的裤管下,还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他忙将目光调往别处。
“嗯,烹茶用的……店里没了花露。你怎么也在这?”沉璧发觉了韩青墨的不自在,下意识的往后缩缩腿,冷不防一阵刺痛从脚腕处升起,她心中一惊,却不好当场查看。
“练剑。”韩青墨原以为寻了处清净地,没想到一套招式还没练完,就有人闯了进来——都没办法视而不见。他清清嗓子,说服自己忽略沉璧的性别:“你的鞋呢?
“我也正打算找……”沉璧只恨自己不会遁地术,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愣是半点好印象都没给对方留下。
“你等等,我帮你找吧。”韩青墨看了看山路上一长串歪歪斜斜的脚印,轻松跃起,几次腾挪就没了踪影。
沉璧单腿跳了几步,寻了块山石坐下,不出所料,左脚腕外侧红肿得发亮,定是方才滑倒的那一下扭伤的。她咬紧牙关自己推拿了数下,不想没有好转,反倒连碰都碰不得了。正不知所措,远处响起脚步声,她胡乱放下裤管,再抬头时,韩青墨已站在跟前,与英俊的脸庞冷峻的气质乃至凛冽的宝剑极不匹配的——是他手里拎着的那双粉色绣花鞋。
“劳烦了。”沉璧有点想笑,可脚腕一阵阵疼痛让她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我还有点事,你回去后,能不能转告阿飞让他来这里找我?”
“还是伤着了?”韩青墨的眉头不觉蹙起,沉璧的坐姿一眼看上去就有些怪异,他的目光扫过她一高一低的裤管,懒得再避嫌,弯腰就去查看沉璧的伤势。
沉璧还没反应过来,小腿已被握住,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韩青墨倒出陶罐里的水,一点点为她清洗掉脚上的泥土。
“不……不用。我……我自己来……”
沉璧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止韩青墨,她倒不是缚于礼俗,如果换作洗脸或是洗手都没关系——哪个女生乐意让仅有几面之缘的帅哥帮忙洗脚丫子?尤其是在对帅哥很有好感,而脚丫子又那么脏的情况下。
“别多想。”韩青墨低低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说服力:“你和家妹差不多年龄,在我眼里都是孩子,还谈不上男女之别。你的脚骨像是有些错位,再有什么闪失,以后怕是不好恢复。”他抬眼看向沉璧,墨黑的眸子迎着朝阳,璀璨如星。
沉璧一时有些发愣。
他冲她安抚的笑笑,手下不失时机的略一用力——
“啊!”沉璧的尖叫响彻四野,然而,疼痛就像汹涌的海浪,冲至顶峰后,悄然隐退。
“好点没?”韩青墨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女孩儿的脚踝毕竟不同于男子,纤细得似乎一捏就会断——他比她更紧张。
“好多了。”沉璧试着动了动,欣喜道:“你怎么会接骨?”
韩青墨松了口气:“舞枪弄剑的带点伤是家常便饭,所谓久病成良医,一点小问题自己就能解决了。”他见沉璧作势要起身,忙按住她:“你的左脚还不